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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小水走过正街，来到小巷口，刘小萌的小吃店里只有一个客人在埋头吃面。
客人端起碗喝下面汤，起身付钱出门，与曹小水擦肩而过，刘小萌走过去收拾桌上的碗筷。
“妈，我回来了。”
刘小萌从蒸锅里端出一盘炒饭，重重磕在桌上，“吃吧、吃吧。吃完了有劲头出去疯哈！”
曹小水默不做声吃着。刘小萌利索地收拾完，站在门口点上一根烟，喃喃自语，“听说城管罗队长死了，还有实验小学的王校长也死了。这都是啷个回事？”
“人嘛，该死的时候总会死的，没啥的。”
收拾好餐盘，去水池边开始洗涮，听到刘小萌的嘀咕，曹小水小声回了一句。
“死的那几个人，都来过我们屋头。”刘小萌走到水池边，看着低头的曹小水说道。
“那又啷个样？”
曹小水抬起头看着刘小萌，目光并不躲闪，“那天家里头店子乱七八糟的，是被那个啥子罗队长搞的吧？”
想起那天回来，店子的招牌歪了，店里一团糟，刘小萌流着泪在收拾，曹小水就已经猜到了。
“你最近出去的时候多了。”
刘小萌避开曹小水的目光，也避开这个话题。走回桌前坐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天快黑的时候，有个警察到店里来了，问起你。”
“问我干啥子？”曹小水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在湿地里看到的，穿短袖警服的人。
“就问你最近都去了哪儿。”刘小萌看着曹小水的眼神有些担忧，“晚上你别回去了，就住在店里，顺便也帮着守一守。店里还有些东西，我担心晚上别人撬了门。”
“那我……”
“待会儿关了门，我回家去给你把铺盖拿过来，两张桌子摒在一起，不影响你睡觉。”
曹小水默默点头，开始帮着刘小萌收拾。
入夜后的小城，暑气降得很快。小吃店里没有空调，只有天花板上挂着的一个旧电扇在慢悠悠地晃着。
微弱的风在小店里扬起。躺在桌上，身下是一席凉席，一方单薄破旧的浴巾被推在一边，只穿了一条大花短裤的曹小水一直盯着晃悠的电扇，像是等待它的停转或是跌落。
今天刘小萌说的话有音。
警察怎么会找到小店的？
曹小水在心里把之前做的事从头至尾过了一遍，似乎没有什么遗漏，应该比较完美。
但是警察怎么会找上门了？难道是麻将和猛子……
事情越想心头越加烦躁。在桌面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干脆起来走到水池旁，拧开水龙头，就着冷水给自己擦了一把。
夜深人静的巷口，除了昏暗的街灯，偶尔驰过的电瓶车，基本上没有人走动。
曹小水坐在桌边，心里的烦躁稍减，正准备翻身上桌，就听到店门传来轻微的敲打声。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
小店里没开灯，借助窗外透进来的街灯光亮，曹小水轻手轻脚拿起一根擀面杖走到门口，伸手猛地一下拉开。
寂静的巷口冷冷清清，昏黄的街灯下，一个清瘦的身影摇晃着立在小店门前。
曹小水睁大眼看去，一张熟悉的脸，更加苍白。
是戴敏！
…………
盘龙山公路是小城通向省城，通向省外的唯一省道。
山并不很高，常年云遮雾绕，植被丰富，山路盘旋曲折，时常会发生意外。
距离小城十数公里的一处山谷，一辆黑色越野车翻倒在山谷茂林中。
车身已经严重变形，车窗破碎。驾驶位有一人从前窗探出半个身位，扑俯在变形的引擎盖上，身下流出的血已经变得紫黑凝固。
“有什么发现？”
曾强点燃一根烟，对站在身旁的一名中年交警问道。
中年交警黑红的方脸，嘴唇有些发绀，眼睑带着血丝，眼袋有些重，明显睡眠不足，体力透支过度。
“从目前查看的情况，车上应该是两人。死亡的人应该是驾驶员，在汽车翻入山谷过程中受到撞击，多处骨折，内脏破损导致大出血。另一人应该是坐在副驾位，没有发现血迹，奇怪的是，这个人失踪了，我们从公路翻车处一直找寻到这里，并在周围一百米范围内进行了搜索，没有发现。”
“这就是你们要求我们过来的原因？”
曾强吐出一口烟，烟雾与山谷里四周的雾气紧紧缠裹，浓得像是化不开。
“是这个原因。”
曾强沉思片刻说道：“陈队，你们有什么看法？”
中年人是小城的交警队长。天不亮就被突发消息吵醒，紧赶慢赶的到这里。没吃没喝，浑身疲惫，满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这时候听到曾强问他的看法，顿时冒火，“强子，我已经十几个小时没休息了。一大早叫你们过来，不是让你来听我的看法，是来解决问题的！”
“呵呵……”
曾强丢掉烟蒂，抬脚碾灭，“陈二愣，别上火嘛，咱们这不是在想办法噻。”
“哼！”
陈队重重哼了一声，对不远处的一个交警喊道：“李成，你过来！”
叫做李成的年轻交警在石碓和树丛中跳跃，跑到曾强和陈队面前，“陈队，曾队。目前还没有发现另一个人的踪影，不过找到一些线索。”
“说来听听。”
李成喘息着，似乎有些难言。
“没事，就说发现的。”陈队看了一眼曾强，鼓励李成。
“感觉有另外的人出现在山谷里，好像是……在追车上的幸存者。”
曾强听到这话，眼睛瞬间眯起。陈队急忙呵斥道：“李成，你可别乱说，要有根据！”
