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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珍珍驳斥:“那为何有人说‘范蠡之去似可全身,然卒使后世君臣猜忌百出,无一日相安者,其患自范蠡始也’,又评价他‘谋而不忠’?文仲曾经给勾践进伐吴九术,勾践只用了三条就灭了吴国,勾践忌讳文仲的才干,所以他杀了文仲。范蠡之才不下文仲,因功成身退得以保身,又因他三散家财,所以世人对他颇多赞誉。君臣三人同患难,历尽多少艰辛,可是一朝灭吴,就生了多少龌龊。三人皆非蝇营狗苟的无能之辈,缘何至此?依我看来,全因‘私心’二字作祟。不过有人看透别人的私心,所以保全了自己的性命;而有人只顾着自己的私心,看不到别人的私心,所以枉送了性命。争权夺利之事自人心开始启蒙智慧的时候就有了,不过因为伦理纲常、礼法教条,或用道貌岸然来遮掩私心,或真正为公克制住私心。‘私心’二字并非含了讥讽之意,只是一个普通的词汇而已,有私心的人才听不得‘私心’。甚么人离得开‘名利’,所谓的好与坏、正义与邪恶,比如‘成王败寇’,很多时候是看结果来说的。有没有私心,全看最后的结果是为了公心多一点,还是为了私心多一点。”
曾欣平颔首赞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荀子曾云,‘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又云,‘性者,本始材朴也;伪者,文理隆盛也.无性则伪之无所加,无伪则性不能自美。性伪合,然后成圣人之名,一天下之功于是就也。’与小姐所说有异曲同工之处,细细想来,小姐这篇话虽有偏颇之处,然其中自蕴含了多少哲理。沈兄一双儿女,个个不凡,绝非池中物啊!”柳珍珍心头一松,对曾欣平也有了几分好感,看来曾欣平倒也不是酸腐的人。
沈昱抚着胡须兀自得意,但笑不语。曾欣平心中有数,也不以为意:“有个新闻,未知沈兄听说过没有?咱们知州大人府上也送了一位小姐上京参选了。”
沈昱好奇心顿起,面色也凝重起来,探身过去凑近问道:“哦?这倒不曾听说,梁知州府上的大小姐前两年不是嫁往京城阮家了么,余下的几位小姐尚在垂髫稚龄,如何参选?”
曾欣平答道:“沈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梁知州胞妹是寿山王的良娣,视正一品、秩比四妃,梁妃不仅为寿山王诞下次子上官衍,本人也得宠多年。但是兄不知道的是,梁知州在老家还有一位胞弟,上京参选的那位梁小姐正是梁知州的嫡亲侄女。保和四年,蒙圣人不世隆恩,令内宫裁撤闲人,一批女官和宫女得以出宫归家。皇上的恩典自然不错,可有些女子入宫多年,早已无家可归。许多官宦显贵之家便聘请她们到自己府上充任教习之职,专责教导小姐礼仪,梁妃也随大流聘请了一位教导自己的侄女。自选女史的旨意一降下来,梁小姐就早早被梁妃接到寿山王府中教养,等待应选。这位教引姑姑便闲置了下来,梁知州遂接了来教导自己的女儿。弟听说,这位教引姑姑曾在太皇太后宫中就任女官,很有些不凡之处。”
沈昱闻言大喜:“这可真是及时雨啊!曾贤弟有所不知,愚兄此女笨拙,举止粗疏,在家时尚可,他日出门恐要惹人笑话。如果能得到这位教引姑姑指点一二,想来小女必定受益良多。愚兄只好厚着脸皮请贤弟代为转圜一二,还望贤弟一定要在梁知州面前说明,此事若能成,愚兄感激不尽啊!”
柳珍珍闻言心中一动,也抬头看向曾欣平,殷切期盼之意溢于言表。
曾欣平朗言笑道:“这有何难,既是沈兄所请,弟自然会向上峰转达,兄静候佳音便是!”
沈昱拱手施以一礼,喜不自胜:“如此,一切就有劳贤弟费心了。”
曾欣平拱手还礼:“弟必不负沈兄重托!”
曾欣平做事,沈昱自然放心,忽似忆起了一事,遂笑道:“都怪愚兄,贤弟今日来,想是有甚么大事,不想跟着愚兄扯了半日闲篇儿倒险些耽误了正事了。”
曾欣平笑道:“陛下神威,将帅用命,如今江淮之地亦可与咱们一样,同沐皇上恩典了。户部明发的公文上写了,朝廷将在扬州设一盐政司,总管江淮沿海的所有海盐。不知沈兄可读了近日的邸报了不曾?”
沈昱正色道:“自是拜读了的,怎么,这里头有甚么玄机么?”
曾欣平哈哈一笑:“弟又不是甚么牛鼻子老道,跑到沈兄这里来说甚么玄机?不过嘛,财路或许有一条。”
沈昱略有所悟:“莫非是盐引?”
