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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初霁,云中山笼罩在白茫茫的的雪色之中。天边的朵朵白云相连,缓缓漂移,在和暖的冬日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山色与天色在瓦蓝瓦蓝的的背景下,相映成趣。
远近高低的山间河畔玉树琼枝,比比皆是。王家客栈旁边的湫水河冰封雪覆,与山体连成一片,白茫茫的,看上去一马平川。
在这白色的冰雪世界里,惟独王家客栈与众不同,热气腾腾,炊烟袅袅,雾气缭绕,显示出人间的烟火气息。
瑞雪兆丰年!预示风调雨顺的好年景。数日以来,连降大雪,李浩孟李府尹一家人连同三班衙役被困在王家客栈。幸好,王佐王东家热情好客,杀猪宰羊,好酒好菜,服务招待。在数九寒天的冬至日,让人感觉无比温馨,就如同雪后的晴天,阴云消散,红日乍现。
众人享受饕餮盛宴,兴致致勃,推杯换盏,埋头干饭。
此时,王氏堂兄王金虎,抹着啃了鸡腿的油嘴,向府尹李浩孟大人发问。但是又结结巴巴,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左顾右盼,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连忙向旁边挨着的杨义求助,说道:“杨兄弟,唉,你说说吧!我想不起来什么词啦!”
“王大哥,你让小弟说什么呀?”
“就是那个什么雪,什么立冬,……嗯,还有什么门……!”
“啊!什么雪?什么门?什么立冬?如今已是冬至日,立冬节气已过一个月零十五日,哎呦,坏了,师傅命我冬至日之前,赶回凤栖岭!”说着话,杨义放下筷子,若有所思,缓缓站起身来。
王佐看看杨义无心用饭,招呼着摆了摆青衣锦袍宽袖,举手压了压,示意坐下,劝解道:“哎!贤弟勿忧,叔父那边,自有哥哥替你说情,但不会怪罪于你,安心用饭吧!”
旁边的桌子上,许掌柜之子许德顺听得众人对话,若有所悟,便顺嘴说了一句话,道:“王大哥,好像要问的是:程门立雪吧!”
王金虎侧身一瞅,见是许德顺,便道:“对,对,对!就是程门立雪。小许哥果然是读过几年私塾的年轻人,一开口就说到点上啦!啊哈哈哈……!”顺手拍了一下大腿,说道:“看看咱这个大老粗就说不上来。哎呦,这是个啥意思嘛!”
李浩孟大人听得来了兴致,放下筷子酒杯,冲着许德顺,说道:“小哥,你既说的是!程门立雪是个典故,能解释一下吗?”
程门立雪:北宋时期有一个大学问家,名字叫做杨时。四十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和他的好朋友游酢相约一起去向当时很有名的大学问家程颐求教。两个人走到程颐家的时候,恰巧程颐在家里面睡觉。很懂礼貌的杨时就建议不要惊醒老师的睡觉,于是两个人就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老师醒来。一会儿,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天气变得很冷。雪越下越大,天越来越冷,但是老师还在睡觉。他们还在大雪中等待。这时候,游酢冷得受不住了。他几次想要把程老师叫醒,但是杨时阻拦了他。他们两个人在大雪中坚持着,等待老师醒过来给他们讲解问题。当程颐老师睡醒的时候,发现门外站着两个“雪人”。这就是程门立雪成语的来源。
许德顺当仁不让,起身踱步,娓娓道来,讲解了一番。一时间,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讲解完毕,向着李浩孟大人躬身施了一个礼,说道:“小生冒昧,请李老爷点评!”
李浩孟大人眯眯着眼,瞅瞅王佐,笑着说道:“王东家,云中山,凤栖岭,湫水河,有山有水,物产丰富,人杰地灵,卧虎藏龙啊!”
“哪里!哪里!府尹大人抬举了。王佐承受不起啊!我等皆是山野乡民,只是耕田种地,闲叚之时舞刀弄棒而已,哪里有龙虎,都是些粗鄙之人嘛!不值夸赞,不值夸赞!”王佐拱手谦虚地笑着说道:“来,来,来,小人再敬大人一杯。”说罢,端起酒杯,与李老爷,又饮了一回。众人响应号召似的,也端起酒杯敬李大人。
众人敬酒完毕落座,忽然间李灵毓小姐语出惊人,笑吟吟地说道:“依着小女子看,我恩公哥哥武功高强,就是人中龙凤。”
此话一经出口,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炸开了锅。因为在座的练功习武之人,比比皆是。就连王佐王佑两兄弟的脸色都难看了,先是楞了一下,接着愕然了,再然后就变得阴沉起来了。
旁边的桌子上的人们,包括正在忙活着端菜的伙计,都开始窃窃私语,低声议论纷纷。
杨义虽然年纪轻轻,却已久历世事,“出头椽儿先朽烂”的道理还是懂得的。杨义觉得气氛不对头,只见他眼珠骨碌一转,向左右各瞟了一眼,连忙站起身来,拱手向四方作揖,说道:各位大叔大伯,各位兄弟,在下杨义只是偶遇府尹大人险遭不测。本着江湖救急的道义,出手相助,实非一人之力,还有各位差官老爷同心戮力,方才化险为夷。论武功高低,正如王佐兄长所言,实在是不值得夸赞!”