李成的脸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不服气地说道：“陈队，我可不敢瞎说，不信你们自己过来看！”
三人向西面慢慢走去，到了百米外，李成指着一株大树说道：“这树上有一道刀痕，明显是新的，再看这，也有，还有那里……”
地上的石碓缝隙里，曾强戴上手套，掏出一个手机。
手机已经完全破损，像是被重物砸破，又像是故意大力摔破，手机屏幕已经碎裂，细碎的玻璃碴子从手机上滑落下来。
曾强反复看了看，挥手递给跟过来的王二猛。
“头儿，像是用手机阻挡了一下。”王二猛仔细看着手里的手机，小心说出自己的判断。
“一个简单的车祸，看来这里面还真不简单。”
曾强喃喃自语，“看来车祸也不是偶然的，更有可能是人为。”
“道路上倒下的大树，我们已经查看过，肯定是人为放置的，就是为了阻挡这辆车。”
陈队对曾强说道：“强子，你现在应该明白叫你们过来的原因了吧？”
曾强拍拍陈队的肩，“陈二愣，这是我们的活了，你放心。在盘龙山以西，没有我查不出的案子！”
…………
曹小水搀扶戴敏躺下，给他盖上一条单薄的棉被，“先在这里休息，至于你说的，我会出去看看。”
这里是孙老头的后院，低矮的房间里，一张破旧的木床上躺着戴敏。
“小水，你要小心，那两个人很厉害，手里有刀。”
戴敏强忍着左手臂传来的疼痛和极度的疲惫对曹小水叮嘱道，“最好先别出去，等天亮后那两个人找不到我，应该会离开的。”
曹小水点点头，“现在外面黑灯瞎火的，我出去也看不到啥子。再说你现在这个样儿，我也不放心。”
把一盆带着血色的水端起泼到院里，曹小水回来关好门，坐在床边，伸手擦了擦汗。
戴敏出现的很突兀，更加让曹小水意外的是，他身上居然带伤。
这不是他说的因为车祸造成的伤，在曹小水追问下，戴敏才说了个大概。
因为身上系着安全带，车辆翻滚的时候，戴敏被死死固定在座位上，反倒是刘叔这个司机，不喜欢系安全带，从破碎的前窗甩了出去。
戴敏在头昏脑胀中清醒过来，全身查看了一遍，除了有几处擦伤，好像没有骨折或者内脏受伤的感觉，这才松了口气，慢慢爬出车来。
看到刘叔趴在引擎盖上一动不动，戴敏大吃一惊，正准备伸手，就听到树丛中传来“淅索”的走动声。睁眼看去，迷蒙中出现两个模糊的黑影，黑影手里的东西在透进树丛中的阳光下发出点点寒光。
是刀！
戴敏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事情发生的前后，更没时间考虑为什么会有人提着刀过来，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离开。
跌跌撞撞向前跑出几十米，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转过头去，一片亮丽的刀影夹风而至，当头劈来！
仿佛闻到了死神的气息！
本能的抬手，“咔擦”声中，手机破碎，震荡后掉在地上，随后又是一道刀影无声无息掠向头顶，戴敏抬起胳膊，一阵钻心的疼瞬间从胳膊上散开。
此刻脑子是一片空白，唯有求生的欲望在支撑着前行。
两次险而又险的躲过刀锋，戴敏奋力冲出去，茫茫丛林中慌不择路，只想离开，离那两个黑影越远越好。
一脚踏空，戴敏跌下山谷，幸好只是个几米高的坎，下面一层厚厚的腐质物。
戴敏深埋在腐质物中，一动不动，尽力控制自己的呼吸，隐隐听到有声响从另一侧穿过，渐渐远去。
过了一会，等到再无声音，戴敏才慢慢从地上爬出来，大致辨别了方向，依着山势向西而去。
“然后你就找到我家店子来了？”
戴敏点点头，“我就只知道这么一个地方。”
看到戴敏有些气喘，嘴唇干裂，曹小水拿起桌上的水杯喂他喝下。
“那两人啥子来头？为啥要杀你？”
戴敏思索一会，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也可能……”
“啥子？”
“没什么。”
戴敏说完，转头看着曹小水，“小水，谢谢你！”
曹小水摆摆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现在说啥子谢谢还早。要做的是把你藏好，还得赶紧治好伤。”
戴敏看了看房间，疑惑地说道：“这是哪里？”
“哦，这是孙老头……，就是我师傅的家。”曹小水摸摸头，表情也有些疑惑，“前次带你过来，打算吃猪排的，就是这里。孙……我师傅不知去哪儿了，他开的小诊所一直关到起，幸好他给了我一把钥匙。奇怪，他会去哪儿了呢？”
戴敏没心情关心曹小水的疑惑，接着说道：“小水，救命之恩不敢忘，你是我戴敏的好兄弟！”
曹小水低头看着靠在床头的戴敏，呵呵一笑，“啷个？之前只是熟人？救了你才算是兄弟？”
戴敏想笑，伤口扯着，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才知道，你很仗义，是我戴敏的兄弟。”
“别！别扯那些。”曹小水摆摆手，“兄弟不兄弟的先别说。熟人也好、朋友也好，甚至兄弟都不说，你现在最主要的事安心养伤，其他的交给我。”
“嗯。”
“是朋友，还是兄弟都不重要，是你曹小水就行！”
戴敏疲惫的眼里，充满了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