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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城里很安静。
这是林城最大的一个书店。虽说称作“书城”，实际上也只有百多平米大小，书不太多，做了分类摆放。
曹小水坐在凉爽的地板上。书店里有空调，幽幽的凉风在整个书店里盘旋，每个毛孔都被习习凉风抚摸着，惬意的感觉很容易让人瞌睡。
面前摆放的是《道德经注释》、《漫画道德经》之类的书，都是曹小水自己找来的。自从被孙老头每天逼迫学习，曹小水就一直想搞清楚学的究竟是什么，后来在戴敏的指点下，才知道是《道德经》。
曹小水后来知道，那个骑着青牛出了函谷关就杳无踪影的老头，是千百年来最伟大的哲学家。一个传承千年不坠的教派，就是打着他的旗号创立的。
就看他的名字吧。
老子！
这得多屌的人，才敢取这名！
曹小水懵懵懂懂的翻看手里的书，时不时蹙眉沉思。
李楚音手里也拿着一本书，眼睛却一直盯着曹小水。
都说认真做事的男人最有魅力。
曹小水算不上成熟的男人，只是一个青涩的少年。但此刻的认真却让李楚音内心微微悸动。从侧面看过去的脸，青嫩中带着刚毅，还有对事物的执着和专心。
李楚音忘记了看书，就像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物，仔细、认真的琢磨，想要从中获得更多来满足自己的好奇。
原来这个成绩很差的男生，也有让人入迷的时候。如此近距离相处，才发觉这个男生并不是传闻中的那么狰狞、可恶，那么丑陋。不仅不丑，还算得上是帅气了。
想到这里，李楚音忽然红了脸，含羞带俏，更加美艳。
想起那晚的抄手摊，想起了那一碗抄手，那几个社会混混的追逐和逃避；还有那晚学校门口一抹轻描淡写的随意，化解了很多人都难以解决的危险。李楚音眼里的曹小水，似乎有一层神秘的轻纱遮掩，可以随时掀起轻纱看到真实的他，又好像这层轻纱变成了厚重的幔布，遮盖了一切，沉重的无法提起。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曹小水已经到了忘我的境界。之所以忘我，是因为看到的大段文字没有一段是明白的，苦思冥想也不能理解一二。可总觉得那些文字很亲切、也很熟悉，都是孙老头填鸭似的给自己灌输的。
也就是熟悉而已，完全无法理解。
曹小水忘了身在何处，是否做什么，就这么看着手里的书，眉头紧皱，一丝不苟。
“咦？楚音啊，真巧！”
一个正在变音的男声传来，走过来一个胖子。
看书的人被这声吵到，纷纷抬头，李楚音也很诧异的看去。过来的人笑容可掬、神态憨厚，正是马福才。
李楚音做出个“嘘”的手势，马福才这才左右看看，低下头小心走过来，低声说道：“楚音，班长，你也来看书啊？”
李楚音对马福才一向敬而远之。知道这个男孩的目的是什么，但又不能生气，正左右为难，身后传来曹小水的声音。
“马福才，瞎鸡儿吼啥子，这是书城。”
马福才这才注意到被李楚音遮住半个身子的曹小水。
“哟！是……”后半截话被曹小水伸出的指头硬生生憋了回去。马福才脸色尴尬，肥大油亮的额头开始冒出汗珠子。
曹烂眼的世界还有书城这一角吗？
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搞不懂为啥曹老大和班长在一起。心里疑惑但也冷静的提醒自己，这家伙是浑人啊，自己是金贵人，不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马福才暗地里给自己一个宽慰的理由，慢慢凑到李楚音身旁，拿出一本书，“楚音，这是最新的漫画书，才到的，我准备买了，给你先看吧。”
李楚音歪着身体，尽量离马福才远点，轻声说道：“我不喜欢漫画，你自己看吧。”
“哪能不喜欢呢，我买了就是要给你……”话没说完，手里的漫画被伸过来的一只手夺走。
“警告你啊，马福才，别在这儿冒皮皮。趁我还没生气，赶紧滚！”
马福才看着曹小水手里的漫画书，脸上的笑一点不少，“那我走了，书还给我，要得不？”
曹小水把漫画书塞到马福才的怀里，马福才对李楚音笑笑，又对曹小水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一打岔，曹小水也看不进书了，对李楚音说道：“我要回去了，你还看吗？”
李楚音摇摇头，“不看了，该回去做午饭了。”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书城的大门，马福才居然站在那等着。