此言一经出口,顿时众人议论的方向有所变动。“是啊!是啊!立功机会来了,抓住机会了。”
杨义的一番话,推心置腹,头头是道,适合王佐的口味,听得很是受用。于是,王佐不无得意站起身来,替杨义说话:“各位兄弟,杨贤弟的话,很有道理。多日以来,诸位随王某为李老爷守备巡夜,辛苦啦!嗣后,回寨子里,论功行赏,绝不亏待。”
其实,李府尹也尴尬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抚躁动的众人。王佐和杨义,一唱一和,各有道理,令人信服。看看议论渐渐平息,便不失时机地站起身来说道:“本府如今是贬谪返乡之人,算是宦海沉浮落寞之时,本不该受此殊荣!实在是众位父老乡亲抬爱啊!小女适才之语,若有冒昧之处,还请各位海函!”说着,向众人拱拱手,算是道歉。
众人连忙起身回礼,纷纷表示客气了。“哪里!哪里!小姐聪颖,所言极是!我等与杨兄弟都是自己人,此等评价,甚是荣幸,甚是荣幸!”其实这等言论,都是看王佐的脸面说出来的,违不违心就难说了。
此时,李灵毓小姐也感觉到自己的言论置杨义于尴尬的处境,摆弄自己的发辫,自顾自地夹菜,不敢再多言。
众人以为此事作罢,纷纷落座,举箸夹菜,推杯斟酒。伙计丫鬟各司其责,伺候着吃饭。谁知,按下葫芦浮起瓢,第三桌的张龙赵虎两兄弟,各自端着酒杯,起身阔步走向杨义,双手擎住酒杯,双双涚道:“我等兄弟对您敬佩不已,恭请杨少侠满饮此杯!”
张师爷和王班头,侧目而视,发现张龙赵虎二人虽然言语文明,但是语气强硬,颇有不给面子不罢休的意思,连忙阻止。王班头低声说道:“张龙赵虎,不得无礼!”张师爷也对着两个人使了一个眼色,嘟囔道:“速速退下,不得添乱。”
然而,两人并不理会,凝神片刻,执意敬酒。在场的众人目光都聚焦二人身上。
皂衣皂帽皂丝带,膀大腰圆,腰间雁翎刀从不离身。府尹大人的贴身带刀待卫,张龙生得脸白八字须凤羽长眼,赵虎生得脸黑圆眼络腮胡。此时此刻,两兄弟执意要给杨义敬酒,旁人劝解无果,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王佐与李浩孟对视一眼,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可,就点头默许了。
王佑看眼色行事,乐哈哈地笑着随着杨义一同站起身来。四人面对面,相视而笑,王佑说道:“两位差官大哥忙于公事,多日以来,未曾有机会熟悉。今日借此良辰吉日,兄弟我陪杨贤弟接了两位的酒,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啦!”
