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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好还是不好，每个人的感受都不一样。
曾强的感受一点都不好。
这几天的案子压在心头，总有一股子邪火发不出去，抽烟抽得嘴唇都起了泡，满嘴苦涩。泡了菊花茶也不管用，找来几片润喉片含在嘴里，手却忍不住摸出一根烟点上。
单薄的制服被汗水浸湿贴在后背，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曾强布满血丝的眼被烟熏得眯着，仍旧看着手里的卷宗。这是最近的一起案件。虽说是一桩意外溺水死亡的寻常案子，但曾强敏锐地发现，这里面肯定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头儿，刚才东城接到报案，又死了一个。”
走进来的是曾强的下属王二猛，身材高大却有点缺心眼，脑子不够灵光，除了胆大够猛，皮糙肉厚，再就是能吃。
此刻的王二猛脸上的痘子发出紫红色的油光，过多的脂肪摄入导致的内分泌紊乱，却一点也不影响他一贯的好心情和好胃口。
曾强吐出一口烟，抬起头道：“说！”
“实验小学的校长，今天中午在外面留客酒楼吃完饭回去的路上，不慎滑倒，后脑被地上的一块玻璃碴子扎进去，当场就挂了。”
王二猛端起曾强的茶缸灌了一大口茶，拿出烟递给曾强一根，自己也点上。
“校长？”曾强低头看看手里的材料，又抬手望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挂着两根日光灯管，其中一根的镇流器有些问题，灯管在不停闪烁。
“又是个意外？”
曾强像是问王二猛，又像是在问自己。
“这是最近的三起。从现场查看的结果看，都是意外。”
王二猛没像曾强想那么多，直接定性为意外。
“前后死了三个，没有那么多意外！”
曾强从警十余年，一直做的都是刑警，职业经验和大量案件培养出来的直觉，让他从内心里感觉到这里面的某种不寻常。
“全面排查这三起案件……或者你说的意外死亡之间有什么联系，另外在事情发生的前后时间段内，有什么人出现在那附近。”
“时间和事发点的范围是多少？”
“时间以确定死亡的前后一小时，范围就暂时确定在周围一里左右吧。”
“这个值有些大，筛选很困难，除非附近有监控。”
王二猛为难的说道。
“这不是没得监控嘛。”曾强猛吸一口烟，顺手把烟蒂掐灭在桌上的烟缸里，接着说道：“那附近可能有些商户会安装监控，调出来，说不定有收获。”
“好吧，希望你的直觉是错的，我还是认为这是意外。”
王二猛无奈的拍拍手里的帽子，戴上，转身出门。
“在盘龙山以西，没有我查不出的案子！我的直觉，没错！”
曾强望着窗外，似乎看穿了什么，喃喃自语……
…………
公路旁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是那种很少见的大排量硬派越野。曹小水盯着车看了一会，对站在一边的戴敏说道：“你家看起来嘿有钱。”
戴敏顺着曹小水的目光，看到了黑色越野，轻笑一声说道：“家里做点小生意，父亲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员。对了，你不打算跟我去京城玩一趟？”
“不去了，我得帮我妈照顾她的小店。”曹小水说到这似乎有些落寞。对于繁华的京城，每个向往多彩人生的少年，都是一种难以抵御的诱惑。
戴敏黑亮的眼看着曹小水，清秀苍白的脸上有温和的笑。轻拍了一下曹小水的肩，“也没啥，等寒假我还要来这里找你玩，你给我说过的，冬天也有很多好玩的。”
“那就说定了。”曹小水也拍了拍戴敏，两个青涩的少年相对微笑，挥手告别。
越野车启动后扬起微微灰尘，坐在副驾，透过一侧的后视镜，戴敏看到曹小水渐渐远去的身影依旧站在路边，心头忽然有些不舍。
暑假来临，成绩优秀的戴敏得到父亲的允许，自己可以找个任一想去的地方旅游，出国除外。
事实上对于出国，戴敏目前还没有计划。但是对于国内的旅游景点，即便是没有去过的，也失去了兴趣。
对于这样的小城市，戴敏本来是没有任何兴趣，只是随性而走，随性而来，就转到了这个山清水秀的偏远小城。小城的一切都让戴敏眼前一亮，那么一大片翠绿的湿地，幽静清雅，让人忽然就留念起来。
清澈见底的水，居然也有大小不一的鱼在水底徜徉。戴敏很偶然的租来一根钓鱼竿，学着别人笨拙的挂上鱼饵、甩出鱼线，就那么坐在草地上，静等那几尾灰黑色的鱼上钩。
