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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过了一半，孙老头走了。
戴敏的伤势基本痊愈，只是不清楚那两个人是不是还在林城寻找自己，一直没敢出门。
住在孙老头的小院，戴敏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夜晚在院里乘凉，这个时候身体很凉爽，心里却有很多担忧。
“小水，我想过该走了。”
戴敏觉得自己可以走了。对家里的情况一点不了解，甚至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手机也丢了，曹小水也没有手机。现在的情况，家里人肯定也很担心，所以必须要回去。
曹小水这几天除了带饭菜过来，留在小院的时间大多是晚上。孙老头离开后，曹小水反倒是更加自觉的训练自己。也拿起那本破旧的书，仔细阅读，有时候也跟戴敏请教一下，这才知道这是一本很普通的《道德经》。
“孙老头为啥子要我学这个？”
曹小水没回答戴敏的话，说出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
“可能……，孙老头就是个道士还俗的。一般做道士的，都会几手医术。”
曹小水点点头，却不置可否，“我应该学的是数理化啥子的。高中生嘛，学习才是我的主要任务。可是……我老是学不进去。”
“呵呵……”
戴敏一笑而过。抬头望天，夏日的天空黝黑深远，几颗忽明忽暗的星光有气无力的闪烁，偶尔有微风拂来，带来舒爽的凉意。
“孙老头可能是个世外高人。”
“说到这儿，那天他回来，看到你睡他的房，他没说啥子？”
“当时我以为是你，看到不认识，吓了一跳！”
戴敏想了想，“奇怪的是，孙伯就像早就知道一样，走进来根本没理我，自己烧水泡茶，拿着一个茶壶一边吸一边走到床前，把我包裹的伤口看了看，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
“他那是看我包扎的好不好，用药对不对。”
“嗯。还别说，你用的药很不错，我的伤基本上没事了。”
戴敏挥舞一下胳膊，“我打算走了。”
曹小水把熬好的药一口喝下，啄着嘴，皱着眉头。
“你的伤是差不多了，只是外面……？”
“那两人找不到我，应该走了。”戴敏说的不确定，但还是下了决心，“管不了这么多，不回去，家里人肯定很担心。”
“说的也是。”
曹小水把喝药的碗清洗干净，问道：“啥子时候走？”
“今晚。”
“这个时候，没车……”
“所以你要帮我。”戴敏已经穿好衣服，都是曹小水拿过来的，一件短袖和一条大花短裤。只是戴敏换衣服的时候，死活把曹小水赶出了房屋。
“行嘛。”
曹小水想到了赵胖子。
赵胖子是他们这群半大少年里的有钱人家。与麻将和猛子在一个学校，是曹小水比较放心的小弟之一。
“你还得等一哈，我要先去安排。”曹小水也没等戴敏回话，拉开门直接出了小院。
事情很顺利，赵胖子家有辆小面包车，是他父亲经常跑外面进货的。曹小水一讲来意，赵胖子二话没说，就拉上他表哥开车出来，把等在巷口的戴敏接上，连夜开往省城。
戴敏上车前，秀气的脸显得苍白，象征性地跟曹小水握了握手，手指腻滑，轻笑中露出一个酒窝，“这次告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我在京城等你，希望你尽快来。”
曹小水点头，松开戴敏的手，略微笑笑。
“水哥，这人是哪个？”
赵胖子站在边上，看着远去的车问道。
“没事别乱打听！”
“哦。”
“对了，听说你干了东城来的人，没得事吧？”
赵胖子一听，顿时挺胸昂首，摇晃着粗肥的胳膊说道：“水哥放心！那几个东城的瓜批，根本不是对手。我单手拿一只啤酒瓶，就……”
“行了、行了，别鸡儿瞎吹，就问你没啥事吧？”
“哪能有事？水哥，猪大肠来了，也就是吼我几句，屁事没得。”赵胖子脸上放光，很是得意。
“够了啊，瞎比比！”
曹小水正待挥手拍过去，就见眼前多出一根香烟。
“干啥？”
“水哥，嘿嘿……，”赵胖子手里拿着一根烟递给曹小水，脸上带着谄媚，“水哥，这是最好的。听说省城那些大官、有钱的老板，都抽这个，你试试？”
曹小水瞪了赵胖子一眼，又看了看杵在眼前的香烟，犹豫着接过来，赵胖子赶忙给点上。吸了一口，再吐出去，似乎……没有像电影上演的那样，没吸过烟的人第一次都会被呛得咳嗽啥的。
“胖子，你学会抽烟了？”
“嘿嘿……嘿嘿……，那啥子……，”赵胖子有些扭捏，磕磕绊绊说不到点上。
曹小水没再追问，又吸了几口，口里一阵发苦，张开嘴“呸、呸”吐了几口，把烟丢地上踩了，“还说是最好的，呛嗓子，呸……呸……”
“水哥，这……，”赵胖子看着大半截烟在地上被碾成渣，感觉很心疼。
这可是二十多块钱一包的高档货啊……
“行了，别这、那的。告诉你，最近规矩些，警察正上火。再有下次，进去就不那么容易出来了。”
“不会的，最近我每天都去上学了的。”赵胖子脸上堆满了笑，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
曹小水正准备走，赵胖子又说道：“水哥，这几天一直有两个外乡人在城里打听消息。”
“打听啥子？”
“就问有没有见到一个十几岁的男娃儿，长得很白，头发有些卷。”说到这里，赵胖子的眼睛又看向面包车消失的方向。
“这两个人现在在哪儿？”
“没看到，可能离开了吧。”
“嗯。”曹小水想了想说道：“你跟麻将、猛子他们都交代一哈，注意这两个人，看到了就告诉我。”
“要得，水哥。”
回到小吃店已经是下半夜。
曹小水简单擦了一把汗，把两张桌子一并，躺下去闭上眼，过不一会沉沉睡去。