“好吧!请!”两位侍卫张龙赵虎边答应着,边运气双掌,同时双臂前推,双双用力使出‘推杯换盏’的招势,酒杯就递了过来。
杨义中等身材,王佑略显瘦小。平时看起来也不觉得有什么显眼之处。但是,与膀大腰圆的张龙赵虎站在一起,就相形见绌了。
“请!”王估与杨义同时应声,同时出手,去接酒杯。不曾想,对方的酒杯纹丝不动,两个人愣是接不过来,原来是要暗中较量内力深浅。
王佑与杨义二人脸色大变,双双运气于双掌,欲夺取酒杯。四人便僵持在原地不动,憋气运功,涨红了脸。片刻功夫过后,手里的酒杯‘呯呯’两声炸响,当场迸裂,酒水四溅开来。四人衣襟之上,青衣服黑衣服都沾满黄酒,狼狈不堪。两盏青花瓷大号酒杯,碎片跌落一地,也是一片狼籍不堪。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李浩孟与王佐也吃了一惊。王金虎筷子夹着一片莲藕菜,正往嘴里送,吓了一跳,啪地从口中滑落,掉在饭桌子上。
今日的主角是王佐与李浩孟。一个翅翎乌纱帽,青色斗牛服,白底皂面官靴。一个员外撲头青棉帽,青色宽袖锦衣袍,平底棉靴。一个朝廷命官,一个富甲一方。
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王佐王东家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出人出力又出钱,守护巡夜又设宴。设宴的目的有两个:其一,尽地主之谊;其二,为府尹饯行。
两位护卫,虽然武功高强,但是贸然出手挑衅,扰乱一团和气,实属以下犯上。
王佐也是习武之人,本来就脾气大,火气旺,登时蹭得一下子就直欲拍案而起。但是直起身来,挥起衣袖的手终究没拍下去,而是捺住性子,瞟了一眼李浩孟,又收住手,甩了甩衣袖,倒背着手,说道:“简直岂有此理!李老爷,您看这……,唉——!这是何道理嘛!真扫兴。”
此时的李浩孟亦是眉头皱紧,浑身发抖,气愤不已。但是毕竟两位勇士在自己落难之时,仍然紧紧追随不离不弃护卫左右。于情于理,真的是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处置。听得王佐愤愤不平地抱怨,不能不做答复,缓缓起身,咬着牙齿,口中挤出来两个字:“放肆!”
张师爷也是追随李老爷多年的人,听得出来老爷是真生气了,赶紧打圆场,急急起身站在二位护卫身边,扯了扯赵虎的衣袖,说道:“张龙,赵虎,你们二位今日酒量已经喝过头,还不赶快认错!”
王班头也是有眼力价的人,也转身在张龙身边扯了扯衣袖,拼命使眼色示意。此二人,按府衙班次序列,属于王班头的管辖。
大堂内的热腾腾的空气都快凝固了。突然间,张龙赵虎两位护卫抱拳冲着李浩孟老爷跪拜,说道:“老爷,我等兄弟二人自出道以来,一直追随至今,护卫左右,不敢懈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此次,遭受埋伏,反应迟疑,差点就铸成大错,于心有愧。但是论及武功高低,心中不服。惟愿比武论输赢,以正其身。万望老爷成全。”
张师爷与王班头亦是跪拜于地,说道:“老爷,我等亦有罪,请按律处罚!”随后,旁边的桌子上的陪同用餐的捕快衙役们连带马车夫十多号人,都放下碗筷离席跪拜在地,口称道:“我等有罪,请老爷治罪!”
看着眼前追随自己多年的下属,呼啦啦地跪在地上一大片。李浩孟大人的眼眶湿润,连忙上前扶起张师爷和王班头,又示意众人平身起立。唯独带刀护卫张龙赵虎两位执意不起,表示比试武艺不肯罢休。
王佑与杨义不约而同地侧目望着当家人王佐。
王佐毕竟是有王佐之才。面对官家两大高手的执拗挑战,其实也是毫无惧色。只是有碍于李府尹李大人的脸面,一直强忍着性子。本意以欢迎又欢送的态度,结束此事。不曾料想,树欲静而风不止。
此时看见亲弟与义弟的眼神,会意地莞尔一笑,绕行饭桌阔步上前,与李大人张师爷一起将两位护卫扶起来。接着笑吟吟说道:“两位义士,听王某一言,我家义弟只是一时之功,怎敢与众位半生之德相媲美。至于武功高低,实在是难以定论。若是有缘,大家相互切磋切磋倒也无妨。只是有言在先,点到为止,不可伤及无辜啊!王某本也是酷爱武术,二位之请,正合我意。实在是有碍于李大人的情面,才百般推辞。李老爷,您看……,意下如何?”说着,扭头看着李府尹请示钧命。
李浩孟没有吭声,却是抬头看了一眼张师爷。张师爷心领神会,说道:“老爷,我有话说与您听。”
“有话就直说吧!这里都不是外人。”
“嗯,是!既是王东家欣然同意,就遂了两位护卫的心愿吧!大家以武会友,也好交个朋友。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由我等在旁边做证见,点到为止,不可伤及无辜。”
