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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晚一回到家便看到灶前三人相对无言,她走上前,问是何情况。
裴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孙荣洲主动介绍说他俩是文御派来服侍裴靖的,小侍女名唤安歌,出自凉国侯府,无论以前如何,以后都是裴靖的人了。
冬晚一听甚是开心,连连称好,这便要蒸几样点心欢迎,孙安二人立刻上前帮忙。
小棚子前挤满了人,裴靖无处落脚,只好去正屋门前的台阶上坐着。
得知孙荣洲识字,安歌且通药理,冬晚乐得合不拢嘴,将文御夸了个天花乱坠,一边猛夸一边朝裴靖挑眉。
裴靖不想理会,把脸转了过去。
家里来陌生人的第一天,她不习惯,辗转反侧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有司将衣裳送了过来,两个樟木箱,一套朝服,一套公服,孙荣洲检查无误,让安歌妥善收好,她在旁看着,感觉生活好像确实方便了些。
第三天,安歌早起煎药,她起时刚好是温的,随后孙荣洲送她去应卯,到应天门时方近五更。
“回去睡吧,不必等我放衙。”裴靖脱下裘衣搭在手臂上,露出里面青色的圆领襕衫,象牙白的笏板别在银銙蹀躞带里,她站在黝暗的天幕下,像一株高挑挺拔的瘦松。
孙荣洲应声而去,提着灯笼牵着马,昏黄的小亮点逐渐消失在残夜里。
裴靖排入进宫的队伍,随人群慢慢前行。
她是首次当值,虽为常参官,但不必去两仪殿上朝,可先往御史台报道。
她在殿前应了卯,随即回皇城,半途,听见有人叫她,回头一看不禁欣喜非常。
“魏十四!”她快步迎上去,对面叉手一礼,“多日不见,我还以为你……出门远游去了。”
“并未,一直在家等消息。”魏凤川说话时声音表情皆雀跃,“我考上了!”
“恭喜恭喜。”裴靖笑起来,“敢问魏郎君就任何廨署?”
魏凤川一本正经地向她拱手,“回裴侍御,下官现任尚书刑部都官司主事。”
都官司掌管刑徒和官奴婢,按约定俗成的二十六司秩序来看,其属“后行”,是个闲官,看似没什么前途,也常为势门子弟所鄙视嫌弃,但于寒门出身的魏凤川而言却是件大好事,无论如何也是二十六司之一,虽是后行却位居前列,迁入前行要比其他后行司职容易些,且未必不能仕至高官,倒不必与那些“势利眼”较真。
二人相识一笑,见对面来了个绿袍官,立马把笑出来的牙收了回去,好在那人一路目不斜视昂首向前,并没有往这边看。
裴靖回头看了一眼,见那绿袍官直入两仪殿,果然是一位殿中侍御史,登时感慨幸好仪态调整及时,否则当值第一天便要被殿院检举“姿容不整,行止轻浮”,她同为御史更是罪加一等。
遂不敢再张狂,轻声细语聊着出了承运门,在清明道上分别,裴靖走应天门街去御史台,魏凤川走应安门街去刑部。
裴靖走在街上,余光瞥见右前方司农寺的大门,忽然想起自己从南戎偷来的那匹马,如今不知是留在了大邺还是运来了望京,亦或是送去了其它草场,更不知其繁育情况如何,有没有排上用场,如若没有的话……
她在心里盘算着家里那匹马卖掉能值几个钱,想了半天发现是白想,司农寺怎么可能把马还给她,顿时大失所望,又瞥了眼司农寺,左转进了支路。
御史台在这条支路的尽头,西面与大理寺一墙之隔,北面是龙骁司和凤麟司,东面即含光门街,南面则是户、礼二部治所。
她路过大理寺门前往里面瞄了一眼,里面静悄悄的,没几个人走动,只零星胥吏抱着成卷的案牍像勤勤恳恳的黄牛似的埋头奔走。
过了二道门即是御史台,她一进门便看到门前台阶上坐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那人见到她极为兴奋,倏尔起身相迎,“裴侍御早,还记得在下吗,我是乙科第二的岳瓒。”
不记得了。
裴靖尴尬一笑,与之见礼,“晚辈岂敢忘记岳侍御。”
在同年中,这位岳瓒和她一样没有存在感,站队列席又都在吴集那一侧,二人几乎从未交谈过,若非对方自报家门,她还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眼下此人正兴致勃勃地站在御史台门前,没有丝毫要进门的意思,不禁令她感到疑惑,“岳侍御何不进门?”
