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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很闷热，天空像是被一口大锅盖罩着，热气散发不出去，就在四周打转。
浑身汗涔涔的腻滑，尤其是吃饭期间，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流，一条条线似的，流到哪里，哪里就发痒。
曹小水放下碗，跟刘小萌招呼一声，脱下已经被汗水浸湿的短袖衫搭在肩上，晃悠悠出了门。
“别跑远了，晚上还得回来守店子。”刘小萌在身后喊道。曹小水嘴里答应，人已经走远。
巷口走来个俏丽的身影，是李楚音。
“这么晚了还出去？”
“有事？”
“没事就不能过来？”李楚音跟曹小水交流几次后，忽然发觉这个男生其实很好相处。不知为何，总想过来找他聊天说话，看他有时尴尬、有时害羞的样子，心里很开心。
“哦，我有事出去。”曹小水嘴里说着，脚下却没有挪动。
李楚音还是双手背在身后，一摇一摇的，小小的胸脯在宽大的碎花短袖下略微有了凸出的雏形，让曹小水的眼睛时不时走神。
“作业写了多少？”
“啥？”曹小水一愣。这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哼！”
李楚音寒着脸，翻个白眼，“就晓得你整天东游西逛的，肯定没好好写作业。”
“我说……班长啊，我保证暑假结束，开学的时候准时交作业还不行么？”
李楚音静静地看着曹小水，直到曹小水有些发毛了，才轻声说道：“我就信你一回儿。”
曹小水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开，就见李楚音忽然笑靥如花说道：“阿姨好，我过来找小水聊天。”
曹小水一回身，刘小萌不知啥时候来到了身后。
“小妹儿来啦。”刘小萌笑眯眯地打招呼，“小水的功课就需要你经常盯到起，不然他整天不挨家，作业都落下了。”
“妈……”
曹小水很无奈，每次听到这声“小妹儿”，浑身都不自在。
“阿姨放心好了，我会督促他的。”李楚音笑容满面答应着刘小萌，让曹小水更加不自在。
“妈，我走了。”曹小水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跟刘小萌敷衍一声，看了看李楚音，急匆匆闪人。
“小妹儿进来坐会，阿姨给你拌一碗凉粉吃。”
“不了阿姨，我得回去写作业。”李楚音见曹小水离开，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勉强给刘小萌挤出个笑容，摆摆手转身向巷口走去。
刘小萌看着渐渐远去的李楚音，又向曹小水消失的方向看了看，暗自叹口气。
多水灵的大白菜啊，自家的小猪咋就不会拱呢……
…………
进到小院，天色已经黑下来。
曹小水没有考虑今晚回小吃店睡，开始四下找趁手的东西。角落里有一根拇指粗细的铁棍，就是细了点。翻箱倒柜的，在靠墙的一件破旧的衣柜里，曹小水找到一根粗细长短都顺手的木棍，随手拿起来舞了舞，重量也正好。
就着灯光仔细看，似乎是一根准备用来做捣药杵的棍子，坚硬结实，乌黑的面，既不割手也不打滑，上面的毛刺都处理干净，看不出是什么木质。
提着这根黑木棍，想起当初孙老头恐吓自己动作，下意识的用力拧了拧，黝黑的木棍毫无反应。曹小水探口气，坐在屋里，把灯关了，身姿端正，闭上眼，开始体会身体里那一股游动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了“滴答”的声音，暑气慢慢散去，明显感觉到凉爽起来。
“下雨了。”
曹小水心里嘀咕，长长出了一口气。
床头边的小柜上，放着一个老旧的闹钟，“嚓嚓”走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听得很清晰。从微弱的夜光显示上看，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
觉得坐久了身子有点僵硬，正打算起身活动一下，小院里传来“啪嗒”一声。
