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秦晋之好(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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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绢上映出绰绰人形,盛元济正在门外。

裴靖不假思索地松开文御的头发,转身便要往梁上跳。

“你去哪儿?”文御拢起散乱一肩的头发,拉着她往内殿跑,“跟我来!”

裴靖还想伸手去捡梳篦和铜镜,文御却说“屋里有”,急忙将她拉走了。

进了内殿,裴靖手忙脚乱地帮文御梳起发髻,文御对镜整了整衣冠,叮嘱她在屋里仔细听着,随即匆匆跑去外面。

裴靖尴尬地踱着步,刚刚还想说盛元济坏话,眨眼间人便找上了门,虽未被抓到,却也不免有些心虚。

所以盛元济为何要经营泸州?

正想再捋一捋个中细节,却闻“咔哒”一声细响,她偷偷探出半张脸瞄了一眼,发现文御居然从外面将内殿的门锁上了。

难不成有要事欲长谈?万一盛元济要留宿,我当从何处离开?

她四下转悠着,打开各处窗牖往外觑,提前踩好溜之大吉的路线。

殿门一响,外殿传来清晰的对话声,裴靖闭好窗板,蹑手蹑脚地贴到门边。

“陛下可是午睡刚起?臣有罪!”

“公何罪之有,是御怠慢了盛公才对。”

“方才,臣在外面听到殿中有女子说话的声音和呵斥之言,可是侍女冒犯了陛下?”

呵斥?

裴靖不知盛元济在胡诌什么,只希望对方赶紧说正事。

“盛公许是听错了,殿中只御一人。”

“陛下勿要包庇宵小。”

“不敢如此,御愿受盛公监督。”

谈话间,脚步声开始往内殿的方向移动。

裴靖一呆,赶忙寻找掩体。

哪知寝室内竟然没有横梁和高大家具,只有一张挂着蟹壳青帐幕的床,层层叠叠的帷帐遮下来,内里几乎完全看不清晰,确实是个顶好的藏身之所。

她正犹豫着,门锁已经响了,文御推开门,带着盛元济走进来,请其入内殿查看。

盛元济也不客气,竟当真进来走了一圈,离开时眼底透着几分失望,嘴上说的话倒是一如既往地充满关切,“陛下虽畏寒,但也要常常通风。小女幼年病时总是关门闭户,谁知病情越发严重,开牖之后反而好了许多。”

“盛公所言极是。”文御从善如流,跟随盛元济离开内殿,反手又把门锁了。

裴靖躲在殿前走廊的梁上悄悄松了口气,对盛元济闯入寝殿的行为感到诧异和不满。

其人当真只是关心有没有人惹文御生气吗,还是另有所图,又是因何而倍感失望?

她沉心听着,外殿却是寂静无声,直到张赋秋端来茶粥,开门的声音打破沉寂,盛元济方再度开口。

那人先是说了一些云里雾里的夸赞溢美之词,裴靖不太懂他的意思,不知他为何莫名其妙跑进宫来赞美皇室。

若说有事相求也不至于如此,官员任免、民事军政他几乎皆可独自拍板定论,平日里不过表面客套前来通知一声而已,不知何事竟比这些还紧要,值得他铺垫一堆有的没的。

文御显然也没懂,遂请盛元济明示。

“臣有表奏,”其后响起案几推曳之声,想是盛元济离席,“臣敬以此表陈情,还望陛下垂怜。”

外殿文御朗声笑道,“公不以文氏浅陋,愿结秦晋之好,御喜不自胜。只是长平乃太上皇和先皇后独女,自幼娇生惯养,太上皇与先皇后常嘱御善待之,一应事务需得尽心尽力,父母之命,御不敢懈怠。再者,长平她胸有成略,太上皇与先皇后又……唉,御实不能擅作主张,还请盛公允御先行与长平商议一番。”

“太上皇与先皇后舐犊情深,陛下怜惜幼妹,可怜父母兄长爱护之心,实乃天下万民表率,臣远不及矣!臣擅作主张,罪该万死!”

“父母为子计深远,怎能怪罪盛公?三十四郎年轻有为,堪为良配,想必长平定欣然规往,御亦尽力而为。听闻三十四郎长于诗画,若有闲暇,不妨常与崇贤台走动。”

“多谢陛下垂怜。陛下日理万机,臣不敢久扰,先行告退。”

“御送一送盛公。”

随着殿门“吱呀”一响,外殿的动静终于消失殆尽。

裴靖从梁上跳下来,落地身形晃了一晃,赶忙扶住墙壁。

如此简单上下的动作,从前做来便如进食饮水般轻松,如今稍微动一动都会使她呼吸滞涩,眼前发黑,心脏急跳如擂鼓,肺部灼热如火烧,仿佛有一根带刺的鞭子紧紧缠绕在喉咙上,对准五脏六腑猛烈抽打。

听到开门和脚步声,她连忙站直身体,恭谨立于一旁等外面的人给她开门。

然而文御好像忘了她还在内殿等着,脚步声径直延伸至案后,须臾,传来一句没好气的嘀咕,“这亲有什么好结的!”