岳瓒尴尬地搓着手,“诸位同僚公务繁忙,无暇顾及其他,在下不知该往何处去。”
裴靖明白他的意思,心下莫名多了几分自信,凭她的交际能力,他们应该可以顺利融入。
岳瓒欣喜地跟在她后面一起进了门。
率先入眼的是个极为宽阔的大院子,院子西侧有一株高大且粗壮的榕树,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盖住了大半片天空,此时天色将近放白,树下格外幽凉。
树旁一左一右掩映着两间房,皆大开着房门,只见案牍笔墨陈列其中,然不见有人办公,对面厅堂一间坐了三四个人,看公服颜色应是台院的侍御史,另一间则关着门未上锁。
正堂是主副官的治事厅,门上有锁,约莫过午才开。
院中偶有胥吏模样的人抱着案牍走过,经由正堂东西两边的小路穿梭于前后院,他们路过前院时只是看了二人几眼,片刻未停。
岳瓒以笏板掩口,小声建议,“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人问问?”
裴靖局促地揣着手,“问谁?”
“不知道,他们看上去好像都不太好相与。”
“要不我们等一下吴侍御?”
“妙哉!”
裴靖高估了自己的社交能力,半刻钟前她昂首挺胸地领着岳瓒进门,半刻钟后她灰头土脸地跟在岳瓒后面溜出门,两人一脸乖巧地坐在门前台阶上,充满期待地望着二道门。
吴集未让二人久等,不消几息便来了,三人一照面,裴靖来时的场景再次重现。
吴集问了相同的问题,岳瓒背地里戳裴靖,裴靖尴尬地解释说,“诸位同僚公务繁忙,无暇顾及其他,下官等不知该往何处去。”
“原来如此,我们一同进去便是!”吴集信心满满地带着二人走进院子。
三人站在榕树下欲言又止。
“御史台跟在下想象的不太一样,”岳瓒低声嘀咕,“甚是冷漠压抑。”
“跟我想象的倒是一样。”裴靖想象中的御史台就是这样冷漠又压抑,天天监督这个弹劾那个,到处树敌得罪人的地方怎么可能欢快热闹得起来。
吴集逡巡半天,鼓起勇气独入正堂,询问他们三个当如何安排,遂得知殿中侍御史和监察御史尚未散朝,御史大夫宋鹤午后方来此办公。
堂内侍御史一番交头接耳,请一位何姓侍御史,人称“何端公”的,带三人熟悉环境。
台院公务繁重,有人肯拨冗相助是好事一桩,自是感激不尽。
何端公先领三人至正堂,在廊下看了一眼,道是里面墙上挂着一副前朝名家的真迹,相当珍贵,别处都没有,言谈之间很是得意。
裴靖不懂这个,无法参与,便没有搭话,吴集和岳瓒对此颇有研究,附和吹捧了一番。
后至东侧两间房,北边的是侍御史治事厅,南边那间存放案牍。再至西边两间房,树北边为殿中侍御史所用,南边为监察御史所用。
四人站在正堂东侧的小路上看了眼后院,和前院相比,无论是面积还是布局几乎无甚区别,是主簿等属官及众流外官的办事之所。
此处院落细看便可发现,诸房舍皆已斑驳,不似别处鲜亮,与皇城之内其他廨署相比,面积也小得可怜,人员缺失的情况更是无人在意。
御史台现有官长一人,副官御史中丞缺,侍御史知杂事张鸿张杂端有望补缺。
侍御史当六人,如今缺失知弹与知西推,这便意味着无人主持弹劾事务,三司推事时也无人到场。
殿中侍御史同样缺人,加上吴集也还缺三人,去年的状头在此任职不过一载便迁转别处要职,令人好生羡慕。
此两院所主繁剧,因人手不足,益为烦劳。
监察御史十五之数全,然江北乱象频仍,无法出使巡按,有近一半人无事可做,故常被台院、殿院借用帮忙,如此一来,台殿压力得以缓解,公务勉勉强强得过且过。
何端公道,察院从来不缺人,今岁本不打算要人,即便要了也是监察御史里行,谁知,年前有两个监察朝会时当堂哗论,触怒龙颜被罢了官,刚好空出两个位置。
御史惹怒陛下?
裴靖听着感觉不对劲,文御从善如流,待御史台向来宽厚容忍,常为当今御史不敢发言而忧愁,登基以来因从不处罚御史而为人称道,那二人所言何事竟让他如此生气?年前貌似并未发生什么值得当堂哗论的大事,“敢问二位先辈因何被罢?”
何端公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不该问的别乱问”。
裴靖赶忙解释,“下官愚笨,忝居要职,常恐言行不当,故斗胆详询以规避,并无他意。”
何端公看上去有些不太耐烦,“伴君如伴虎,这是常有的事,谨言慎行便是。”
裴靖只好罢休,悻悻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