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睚眦怨必报 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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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节,团圆之时,沈宅内外早高高挂起了各色彩灯,树梢枝桠缠起了绸缎彩带,廊下鸟儿受惊乱叫,一盆盆怒放的菊花摆在各处角落散发着幽幽清香。下人们捧着时新瓜果和模制月饼穿梭不息,院子空地处戏台子早已搭好,席间一张张八仙桌俱铺上了精美统一的朱红桌布,一派喜乐洋洋。

晚间正是家宴,沈家长房一众族人齐聚一堂,男宾坐一席,女宾坐一席,中间用十六扇朱漆檀木刻花鸟鱼虫大屏风隔开。沈昱带着沈凌、沈冰招呼官客,堂客这边一如往年剑拔弩张、气氛尴尬。毛氏和莫氏都想做女主人待客,自然又是莫氏胜出。

莫氏打扮的明艳照人,全然不见那日的可怜之态。外罩一袭“卐”字纹荔红色镶领缂金丝“菊开送福”绛色宝花罗曳地对襟广袖衫,上身著茜粉色缕金“蝶恋花”蜀锦窄褃短袄,里头一件粉蓝色立领衬衣、红宝石作扣,腰系豆绿色宫绦,一条烟霞红的百褶裙上压着各氏环佩、香囊、荷包、络子等物,臂上挽着橙色排穗披帛。

万缕青丝挽就堕马髻,斜插着几支赤金凤钗,一侧老坑玉挖出的镂空“梅兰竹菊”四君子步摇一晃一晃的,十分吸睛;光洁的额头上绑着攒珠勒子金玉抹额;左侧眼妆饰以菊形花钿;耳上坠着赤金菊形耳坠;脖颈处明晃晃的赤金蟠螭项圈。一身妆饰十分应景讨喜,但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条浮光锦所制的裙子了。

莫氏应付这种场合可谓轻车熟路,但见她如花蝴蝶一般穿梭在一众女眷中间,只听得见她一人高声了。或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或猜拳行令、射覆为戏,或妙语连珠、笑声不断,或引经据典、互相吹捧,或谈论戏文、大掷赏钱。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众人中有爱热闹的,三三两两聚作一堆,或窃窃私语忽而爆出一阵笑声,或围聚在莫氏身边听她谈天说地,或赏花对月饮酒,莫氏无不能玩,与众人乐在一处。也有爱清静不善言辞的,端坐一旁看众人笑闹,有时也被拉起来一起玩,糗态毕出。

这时候,就看出莫氏的交际范围之广、应酬能力之强了,众媳妇姑娘不分老幼、不论贫富,皆争相和莫氏玩闹,又有爱闹的一齐上来灌她酒,吓得莫氏连连讨饶,引得众人更乐。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丝竹管乐,粉墨登场;酒热耳酣,放浪形骸。台上一众戏子吚吚呀呀地唱着滇剧《京娘送兄》:“赵大哥你报什么仇来雪什么恨!爹娘不是害妹的人.悔只悔呀不该结拜定名分,恨只恨啊不该神前把誓盟!三清殿叩头烧香不打紧,哪知道这一祝香……(一祝香怎么样?)一祝香就害死了人呐!从今后山也穷来水也尽,叶落花谢树断根。昨日路上双双影,今日已成隔世人呐!喂呀呀,我的大哥哥呀!再不能见大哥取水劳顿,再不能见大哥拾鞋殷勤,再不能见大哥马前坠蹬,再不能见大哥把道随行,再不能与大哥撒娇任性,再不能与大哥谈笑风声,再不能与大哥同争石凳,再不能与大哥共把诗吟......千重恩义成梦境,万种柔情化灰尘!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万古存。”戏假情真,意韵缠绵。

恰听得戏文唱到酣处,众人齐齐叫好,莫氏待官客发完赏之后,命心腹婆子抬来一筐筐黄澄澄的新制铜钱,一把接一把地撒到戏台子上,端的是豪气干云、出手阔绰,又一次镇住了众人。

这铜钱镇住的还有毛氏,她脸色铁青,看着莫氏被大家簇拥在中间、看着众人奉承巴结莫氏、看着莫氏身边丫头向众人夸耀浮光锦、看着莫氏得意自矜的笑脸、看着自己身边寂寞冷清。见莫氏抢在自己前面撒钱,公然打自己的脸,毛氏却不好发作,也不好起身离席,愈发憋闷。

瞥了一眼下手坐着的柳珍珍,毛氏益加愤愤,沈玉菡、沈碧菡又不肯回来,毛氏直把帐算在柳珍珍头上,更不待见柳珍珍了。幸而有莫氏转移注意力,又有余嬷嬷暗中周旋,再有沈昱明里暗里护着,这把火才没烧到柳珍珍头上。

柳珍珍正无聊枯坐,毛氏不愿介绍,众人皆有眼色地不闻不问,自己就只好干坐看戏了。同时她也暗暗佩服莫氏,和谁都能搭得上话,甚么都会玩,肚里还有那么多典故段子,难怪众人喜欢了。这一夜直闹至月已偏西,筵席连开了两三个时辰,众人才不舍散去。