裴靖十分含蓄地清咳几声,以提醒自己的存在,但等了许久,外面一丝动静也无。

可能没有听见。

她如是想着,爰在门边来回走动,使脚步声清清楚楚地传出去,可是依旧毫无用处。

她终于忍无可忍,“陛下……”

“赋秋!去把奏疏拿来!”文御蓦地扬声,音量一下把其他声音盖了过去。

裴靖瞬间哑火,不知这人是故意的还是单纯的巧合。

不久,张赋秋入殿送奏疏,见殿中只有文御,便好奇发问,“怎么不见裴郎君?”

裴靖心下一喜,正想出言提醒,却听文御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可能在内殿睡着了”,她哽了一下,拍了拍门,“诚请陛下……”

话说到一半,又被张赋秋无情打断,“原来如此,奴为陛下和裴郎君备茶。”

他原来如此什么?

裴靖踮起脚扒在门后隔着绢花往外瞅着,气不打一处来。

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对主仆是故意的,存心把她关在这里,但不知有何用意。

要她说,文御和盛元济结亲绝对是天作之合,一个不似人君,一个不似人臣,天底下没有比那二人更般配的组合。

她百无聊赖地来回溜达着,倏然想起内殿的四扇窗牖,虽未至跳窗而逃的地步,但也应该有个后路,遂至内殿推窗,试图向外观望。

谁知盛元济来时还能打开的窗板此时任她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想来是被人从外面锁了。

陛下将我关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她满心疑惑,来回踱了几圈,又到门边口齿清晰、声音响亮地唤了两声“陛下”,仍是无人应答。

既然是存心的,想来再折腾也无用。

遂只好放弃,在走廊上席地而坐,倚着墙托腮细思,然而刚刚一番动作引发的不适越来越明显,膝盖和小腿针扎似的疼着,使她无法集中精力,她抚上胸口,慢慢放松呼吸,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声音急切地唤她,一只手在摇她的肩膀,此时意识虽有些迟钝,手却敏捷又准确地捂住了那人的嘴,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涣散的视线慢慢聚拢起来,最后停在张赋秋布满担忧的脸上,裴靖一个激灵赶快拿开手,“张监?”

“奴去传太医!”张赋秋按住她肩膀,扯开嗓子便要嚷,“陛下……”

裴靖立马又给他嘴捂上,“不需要太医,我只是小憩片刻。”

张赋秋的表情似是在控诉裴靖把他当傻子,伸手指了指裴靖的嘴唇。

裴靖伸手擦了下,发现指侧有一道干涸的血渍,她赶紧用袖子抹净,问张赋秋还有没有。

见对方摇头,她松了口气,拿开手,“陛下有何吩咐?”

“陛下赐饭。”张赋秋说着翻了个白眼,“你擦掉也没用,奴一样会告诉陛下。”

“你没有证据,诬告要不得。”

“只要有关于你病情的事,没有证据陛下也会相信。”

裴靖顿时噎住,“那等我离宫后再说。”

“这倒是可以,”张赋秋高兴起来,“你是怕陛下担心吗?你很喜欢陛下的对吧?”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裴靖不敢多争辩,万一哪句话没说好,倒霉的还是她,少说少错。

晚食后,她试探着询问自己可否离宫,文御反问她是不是不想与奚迟见面。

又是一个布满陷阱的问题。

若说想,她定然走不了,若说不想,文御必会原封不动地转告,如上次她说不想见宁宴,宁宴不出一个时辰便气冲冲地找到宫观讨要说法一样,文御对于挑拨她和两位连理之间的关系这种事乐此不疲。

裴靖不敢回答,悻悻不言。

天枢殿中,两厢无话,沉默着直至深夜。

这期间,奚迟竟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像是文御身边从未有过此人一般。

夜色愈深,一天的奏疏终于只剩小尾巴。

张赋秋早已从旁提醒多次,要文御赶快休息,自己劝不住便给裴靖使眼色。

裴靖认为全部看完再休息比较妥当,但受不了张赋秋各种明示暗示,只好出言劝谏,“陛下勤政,可身体要紧,不妨早些休息。”

文御好像就是在等她说这句话,闻言当即搁笔熄灯,披着月光回了无极殿。

无极东侧殿固为太微所居,裴靖在任两年有余,住过宫观东厢房,住过崇安东侧殿,唯独没有住过这里,这让她感觉担任太微的那段经历不太完整。

如今有机会宿一晚,也算是弥补了缺憾。

她点亮一盏烛台,好奇地环视四周,突然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