“好!”王佐大喜道:“来人,院里的供桌祭品撤掉,燃起炭山篝火。设置坐椅,有请府尹老爷观战。”
时间不长,前院的场地打开,房前摆放桌椅,青砖地上两堆炭火燃起,一阵阵黑烟散去,直烧得上下通红,满地冰水化作热气,顿时云蒸霞蔚,如沐春风。
宽敞的前门大院,虽然并非演武场地,但是方方正正五丈五的尺度,足够舞刀弄枪三五人对练的。
李浩孟李府尹居中端坐太师椅,不闻不问,只待观战。众人围观,自不多言。
王佐与张师爷及王班头聚在墙角,嘀嘀咕咕,商榷了老半天,终于议定切实可行的比武方案。
张师爷口头宣布:第一局,王佑对赵虎,鹰爪功对阵伏虎拳。第二局,杨义对张龙,太祖长拳对阵降龙掌。第三局,王佐对张龙赵虎,杨家枪法对阵五虎断魂刀法。一炷香的时间为准,超时算是平局。
张龙赵虎自然是不服,提出异议,说道:“王兄,为何与我二人一对二?”言外之意,是被人轻视了。
王佐仰面朝天,哈哈大笑,说道:“果然是不出王某所料,二位官差确实是不认可。嗯……,其中原因有两条:其一,前两局由你们四人对练,不准持器械,怕有误伤。结束之后,体力消耗,可以歇息片刻。其二,第三局王某对战二位,短刀对长枪,一寸长一寸强,怕得是二位论长短吃亏。”
张龙一抱拳,冲着王佐说道:“王兄多虑,我等兄弟,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什么场面都见识过,又何必论及兵器长短。”
王佐长吁一口气,正色说道:“王某久居此地,已历经三世。三府五县,十里八乡,故交门徒,比比皆是。一杆长枪,十余年来,未遇敌手。且年长于二位,若是败北,还望不吝赐教,学上两手绝招,以为讨教。二位意下如何?”一番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进退得体。张龙赵虎两位官差也觉得无话可说。那就开始比试比试看吧!
王班头站在场地中央宣布,第一局,王佑对战赵虎,然后转身退出。
王佑与赵虎两人青衣黑衫,对襟小袄,短装打扮,来到人群中间,各自行四方礼,然后抱拳平推,互相道了一声:“请赐教!”
赵虎猛然下蹲前弓步冲拳,一招黑虎掏心,直向王佑胸膛击来。众人看王佑似乎反应迟钝,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谁知,说时迟,那时快,待到对方拳头即将沾衣,但见小个子的王佑一拧脚,身形一闪,右手掐住对方右腕,顺势一拉,左手在其右肩一推。王佑这招顺手牵羊,着实厉害啊!瞬间移动的爆发力巨大,赵虎用力过猛,闪了个趔趄,踉踉跄跄差点就摔倒。
众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由得高声喝彩:好!
赵虎吃了亏,岂肯善罢甘休。返身猫腰就是连续两个扫堂腿,猛虎摆尾,招势凌厉,直击王佑下盘。
王佑像蚱蜢一般,连续跳跃两次。第一次躲着对方腿击,第二次一招白鹤亮翅,闪身跃到其背后,顺手抓住其衣领往边上一送,赵虎仆到在地。
众人哗然,三招击倒两次,王佑完胜。赵虎甘拜下风,退出场地。
王佑无不得意地向众人拱手,再拜李府尹大人,回到王佐身边就坐,嘟囔着说道:“墨守陈规,重复用招,焉能不败。”
王佐就坐在李大人的右座位上,不满地斜睨了一眼老弟。王佑会意,连忙闭嘴不言。
此时李大人却扭头过来,低声说道:“王东家,令弟的功夫着实是高深莫测啊!依本府看来,还是手下留情了。”
王佐侧身回话:“哪里,哪里!大人,过誉了,都是瞎练的。”
张龙与王班头扶着赵虎,就坐左侧席位,心里直犯嘀咕,王佑此人形如猿猴,不值一看,却身手敏捷,招势凌厉。杨义的本领自己也是亲眼目睹,若是动起手来,是输是赢,实在是没有把握。但是比武的主意是自己出的,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喽!
王班头再次宣布,第二局,杨义对战张龙。
杨义与张龙,黑衣对襟小袄,短打装扮,互相抱拳见礼。张龙说道:“杨少侠,兄弟我见识过!承让!承让!”说着,深深弯腰鞠躬。
杨义何等聪慧之人,自然心有灵犀一点通,连忙说道:“张兄,合力擒贼,忠勇可嘉,万望不吝赐教!”
双方一摆架式,杨义大喝一声看拳,双手握拳,弓步冲拳,一招哪吒探海。张龙闪身躲避,右虚步,左掌下劈,一招斩樵问路。
杨义收拳于腰间,一记撩阴腿,就踢过来。张龙右摆掌,横扫千军,击中其脚踝。杨义吃痛,收起脚步,摆拳又至。两个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一二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本章结束,下回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