毛氏自然气得发狂,躲在屋里卒瓦了一地瓶瓶罐罐;柳珍珍的上下眼皮却在打架,回到屋里倒头就睡,天塌下来也不管了。

中秋夜宴那日毛氏被莫氏公然落了脸面,毛氏固然生气,奈何手段不如人,只得忍气吞声。这几日就有些闷闷不乐,毛氏本是狂躁易怒的性子,心情不好自然有人遭殃。上房的古董瓷器又换过一遭儿,小丫头子们又有几个办差不利被打被卖,连一个和红果平齐的大丫头都因说错了话惹毛氏生气被打发去倒夜香了。一时,上房风声鹤唳,毛氏身边人人自危。

柳珍珍知道缘故,受了几句不阴不阳的酸话后,也不愿意去上房讨嫌了,等闲窝在韵致阁里和朱妙萝、环儿凑在一处捣饬自己的脸蛋和手。几日下来,柳珍珍的手倒更白嫰了些。

是日,前院书房打发了个婆子进来。柳珍珍不明所以:“老爷打发妈妈来,有甚么事么?”那婆子答道:“回三姑娘的话,前面来了一位要紧的客,老爷叫姑娘去见见。”柳珍珍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益发糊凃:“妈妈受累了,但不知来客是谁?若我这么着出去了,难免有失礼之处,还请妈妈赐教。”那婆子笑道:“来的是通判大人曾欣平老爷,他是咱们舅老爷的老相识了,与咱们家也交好,一贯常来常往的,姑娘不必拘束。再则,大少爷也在的。”

柳珍珍依言记下,独自一人随那婆子过去。

曾欣平三十出头,面白清瘦,衣饰简朴,笑容温和,一派文人风范,和儒商沈昱倒有些类似。柳珍珍还以为和毛斯会交好的,都是粗鲁的武夫呢,一见之下才知大相径庭。

沈昱和曾欣平并坐,下手坐着沈凌,见柳珍珍过来了,沈昱笑着介绍:“曾贤弟,这是吾家小女,不久前方才来归,故而第一次引见。清菡,这是曾通判,快来见过。”柳珍珍盈盈下拜,口称万福。

曾欣平见了柳珍珍眼前一亮:“哎呀,沈兄府上果然是人才辈岀啊!子侄辈无论男女,皆是人中龙凤,沈兄教导有方啊!”

沈昱颇为自得,抚须轻笑,口不对心地谦辞道:“哪里哪里,小犬不成器,最多做个守成之主罢了。至于此女,不日就要上京待选,日后前程尚是未知之数啊。”不管谁去应选女官,沈氏之女榜上有名就是对沈家最大的肯定,再有无相法师的批语,由不得沈昱不骄傲。

曾欣平颇有欣羡之意,遂摆手道:“沈兄实在过谦了,雏凤清于老凤声,令郎和令爱都是有福之人。依愚弟看,将来必成就非凡,只怕还在老兄之上啊。”

沈昱笑道:“贤弟太过抬举,愚兄这对子女不成器得很呐。既然贤弟这么说,不如由你岀一题考校考校他们,是贤是愚一试便知。”

沈昱不停地向曾欣平介绍柳珍珍,其实他心底另有一番算计。他和毛氏的两个女儿老大年纪尚未出阁,曾欣平原配逝世且有续弦之意,年纪家世都可配得过。可曾欣平青年俊彦,自己的两个女儿却粗鄙不堪,恐怕无论哪个都不能叫曾欣平乐意。柳珍珍则不同,若柳珍珍落选,自己可令柳珍珍为媵妾陪嫁,再加上毛氏侄男毛牧之年届十八,可堪为婿。如此,二女婚事可定,自己心病可去。所以,他格外希望柳珍珍表现好点,令曾欣平动心最好。若是柳珍珍得选入宫,那也无妨,借着她的东风,自己的两个女儿或许还能多些挑拣的余地。

曾欣平拱拱手:“如此,弟却之不恭了。”沈昱道:“还请贤弟岀题。”沈凌和柳珍珍皆肃容起身,聆听教诲。

曾欣平抚着美髯,略微思索便沉吟道:“珠江之上,百舸争流、千帆竞渡,不知在二位眼中,江中有舟多少只?”

沈凌垂头思忖,一会儿便抬头笑道:“小生眼中,仅有舟两只,一舟为‘名’,一舟为‘利’,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柳珍珍听罢,微微摇头,蹙眉道:“不然,在小女眼中仅有舟一只,乃‘名利’之舟。凡事做到极处,皆可生财。有了名望,利益就会随之而至;利聚则成名。名利二字,自来就是相伴相生,是分不开的。是人就有私心,私心之所向,无外乎名利。”

沈昱脸色陡然变得铁青,厉声斥道:“住口,竖子无知,安能胡言乱语?先贤有云:徳为本,财为末,君子生财有道。岂能以‘私心’二字一而概之?”

柳珍珍冷笑,真是寿衣上绣花——死要面子,遂反问道:“未知老爷如何看待陶朱公?”

沈昱满怀憧憬,赞叹道:“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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