声音很轻，混杂在雨声里，听得不是很清楚。曹小水慢慢站直，偏过脑袋，在黑暗的房间里等待。
又是一声“啪嗒”传来，随后只剩下雨滴打落在泥地上、窗户上的声响。
曹小水拿起早就放在身侧的一只手电筒，右手紧握黑木棍，静静地站在屋中央。
土房的门被猛然推开，两个黑影瞬间冲了进来。
曹小水对着黑影突然拧开手电，一道亮光刹那间射向前方，两道身影暴露在亮光中。
猝不及防的光，让冲进来的人一时间陷入短暂的失明。
曹小水发出一声低吼，趁着进来的人用手遮挡亮光的机会，猛扑上去，手里的黑木棍对着其中一人的头顶砸了下去！
对方传来一声闷哼，阻挡在头顶的手臂耷拉下来。另一人却已经适应过来，寒光掠过，闪出一尺长的快刀，劈向曹小水！
曹小水手腕一翻，黑木棍隔开短刀。
手电筒乱晃，整个屋子里闪烁着游离不定的光，像是夜总会里的射灯，忽明忽暗。
几个照面，曹小水发现手里的黑木棍不惧怕短刀的劈砍，心里更加有了底气。
论身材，曹小水身高体壮；论力气，曹小水也要比这两人更大，吃亏就在经验和技术上。只是这半年多在孙老头的逼迫下锻炼出来的敏捷和凶悍，在一对二的激斗中依然不落下风。
也就是这两人相互配合比较默契，在曹小水的黑木棍大力抡砸下才能够斗个旗鼓相当。
眼见今晚不能得手，对方的反抗出乎意料的强烈，再相持下去，很难达成目的顺利脱身。
曹小水总会本能的在拼杀中作出一些古怪的姿势，却恰到好处的躲开劈刺的短刃，黑木棍的反击犀利且势大力沉。
一人挥刀挡开曹小水的黑木棍，另一人顺势一脚猛踹过来。曹小水后退一步，闪身躲过，却不料这两人同时后退，迅速退出到屋外，几大步冲到院墙下，双脚发力，攀上院墙，翻身而去。
曹小水追出小屋，手电光照在墙上，只看到两个瞬间消失的黑影。
天空中落下稀疏的雨滴，点点滴滴落在头顶和肩上，慢慢形成一道道细流。
曹小水喘着粗气，握着黑木棍的手微微颤动。
狗日的，很厉害啊！
曹小水心有余悸。以前跟别人打架，那也只是看谁更狠、谁的拳头更硬。不像这次，是在搏命，生死间的转换来回，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喘息稍平，曹小水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腕，准备回屋，院门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狗日的，还来……？
曹小水转身握紧黑木棍，手电筒直射院门。只见院门轻轻推开，一个身影缓缓走进来，看了看拿着手电的曹小水，不慌不忙点上一根烟。
“曾警官？！”
“嗯，打完了？”
进来的人居然是警局的刑警队长曾强。
曹小水不知曾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层意思，只有紧闭着嘴，静看对方的反应。
“夜黑雨急，偏巷小院，是个杀人远遁的好时机、好地方。”曾强也没在意曹小水的反应，自顾自吸了一口烟，对着黑沉沉的天空喷了出去，烟雾转眼间融入黑暗和雨幕中。
“是啥子人？”
“……”
“为啥子要砍你？”
“……”
“别以为你啥子都不说，我就永远不晓得。”曾强的语气淡淡的，在雨中透出寒气。
一根烟抽完，两人还是这么相对站着。一个在院门口，一个在屋门口。
“曹小水，一个寡母的独子，嘿嘿，你的一切，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好奇。”
曹小水还是不说话。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有可能被曾强这种经验丰富的警界痞子揣摩出点什么。
曾强似乎也说累了，手指把烟蒂弹出，一点红色的光划破夜中的雨，跌落在湿漉的泥地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随即湮灭。
“有些事，做过了就会留下痕迹，那些痕迹是无法擦去的。烟火虽灭了，烟蒂还在！”曾强自说自话，说完后转身出门，又忽然回头看着黑暗中的曹小水。
“记住，在盘龙山以西，没有我查不出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