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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雷雨过后，夏天仿佛突然到来。
短袖衫穿在身上，后背总会被汗渍浸染。曹小水仅有的两件短袖每日都在清洗、更换，却无法赶上汗湿的速度。
学习成绩在周长风和李楚音、秦榛子的监督和帮助下，居然有了起色，至少没有再拿过最后一名。
最后一名是马福才，曹小水高出他十几分，排名依旧倒数第二。
曹小水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羞愧。感觉自己跟马福才在一个档次，很有些难堪。但这份羞愧并没有在心里徘徊，因为他没有更多的精力放在本来就属于正业的学习上。
孙老头忽然加重了每日的读书和训练。那一双看起来没多少肉的手掌，形如翻飞的蝴蝶，在曹小水的眼前翩然起舞，却重重落下，击打在每一个关节和神经敏感的部位。疼痛传来的瞬间，会让曹小水短暂的丧失抵抗力。
最初的时候，曹小水会眼花缭乱，会酸软无力，但是随着身体敏捷性和耐受力的提高，这种无力感开始减少，躲避成功的机会逐渐增多。
反击的时候不多，无法击落孙老头更多的血线。
孙老头一直保持着看上去蔫坏的笑，细眯的眼偶尔闪露精光，手掌迅捷直接，角度刁钻。曹小水下意识的闪避动作，都来自那九个极为消耗体力的古怪姿势。这是长时间操作的条件反射，孙老头解释为“原始的本能。”
不管是“条件反射”还是“原始本能”，曹小水都凭着强壮的身体素质在闪躲、反击。虽然效果不尽人意，沮丧的情绪却在慢慢消失，因为进步是明显的。
“今天就到这吧。”孙老头收手，没理会曹小水，转身走到那张椅子前坐下，椅子毫不意外的发出“吱嘎”的声音。
曹小水摸着还有些发蒙的头，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又该是那可恶的文化课了吧？
…………
回到家里，进门之前，刚好有个中年男人从家里出来。男人看上去油光满面，打理得整齐的头发顺服地向后梳理，腆着的肚腩撑起衣服前襟。
男人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员，有一些不大不小的权势。
曹小水疑惑地看着男人离去，心里猜测这个男人的身份和来历。
“别看了，进来吃饭。”
刘小萌跟出来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男人，眼里有一丝厌恶和不安。
吃过晚饭，正准备回到自己屋里的曹小水被刘小萌一把攥住，“你过来，我跟你商量个事。”
来到刘小萌的卧室，刘小萌从枕头下摸出一张卡。
“这里是这几年挣的。”刘小萌笑眯眯的举着手里的卡，脸上喜色难掩，“我打算在巷口租一间小铺面，以后就不再用摆摊子了。正好巷口开杂货店的张瞎子要回去，不做了，我想盘下来，你说咋个样？”
“张瞎子不干了？”
曹小水有些纳闷，每天都要跟张瞎子聊几句，没听他提起过啊？
没再理会这个，转过头问道：“刚才离开的那个人……”
“那是负责这片的城管队长。”刘小萌的眼神黯淡下来，又猛地挥挥手，像是要赶走一只苍蝇，“别说这个了，就问你我刚才的想法咋个样？”
“那人来家里干啥子？”
“我说了别说这事……”
“他干啥？”
刘小萌叹口气，“这就是我想盘下一间铺子的原因。那人总是在摊子上白吃白拿，还想……”
“好了，我懂了！”
曹小水忽地打断刘小萌的话，“你说的我没意见。”
看着曹小水离开的背影，刘小萌心里有一丝安慰，却又不知为何，还有一丝担忧。
书桌上的作业本没有几个字。曹小水的笔尖在上面画了两个符号，再画了两个圆圈起来，打上叉，再扯下这页纸、撕碎揉成团，丢进桌角下的垃圾桶。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曹小水轻声说了一句，目光掠过窗前的夜色，一丝坚定慢慢盈满漆黑的眼。
“那就一起解决！”
…………
一连几天都是好天气。
清晨的鸟叫声与邻家的鸡鸣交相应和，树上的嫩芽已经翠绿成荫。曹小水一成不变的拿起锅盔走出门，边吃边走，周长风在路边看着曹小水慢慢走近。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
周长风眼里略带讥讽，又似乎有几分嫉妒。
“这一手是啥子手？拈花指还是波若掌？”
“李楚音，大班长，这学期咋个会对你开始关注起来了？”
“班干部关心同学的学习，有啥子不对唛？”
“不对！肯定不对！”
曹小水走在前面，嘴里胡乱嚼着锅盔，没再回答周长风的疑问。
“我很困惑，这不合常理。”
周长风在身后紧跟，始终不离这个话题。
“我说我想提高成绩，想好好学习，班长也愿意帮我，你满意吗？”
“不满意！不合常理！”
“常理应该是啥子？”
“常理就是，你不可能有学习的想法，或者想学习并获得帮助，那也应该是找我，而不是班长。”
曹小水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周长风，“长风，你要是帮助我，我很感激，但我也不会拒绝班长的帮助。说到这儿，我有点明白了，你是不是对班长……”