黑夜里漆黑，天上没有一点星光。但还是隐约可以看见脚下的路，是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曹小水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手里提着一根光滑的桃木棍，艰难的走在山路上。好像已经走了很久，可总是看不到路的尽头，前方迷蒙中，出现几个身影，一动不动拦在路上。
曹小水知道，这条路肯定不会那么轻松就能走过去。拿出背包里的水壶喝了一口水，把水壶放进背包，再把背包放在地上，握紧手里的桃木棍，迈开大步，向着那几个身影冲了过去。
手里的桃木棍越来越沉，那几个人握着的刀相互交错，紧紧缠裹着他，就像粘稠的幕布，越来越紧，越难以挣脱。
想要开口大声喊叫，可是张嘴却发不出声响。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刀锋开始划过自己的背脊、划过手臂和肋骨，一条条鲜红的伤口不断涌出深红色的血，流进指缝间，滴落在地上，黑夜中绽放出鲜艳的花，滋润着脚下黑色的土地。
仿佛一切要在死亡中结束。
天际有一丝亮光射下来。看清了眼前的道路，看清了那几个目光木然的身影。手里的桃木棍愤然挥舞，身影在不断的敲打中破碎、洒落。
一切又归于平静。
隐约有鸡鸣声传来，曹小水满头大汗，猛然坐起。借助凌晨透进来的微光，眼前还是熟悉的小吃店，鼻子嗅到的是轻微的葱蒜味和油烟味。
曹小水呼出一口大气……
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清凉的水喷涌出来。拿出一条毛巾开始清理浑身的大汗。
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曹小水一边擦汗一边沉思。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就像是一个预言，或者是某种暗示，让自己醒来后，依旧心有余悸。
天光大亮，巷子里开始有人活动，也有人走进小吃店，刘小萌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一碗碗热气蒸腾的豆浆、包子和小面端上桌，小店里传来阵阵吃喝声。
曹小水吃过早饭，跟刘小萌打个招呼，出门看了看天色，站在门口不知该往哪去。
“曹同学，这么早就打算出门？”
李楚音从巷口拐过来，一蹦一跳的，脑后的马尾辫左右飞扬，像极了被束缚的花。
看到靓丽清纯的美女班长，曹小水的心情顿时好起来。
“那个……李……班长，恁个早来干啥子？”话刚出口，曹小水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出门就见美女，是吉兆。可自己说出的话如此不合时宜，难道是有直男癌征兆？
明明不想这么说的啊……
“怎么？早了就不欢迎？”
李楚音站在门口，背着手一摇一摇的，眼睛越瞪越大。
“没有……哪里，就是……”曹小水又开始冒汗，抬手擦一擦额头，“就是……天气很热啊……”
“噗嗤……”
李楚音忍不住笑出来，伸手捂住口鼻，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好了，晓得你不是这个意思。作业完成的咋个样了？”
“那个……正在写。”曹小水很郁闷。每次都要问作业，就没别的可以聊吗？
“小妹儿来啦，吃早餐没得？快进来、进来，我给你装一碗豆浆。”身后传来刘小萌愉快的声音。
“妈……”
曹小水很无奈。
“阿姨好！我吃过早饭了。”李楚音笑盈盈地对刘小萌说完，又看着曹小水，“功课有啥子不懂的吗？”
“那个……还好吧。”曹小水再次擦擦汗。
李楚音一双桃花眼静静地看着曹小水，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上看出端倪。曹小水很不自在，不断在额头上擦着。
“今天没事吧？没事陪我去书城，我要看书。”李楚音没看出什么不对，转而提出别的要求。
“我……”
还有这么奇葩的要求？
我可是北城老大啊!
看书？你是认真的吗？……
“你啥子你？小妹儿叫你去你就去！整天晃晃儿一样的，去看书多好。”刘小萌不知啥时候站到曹小水身旁，一根指头点着曹小水的头，嘴里不停呵斥。
“好了、好了，我去还不行嘛。”曹小水躲开刘小萌伸过来的手指，对李楚音说道：“走吧。”
“嘻嘻……，”李楚音笑着对刘小萌挥手，“阿姨再见！”
“赶紧去，中午回来吃午饭。”刘小萌脸上带着得逞的快意，看着俩人走远。
巷口另一角，麻将和猛子蹲在一根路灯杆子下，看着越走越远的曹小水和李楚音。
“水哥带着北城嫂子走了，我两个跟去不？”
“跟去干啥子？找锤唛？”麻将斜了猛子一眼，鄙视地说道：“水哥跟北城嫂子去耍，我两个去做灯泡？”
“为啥子是灯泡？”猛子不解。
麻将没跟猛子解释，看着远去的身影，喃喃说道：“记住了，那是北城嫂子，不能让别的瓜批走近了。”
“为啥子？”
“啪！”
麻将给猛子后脑来了一下，“哪来恁个多‘为啥子’。北城嫂子也是水哥的女人，以后得给兄弟伙都说说，让他们也晓得这个事。”
“麻将，你不是说每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婆娘吗？”
“对啊，啷个了？”
“那为啥子水哥就可以有两个？”
麻将也被这个问题困扰住了。脑子里想起李楚音和秦榛子，这两个人女生各有各的美，似乎哪一个都好，哪一个都放不下，这让麻将很挠头。
“那是水哥，水哥就可以有两个！”麻将最后觉得，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为啥有东城和北城两个嫂子。
“哦。”猛子点头，直到看不见远去的俩人后，才仿佛回过味来说道：“水哥的婆娘，嘿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