第22章 巡按房州(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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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靖对上朝很有热情,她以“太微”的身份站在皇帝身边上过朝,以“星纪”的身份站在太子身边上过朝,一向是居高临下,颇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现在她以朝官的身份站在陛前上朝,氛围和体验果然大不相同,格外新鲜,格外有参与感。

更重要的是,她上一天朝便意味着一天的俸料钱有着落,而且光禄寺管饭,她是常参官,享廊下食,这可比御史台公厨要丰盛得多,她在家舍不得吃这么好,除非冬晚出钱。

唯一的缺点是文御爱拖延散朝时间,明明已无事禀奏,他却赖在那里不走,奏疏可以回天权殿再看,他却非要当朝翻阅,太子殿下守时的好习惯在成为皇帝陛下后彻底消失了。

今天也比正常时间拖延了两刻钟才散朝,裴靖无语至极,原本公务未时即可完成,耽搁两刻钟可能要到未时二刻才能完成,晚放衙两刻钟却并不会增加两刻钟的俸料钱,这让她觉得自己打了两刻钟的白工,并浪费了宝贵的私人时间——帮人代写书信,百字三十文,童叟无欺,这是她前段时间寻的一份营生。

这活计虽比不上奚迟和宁宴帮人代写行状、碑铭赚得多,却也能赚出四个人的晚食钱,生意好的时候还能赚够一天的药钱,尤其在公廨用公家笔墨时,堪称无本万利。

可惜好景不长,四月中旬,监察御史出使巡按,她不能再坐在公廨摸鱼,得去完成文御交代的任务,一则去越州暗访盛瑾安卖官鬻爵、擅征徭役的证据,二则去房州走个过场安伊喆的心。

听闻她要出远门,冬晚十二分不满,朝内朝外那么多人怎么就折腾她一个,明知她身体不好还给她安排这么多活,简直不可理喻。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天经地义。

裴靖不多解释,问冬晚是留下看家还是一起去。

冬晚立马把包袱收拾得整整齐齐,药舍之人一辈子出不了几次小重山,有机会到外面转转自是求之不得,正好可以顺道回营。

孙荣洲和安歌也想跟着去,但裴靖认为江北不安宁,路上可能有危险,想留他们看家,可二人执意要去,主人出门,仆人怕危险躲在家里像什么话,何况安歌还要学着照顾裴靖。

最后争执不下,裴靖松口,这次先带安歌出门,留孙荣洲在家。

一行准备妥当,到御史台做好记录即可启程。

临行前,文御又将她召去好一番叮嘱,让她谨慎行事,不要莽撞,陈年痼疾非一人之力可医,要懂得韬光养晦。

裴靖无有不应,出门在外的规矩她都懂。

谷雨当日一早,三人至望京驿要了马,出白兽门北上。

刚出城门没多久,天上下起雨来,行路不成,只好先去道旁的茶棚躲一躲。

“怎么会下雨呢,出门时分明还是大太阳。”冬晚看着棚外连绵不绝的雨线托着腮嘀咕,三个人里面只有她没带蓑笠。

裴靖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好意思问的?早上我便说左肩疼得抬不起来,腿也疼得厉害,天气肯定不好,你猜为何会下雨?”

冬晚哑口无言,赶紧岔开了话题,“我们能不能先去越州,再去房州?”

“不能。”裴靖的计划是先去房州,回京途中再转去越州,免得人已经离开了望京,而房州迟迟不见人影,几家心中不安,闹幺蛾子,至于回京途中的理由则好编得很,她在越州耽搁不了多久,只是和诉状比对一下证据而已,便说遇险迷路、走岔了道……晚几日不会有人深究。

“那我岂不是马上便要回家了?”冬晚不满地嚷起来,“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你直接把我送回去啦?”

从房州向西经岚州,随后向北过了河水即是大邺,路上不过三五天。

冬晚本打算先去越州玩一遭,再跟裴靖去房州玩几天,然后才回营。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越州,办完事我回望京你回家。”裴靖看了眼舆图,“不远,上次我从越州回去的时候是腊月,这次是春天,会快一些。”

冬晚扯过舆图,上上下下看了半天,“完全看不懂啊,我认路吗?”