时间过得很慢，戴敏在一无所获的时候，终于失去了耐心。起身走回自己铺垫在不远处草甸上的户外充气垫，居然看见了一个少年坐在那里，手里拿着自己放在那里的零食，一边吃一边玩着一只手表。
那个人就是曹小水。
这是戴敏第一次见到曹小水。
想到这的时候，坐在车上的戴敏，嘴角有一丝淡淡的微笑，眼角弯曲，像是个月牙。
这个人很糙啊……
吃了自己的零食，还在摆弄自己的手表。
第一次见面其实并不愉快。戴敏对曹小水这种不拘小节的自来熟不太习惯，曹小水对戴敏文绉绉的模样也看不上。好在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对一些事物的新奇和探究是一样的，谈话就在手表上展开，随后就说到了这山这水，这里的风貌和小吃。
只要能交流，没有什么事情不可以沟通和化解的。
曹小水时不时把玩戴敏的那块手表，看起来很喜欢。戴敏心里明白，但不可能有什么表示。这块表是这次父亲给自己的奖励，还没戴热乎，怎么也不可能送给一个初次相识的山里人。
那天就在青翠的草甸上，两个少年越聊越合拍，直到一个穿着短袖警服的人过来后，这样的交谈才结束。
车在山路盘旋，已经看不到曹小水的身影。
戴敏摇摇头，赶走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信号。
“刘叔，到省城还有多久？”
“还得三个小时左右吧，这条路弯道多，跑不起来。”开车的中年人眼睛瞪着前方的路，嘴里回着话。
“哦……”
刘叔是舅舅公司派来的，包括车。之前跟曹小水说家里有人做点小生意不假，只不过这个小生意在京城确实很小，如果放在这个偏远的小城，那就是很庞大了。
戴敏百无聊奈，摸出手机，想听听音乐，没找到耳机，又揣了回去。
“车上有CD，你可以打开。”刘叔眼光瞥过来，伸手指了指车上的设备，见戴敏没动，以为是他不懂，便直接按下播放键。
前面是一个急转弯，刘叔轻点刹车，越野车微微倾斜，速度略降，刚转过去，猛地发现一根粗大的树木不知为何倒在路的中央。
一边是悬崖一边是高山，越野车的车轮发出刺耳的急刹声，狠狠撞在大树上，随即开始侧翻，向着悬崖下翻去……
…………
曹小水看着远去的车影，心里在琢磨这辆车的价值。
以他贫乏的见识和可怜的知识量，对这辆车的估值偏差极大，当然他自己不可能知道。
只是觉得很值钱……
顺着公路走下小道，七拐八拐的来到正街，再斜穿出去，又到了那条趟过小城的大河边。
麻将和猛子坐在河堤上，今天是周六，约好的时间。
“水哥，你来了。”
猛子还是有些流鼻涕，划拉鼻子的衣袖更加黑亮。
“嗯。”
曹小水走过去坐在麻将身边，离猛子远点，见不惯这批娃儿邋里邋遢的模样。
“水哥，我们学校的王校长死逑了。”猛子脸上带着笑，凑过来把这个消息告诉曹小水。
“离我远点，在你把鼻子开干净之前。”
曹小水一脸嫌弃，轻推一把猛子，“还有啥消息？”
“还有就是城管的罗队长也死了。”
“这两人死了，大家有啥说的？”
“大家都说该死。”麻将说道：“那个王校长经常欺负小学的女娃儿。罗队长老是砸烂别个的摊摊。现在死逑了，大家都高兴得很。”
“哦……”
曹小水面无表情，沉思一会又问道：“没别的了？”
“水哥，有说这两人是被人搞死的，警察正在查呢。”
曹小水转过头看着猛子，“你听哪个说的？”
猛子抽搐鼻子，“我们班有个女娃儿家里是警局的。她说她老汉儿讲了，这几个死人的事都交给曾警官在查。曾警官很厉害的。”
“很厉害的曾警官？”
“是啊、是啊……”
曹小水想起了那天在湿地跟戴敏闲聊时，走过来的那个身穿短袖警服人。
…………
很厉害的曾警官正埋头看着桌上凌乱的各种材料，眼睛里的血丝更加多了。手指间夹着的烟快烧到了尽头，曾强依旧没有察觉。
“这里面总有什么关联？是什么呢？”
“头儿……”
“艹！”
曾强看到王二猛闯进来，猛地甩手，把烧到手指的烟蒂丢掉，没好气地说道：“一惊一乍的，搞啥子？”
“头儿，有案子，盘龙山出了车祸，死了一个。”
“车祸那是交警的事，跟我说个屁！”
“一死一失踪。”
“哦？”
曾强推开桌上的卷宗，望向窗外。
稀疏的星光挂在天际，夜晚有清凉的微风拂过，吹散了白日的燥热。曾强透过窗外的枝叶，望着天上的星。
“头儿……”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什么？”
“迷蒙中有星光……”
王二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