“马福才，你是皮子痒了？”
“误会、误会。”马福才急忙摆手，“我不是要等班长，而是等你。”
“等我？”
曹小水回头看了看李楚音，俩人眼里都透着困惑。
“真的，我确实在等你。”
“哦，那我……先走了，你们聊。”李楚音心里松了一口气，赶忙给曹小水和马福才告别。
马福才眼睛跟着李楚音的身影，正在留念不舍，被曹小水一巴掌拍在肩上，“说吧，啥子事？”
马福才一个激灵，换上一张憨笑的脸，“曹老大，你是不是，昨晚，送走一个啥子人？”
曹小水眼睛顿时眯缝起来。
“你别多想，我跟你说。”马福才左右看看，似乎担心有人偷听，凑过来低声说道：“我老汉儿有个生意上的朋友，昨天夜里很晚了到我家来，说是有个啥子人在我们林城，被人追杀。后来被林城的人藏起来，又在昨晚上悄悄送去了省城。”
见曹小水没接话，马福才咽口唾沫，接着说道：“我老汉儿那朋友说，那个人有些来历，追杀他的人也有来头。派来的俩个人，已经在林城很多天了。”
“他们咋晓得那个人昨晚被送走了？”
“有人看到，是赵胖子的表哥开车，在骡马巷口接人。”马福才停了停，“那个人看到，被车接走的人，是从孙老头家院里头出来的。”
“那人是哪个？”
“这就不晓得了，老汉儿的朋友没说。”马福才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脸上不再挂着笑，“曹老大，我晓得你经常在孙老头家，也晓得孙老头最近出门了。这件事，有些人晓得哈。”
“为啥子跟我说这些？”
马福才忽然扭捏起来，“听说最近你跟李楚……你跟班长挺说得来，她对你很关心，能不能……能不能……”
“有屁就放！”
“就是……能不能你俩耍的时候，也带上我。”
曹小水忽然笑起来，“就这个？”
“当然是这个，还能……”
“马福才，你他妈的不说实话，老子走了哈。”
曹小水刚转身，马福才急忙说道：“别急！那我……”
“说！”
马福才嚅嗫半晌，正当曹小水极不耐烦又要离开，这才开口说道：“我晓得你有一帮弟兄伙，在北城这边很吃得开，我想……跟你混。”
这话让曹小水有些意外，“跟我混？搞清楚啊，你跟我是同班同学，我自己也是个学生，混啥子？”
“你就别骗我了，我晓得赵胖子也是你小弟，昨晚上送人走，就是赵胖子家的车。”
“还有呢？”
“还有……，北城几个狠人，关麻子、屠小炮和瘤子，他们都跟你混。”
曹小水的眼像孙老头一样眯缝起来，“看不出，你狗日的还查我底细。”
“我真没查你。”马福才连忙解释，“这些在北城很多人都晓得。我老汉儿说，跟你混不吃亏，你不会让弟兄伙吃亏的。”
曹小水沉吟良久，说道：“想好了，跟我可没啥好处，随时有事你得搭把手。”
“没得问题。我打架不行，但我家有钱。我可以出钱。”马福才脸上顿时绽放出欣喜的欢笑，称呼立马就变了，“水哥，你……”
“好了，就到这儿，我得回去了。”
“水哥，兄弟请你吃午饭，你看……”
“别扯蛋，我还有事！”曹小水边走边摆手，马福才一直恭敬地看着曹小水走远。
回小吃店吃过午饭，曹小水又来到孙老头的小院。
这里现在跟以往一样，除了不见孙老头这个人。
曹小水接了水烧上，把草药放进药罐里，开始熬药。心里开始琢磨马福才的话。
夜里送人被别人看见的可能性是有的。但这样的事不算特别，别人说出去被有心人听到，事情就不再简单。
那两个在林城的人，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离开？或者找上门来？曹小水不敢确定。
起身摆出一个别扭的姿势，这是孙老头教的。曹小水配合呼吸扭曲身体，双手伸出挺直，开始训练自己。
脑子里的念头一直转个不停。
不知道戴敏是否顺利到达省城，又离开省城回到京城，他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居然还有人暗地里对他下狠手？
疑问太多，脑子不够用。
曹小水再次把马福才的话回味一遍。看来孙老头的小院已经被别人惦记上了，自己经常在这里出没，整个骡马巷知道的人不少，那两人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想到这里，曹小水目光瞥向院子的门，身上不断有大颗的汗滴落下。
眼神从游离不定，到迷茫，再从迷茫逐渐坚定。
来就来吧！
在林城，在林城的北城，自己还没怕过谁。
有些事，躲不掉就必须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