“不认路我也没办法,”裴靖收起舆图,“你只能从房州回家。”

“我不想回去,才出来几天……”冬晚趴在小木案上,一脸生无可恋。

“快半年了,秋和姐来信问好几回了。”裴靖帮她倒了碗热茶粥,安抚她那躁动不安的情绪。

饮罢茶粥,雨幕渐疏,一行重新上路。

一路上雨水断断续续,三个人走走停停,不等出望京界又到晚食时间。

稀疏灌木旁,裴靖掏出了三张胡饼,又在冬晚殷切的目光下掏出了一包酱菜,此外再无其他。

得知今晚只吃这些,且要露宿野外,冬晚脸都黑了,要甩手不干。

于是只好继续往前走,直到天黑透了才至一处小县城落脚,此城太小,又夹在两座大城之间,故未设官驿,只能自行花钱吃住。

出师未捷而钱将尽,裴靖将铜板一枚一枚数出来摆在案上,仔细划分用途和每日可用的数目,最后难过地叹了口气。

其后一路快走,冬晚和安歌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三番五次要求慢一些赶路,她自觉尚且可以支撑,不听劝告,快到房州时果然病得十分严重,稍稍好转一些便又立刻往房州赶去,气得冬晚一直铁青着脸。

五月上旬,入房州,三人在江宁县分道扬镳。

分别前,冬晚反复叮嘱,安歌伏在案上奋笔疾书,裴靖在旁神游天外。

“你能不能好好听着!”冬晚生气地在裴靖背上拍了一下。

这一拍可不得了,裴靖低头蓦地吐出一口乌红发黑的血,虽然不多,却也吓坏了安歌。

冬晚不以为稀奇,掏出手绢在裴靖脸上胡乱一抹,“看到没有,她中毒已深,十分脆弱,伤势甚难痊愈,务必看好她,别让她上蹿下跳。”

“幸好不是官服,否则你得给我洗干净了再回去。”裴靖翻了个白眼,督促冬晚赶紧走。

冬晚临了了居然还有点舍不得,一个劲儿提醒裴靖要听安歌的话,务必保重身体,不可胡作非为。

裴靖使劲点头称是,然而冬晚前脚刚走,她后脚便要去房州军驻地办案。

安歌劝阻不住,只好从房外把门锁住,逼迫她留在屋里休养。

为了以后好说话,裴靖决定先装乖,直到安歌允许她出门,她才动身跟随房州军派来迎接的官吏前往驻地。

出发之前她便已知悉,温其玉现下并不在房州军驻地,伊南星虽将其自前线遣返,然其不肯回后方,这也是招致盛元济对温氏不满的原因之一——温其玉太蠢,有他且不如没他,干正事不行,捣乱第一名。

也难怪温氏改投盛氏之后,遭到背叛的杜鉴几乎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想必杜氏早就想甩掉这个难缠的包袱了。

安歌不明白,既然人不在军中,裴靖还去做什么,与其白跑一趟,倒不如在驿馆多歇几日,等人回来了再去。

“他不会回来的。”自文御令监察御史查办房州军饷贪墨案,到裴靖正式动身北上,中间隔了一旬有余,在此期间,温如晦不可能不通知温其玉,温其玉想回来早就回来了,何必等到监察御史到了才匆忙赶回,“他不在,有人在。”

裴靖未必非要找温其玉谈不可,完全可以找其他人,温其玉不在反而方便她行事,她还怕那人眼尖,认出她便是凉国侯府的裴十一娘,坏了她的好事。

“战士在前方奋力拼杀,这个什么中候竟敢在后方大张旗鼓地行不法之事,还敢回避御史监察,真是无法无天,可恶至极!”安歌气得双颊通红,双手握紧拳头,恨不得冲入军营给温其玉狠狠来上几拳,以解心头之恨。

裴靖忍俊不禁,“莫生气,气大伤身,将来他自有去处。”

温其玉虽贪却胆小,其罪不至死,正因如此,盛元济才允许伊喆将此事摆到台面上说,温如晦也才不着急争辩。

只不过从今往后,温氏的前程算是断了,断送温氏的并非温其玉的贪,而是他的蠢,这样的蠢货盛元济不会留,却也不会做得太绝,多半会将其打发到远一些但还算安宁的地方随其自娱自乐。

这便像是皇帝打发儿子就藩一般,留在身边碍眼,怕与太子争权或做出更蠢的事,发配太远面子上又过不去,只能找个不太要紧的地界放任其去折磨当地百姓。

“真是奇怪。”裴靖自言自语道。

难道温氏只剩温其玉一个还算像样的后代吗,若果真如此,难怪温氏急着送女孩进宫,只可惜文御不要。

杜盛两家都不要的皇族怎可能要,莫论民间看待二者孰轻孰重,但在法理上文氏永远至高无上。

话题结束,房州军驻地也到了。

军中官吏听闻朝廷派御史出使巡按时便已准备妥善,时刻关注着裴靖动身和抵达,以便及时派人前去迎接,辕门外也有人时刻相侯,总之礼节甚是到位,便是礼官来了也绝对挑不出毛病。

隔着马蹄下飞扬的尘土,裴靖看辕门下领头之人的身形隐约有些眼熟,待走近一瞧,她不禁露出惊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