“胡说！不可能！”
周长风忽然红了脸，急忙否认。
“我说了啥子吗？你就说不可能？”
“我……”
“别解释。”曹小水幽幽一笑，“窈窕淑女嘛，是个男人都懂得起。”
“你还晓得窈窕淑女？哈……”
周长风像是找到了台阶，一声大笑驱散了尴尬。
“我晓得的已经超出你那点可怜的想象。”
曹小水眯起的眼如同孙老头，看着周长风。
“小水，秦榛子给你笔记本干啥子？难道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啥子，你晓得？”
“你想的是啥子，在你的眼里和你的脸上，都已经显露无疑！”
“嘁！”
周长风忽然觉得有些郁闷。为啥是李楚音，还有秦榛子？为啥这两个女孩子都对曹小水那么好？
“小水，你想提高学习成绩，我也可以……”
“打住！别烦我！”
曹小水断然拒绝。又觉得这样生硬的拒绝有失礼貌，放缓声音对周长风轻声说道：“我会接受你的帮助，但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
“你每天都去孙老头那里，他究竟让你做啥子？”
“这个嘛，长风，你就不需要知道了，总之不会是坏事。”
上学和放学的路上，是曹小水说话最多的时候。
只有和周长风一起，才会有这样的交流，也许是年龄相近，或者仅仅是说得来，这样的交流在暑假来临后结束。
“明天放假，我要跟家里人出去旅游了，你打算去哪？”
“孙老头家。”
周长风对曹小水的回答在意料之中，但忍不住还是蹙起眉头，“除了孙老头，还有……”
“还有我妈的小食店……”
“曹同学，暑假你打算怎么安排？”
脆嫩的声音插入进来，打断了俩人的交谈。
李楚音穿着一成不变的校服，掩不住的窈窕身姿出现在面前。白皙如天鹅般精致的脖子，娇美的脸上露出笑意，双手后背，一双如墨美眸忽闪着。
“那个……就在家里……学习，或者……，”曹小水说话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面对这个美丽的女孩，那个春日夜晚的美好又浮现出来。
“你好，班长！”
周长风一本正经地打个招呼，余光却敏锐地发现了曹小水微微泛红的脸和略显扭捏的神态，心里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
有奸情啊……
“嗯，就在家自学、认真完成暑假作业，也是个很好的安排。”李楚音在曹小水面前摆出一副严肃的姿态，像个和蔼的领导在肯定他属下的工作。
“周同学你呢？”
“我要和家里人出去旅游。”
“也对哦，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祝你旅行愉快。也祝曹同学假期愉快。”
李楚音分别完成了对两个下属的叮嘱，咬了咬粉嫩的嘴唇，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转身向大街走去。
“还说没得问题？”
“啥子问题？”
“你跟班长……”
“曹小水……”周长风的话被清丽的女声打断。俩人一看，过来的是秦榛子，身旁毫无意外的跟着张菲儿和陈海丽。
“放假了准备去哪儿？”
“准备，去吃饭……”
“嘻嘻……”
秦榛子几个女生都笑起来，“一个假期都吃饭啊？你可真能吃哈，嘻嘻……”
曹小水有些尴尬，“假期里，要帮我妈照顾小吃店，哪也不去了。”
“哦。”秦榛子点点头。张菲儿忽然说道：“我们榛子也不出去，她想来找你耍，要得不？”
“哎呀……”秦榛子忽然大羞，挥手拍打插嘴的张菲儿，张菲儿笑着躲在陈海丽身后，不停地给曹小水眨巴眼。
“嘿嘿……”曹小水瞥了一眼身旁的周长风，神情更加尴尬。
周长风嘴角抽抽，脸上堆满尬笑。
几个女生笑闹着走远，焦刚和几个男生也过来招呼，聊了几句大家各自分开。周长风这才回神，看着曹小水问道：“小水，啷个回事？你和班长，还有秦榛子，好像有点那个……”
“你的想象力超过了你的观察力，可惜你缺乏的是分辨力。”曹小水说了一段让周长风发呆的话，丢下他一个人离开。
巷口的小食店开业时间不长，卖的还是那些不起眼的小吃。刘小萌自从盘下了这间店，几乎很少有时间回到家里，曹小水的活动区域也增加了这个点。
今天的小食店半掩着门扉，里面冷锅冷灶。门口那一张写着“萌小吃”的招牌歪斜的挂住一角，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的样子。
曹小水带着不解，小心进到店里，看到刘小萌正蹲在地上收拾散乱的菜蔬。
“妈，这是啷个了？”
“哦，你回来了，等一会我就做饭。”刘小萌捡起地上的菜，抬手将遮住眼睛的一缕头发捋到脑后，抽了抽鼻子，脸上有擦拭后的泪痕。
“妈，我不饿，你不用急到做饭。”
刘小萌没吭声，又蹲下开始点燃灶台的火。
曹小水默默地把招牌重新扶正，固定好，再帮着收拾凌乱的小店，对刘小萌说道：“妈，你先做饭，我出去一趟哈。”
“嗯。”刘小萌心不在焉回了一声。
曹小水放下书包，走出小店，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
计划了很久，这个时候正适合解决一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