曾欣平神秘笑道:“兄聪慧敏捷,非愚弟所能及也,不错,弟正是为盐引而来。梁岐本有一盐政司,设在姑苏城中,总管江南沿海的所有海盐。梁岐律例,一应盐引都要在盐政司开据,买卖私盐者罪在不赦。本来仅有江南盐政司,僧多肉少,如今既设江北盐政司,产盐更多,盐价虽有下降,然兄亦可就中取利,会有更多的百姓因此受惠啊!”
沈昱大喜过望,旋即略带迟疑地问道:“贤弟忧国忧民,实乃吾辈风范。只是,这盐、铁之利巨大,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盐引之事之于我来说,不啻于死生存亡之地,还请贤弟详细说明。”
曾欣平揶揄道:“兄一向甚为果断,如今怎么畏畏缩缩、裹足不前起来。‘非智者孰能见机而作乎?见机之道,莫先于不意。’弟这里正有一条门路,旁人并没有,若沈兄与弟双剑合璧,定能占据先机。开门七件事,哪家少得了盐?多则万余张,少则几千张盐引,就看沈兄是不是及时拿下了?要知道,这可是大理州头一份啊,抢得先机者所能获利几何,沈兄当心中有数。”有了盐引,就可插手官盐的贩卖,夹杂着私盐,获利更大。
沈昱略思索一番,方才破釜沉舟般咬牙道:“贤弟都已经把这富贵送上门来了,愚兄再不接着,岂不是太过驽钝了吗?此事还须贤弟从中代为周旋一番。”
曾欣平笑道:“这是自然,弟这里受人所托,还有一件事要有劳沈兄。”说着,目光一瞟沈凌和柳珍珍。
沈昱会意,遂吩咐二人道:“凌儿、清菡,你们先回去罢!”
沈凌和柳珍珍起身行礼:“儿子(小女)告退。”
沈昱见二人走后,方才探身问道:“不知贤弟有何要事相托,愚兄不才,定当全力以赴。”
曾欣平深思良久方才正色道:“西凉的天然盐池之中出产光明盐、桃花盐、水晶盐、青盐、印盐、戎盐、羌盐、石盐等,色香味倶加,《周礼》中称‘饴盐’,《吕氏春秋》称‘大夏之香盐’。而海盐则是从海水之中熬出来的,又苦又涩,掺的杂质又多。弟手上正有一批产自西凉的青白盐,还望沈兄帮着售卖,好换成现银救急。”
沈昱颇为疑惑:“此事易耳,但愚兄近日并未闻得贤弟府上有甚么大事,缘何急需银两?”
曾欣平微微低头,面露赧然,不无尴尬地解释道:“还不是我那小舅子侯野!不瞒沈兄,我这小舅子五毒俱全,贱内生前溺爱万分,现在她才去,我自然不好撒手不管。他在外头欠了一屁股赌债不说,偏又自逞能耐,从他不知哪个狐朋狗党手里弄来青白盐若干。亏点银钱倒还罢了,他还以为,凭着我做着这个通判,便能手眼通天,把这些盐瞒天过海地换成银子。如今皇上借着新设江北盐政司的东风,重新整顿盐政,此时正在风口浪尖,弟如何敢以身试法?今年小弟正值三年考课之期,官德、财赋、功过一体考核,若吏部考功司给的评语为‘下下’,小弟只怕就此永绝于仕途呵!弟反复思量,唯有沈兄可信可托,若沈兄肯出手解决小弟的难处,弟铭感五内,必将厚报!”曾欣平本是寒门出身,考中进士又没几年,还要上下打点,手头自然紧些。
沈昱想来,这于自己又不是甚么大事,沈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若能借此交好曾欣平并拿到盐引,花些银子可就太划算了!心念电转,当即笑道:“无妨,我这里现支了银子与你,权作盐资,剩余部分银钱,贤弟随用随取!”
曾欣平面红耳赤,激动不已,拱手笑道:“沈兄急公好义、仗义疏财,弟感激不尽。今后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弟自然义不容辞!”
沈昱摆手:“唉!贤弟说这话也太见外了。你我相交,怎能以恩义束缚?贤弟未免落了浅薄了。设若此时,你我易地而处,兄有难而弟能救之,敢问贤弟,救是不救?”
果然,这话一出,曾欣平又是惭愧又是感动,话岀口时尾音都颤了几颤:“钦哉!沈兄高风亮节,弟自愧弗如。”
书房内的两个人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个人将房内动静尽收耳里。原来,柳珍珍岀得门来,见无人在附近值守,心思微动。与沈凌分手后又悄悄回来,佯装驻足拂枝轻嗅花香,一边探听二人私语一边观察周围。幸而,天公作美,无人经过此处。柳珍珍听得二人所言,心潮涌动,灵光一闪仿佛闪电撕开浓墨漆黑的夜幕,却又转瞬即逝难以抓住,脑中仍是一片混沌,倒不甚明白自己刚刚醍醐灌顶的一刹那灵感了。此时听着沈昱虚情假意,顿觉作呕,勾唇冷嗤:“人老奸,马老猾,姜还是老的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