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仙道无情,拳下有知(4k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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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

叫自己长老。

季白看着眼前李叒子。

沉默不语。

昨夜的师姐,当下竟对自己做出这般事。

哪怕只是称呼变化,可是季白知道,两人的关系,似乎便要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这……

便是身份所带来的影响和变化么。

季白双眼微微眯着,

看着一旁的青衫女子。

“柳晓青,这也在你的计划之内么?”

季白这一路走来。

倒也是察觉了,这柳晓青的身上,

似乎对自己藏匿了什么企图。

或者说,

不光是她,

此地所有人,

甚至那位被自己一剑刺穿喉咙的左长老。

对于自己,

都是存在某种念想。

那左卓想要收自己入麾下门徒走狗。

而这柳晓青,只是徐徐引导,虽然对自己有所帮衬,可却只是步步为营,却不直接明说,不知是何打算。

不过有了此前经历,自己和她,算是一只脚踏入同一条路的人。

倒也算不得是让人觉得反感的。

“你这以身入局,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季白注视着柳晓青,心中则是暗自揣测。

只是此地环境如此,他当下就算有事想问,

现在也不是什么好时机。

“你看我做什么?”

季白抬头,那柳晓青便笑眼盈盈,双眼眯成一双弯月。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我看你长得可人!”

季白开口揶揄,又故作调弄之意,

“只是想尝一尝味道。”

“哼!”

柳晓青唾了他一口,

“口蜜腹剑!”

“臭不要脸!”

随后便不再看他。

可是柳晓青别过的面孔,又在不经意间,牵扯了一下自己的嘴角,连她自己似乎都没有察觉。

又像是藏了些欣喜。

“嘿——”

她轻喝一声,率先季白一步,

整个人飘摇而起,长发起落,紧贴身后,犹如海藻。

又好似半身的鬼。

她的脚尖轻轻一踏,掠过三阴鼎的边缘。

呵——

季白也不再提,径直抬手,握住悬挂鼎上的法剑。

提剑而起。

一手提剑,一手持拂尘。

也是紧随其后,轻抚黑鼎边缘,

一个翻身,从大鼎之中跃身而出。

趁此机会,站在高处,四下望去,鬼神环伺。

此地鬼神,乃是诸多恶鬼。

众生苦相,无喜无悲。

诸多困坐此地的弟子,皆是一副双眼血丝的模样。

死死地盯着突来的两人。

无声无息。

像是隐藏在丛林深处的暗夜郊狼。

倒也,不能放松警惕了。

看着那一只只虎视眈眈的眼眸,季白这般思索着。

当下……

自己虽授了那尊崇身份,

可身份这般虚无之物,在此地,又有几分作用。

季白倒是不好估量。

况且他在心底里,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身份,

是并不认可的。

或者说,

在这生死无常之地,

季白也难相信,

这便宜的长老身份,会起到什么震慑威吓的作用。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自己……

在此地,

没有根基。

哪怕当下和那仙姑一路,

哪怕当下身负精妙法门,

可越是发光的,

便越是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当下,

切勿忘本,需要事事小心。

否则,

若是因为一时大意,

在阴沟里翻了船。

那自己岂不是和那死去的左长老一般,成了荒诞的悲剧了。

季白想起了那颗被烧成灰烬的头,随后转过头去,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青衫女子。

昨夜两位以下克上的始作俑者,

便都在此处了。

若是因为身份之事,便和那左长老一般擅自妄为,折损于此,岂不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休得大意!

季白轻咬舌尖,心中顾虑不减。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那此前曾动用的观测之法,在不经意间悄悄施展。

法启!

虚空的眼瞳轮廓,在他头顶缓缓舒展开来。

将此地一切,

一一尽收眼底。

“这……”

那中山猛虎般的汉子,似乎察觉到什么,随后身子颤了一下。

双目闭合着,翻身像是小憩。

可似闭未闭的双眼,却盯着季白。

这一细节,也被季白尽收眼底。

当下,季白只觉感知之力,倒是通明了些。

从此地门徒的表情、呼吸、体温、心跳,甚至是诸多情绪之中。

他体会到了更多的事物。

此地的众人……

变化。

季白一一辨认,审视这周遭熟悉的门徒。

昨日醒来的时候,他们便和自己熬了半夜。

他们当下看向自己的目光,比之昨夜,似乎多了些灼热。

他们的眼神愈发灼热,季白反而心中没谱。

他们眼里浑浊的光,像是眼里生着火,

那火随时要点燃自己,又或者点燃其他人。

像是朝圣殉葬的狂徒。

若是有什么导火索出现,兴许便要让这炸药引爆,让烈火将此地所有人都引燃了。

鬼门众人的视线,像是要择人而噬的恶鬼。

仿佛随时都会蜂拥上来,将他和柳晓青撕碎。

被这么盯着,连季白都觉得心底发毛。

他不禁低头,看着手中法器,还有左手虎口处的暗淡剑符,才让他当下,稍稍安心了一些。

幸好提前做了准备,拓印了那莲花宝地当中的符箓。

这乃是他一剑一鼎后,用以应对危机的第三道法门。

在那剑纹之中,剑意缓缓流淌而出,仿佛潮汐。

若是观察那剑纹久了,便要觉得双目刺痛,不禁留下泪来。

可若是其中力量发挥而出。

季白心中倒是可以肯定,这一剑。

比自己此前所用法门。

兴许都要强一些。

毕竟那是今天的,第一剑。

第一剑,

就比较精神。

可以更凶狠持久一些。

他这般想着,随后回身牵引法鼎。

为自己增添更多筹码。

自他方才开眼之时,心中便生出某种预言危机的感受来。

好似在隐约间,捕捉到了三分。

念意。

像是某种恶意。

但却不知这恶意从何而来,

只能更加小心,

以防万一之事。

他这样想着,甩动手中拂尘,牵引背后的三阴鼎。

那尊漆黑三阴鼎,在经过一夜的放置后,其中沸腾的汤汁,也神奇干涸了。

仅在那鼎中,留下金沙般的痕迹。

此刻过了时辰,那金沙之物,好似也有些暗淡了。

呈现出晦暗的暗金色。

甚至有些发乌了。

像是墨痕。

随着季白抬手牵招,

那法宝之物,便滴溜溜自己转起来,随后化作巴掌大小,朝着季白的方向撞了过来。

那盘踞在季白身后的阴影,

便忽然一个张口揽月,像是一个鱼钩,挂住了那巴掌大小的炉鼎之物。

算是礼毕。

嗡——

季白忽觉耳鸣,猛地回头,观应头顶天光!

自己当下通过那宝鉴,来到此地,若是此前并未经历,季白对此也只会嗤之以鼻。

可是当下亲身见证这一切,倒也不得不相信。

此地,此法,

倒是有些玄妙了。

就是那诸多宝鉴的光,让季白觉得有些烦扰。

自己此前就被这样盯着。

犹如芒刺在背,

在获取那序列之法之前,还不曾产生这种感受。

可是自从自己离开此地后,

所获得的种种机缘,

倒是令自己对他人的窥伺,更加敏感了。

他甚至能透过那些天光之景。

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

似乎是有……

六道。

等等……

季白挑眉仰视,他察觉到了什么。

那耳鸣之感,那恶意源头。

在一瞬间,统统辨析。

而此前那恶意之感,便是从其中第三道天光传来。

那道天光之中的人,似乎对自己存在的恶意,最为明显。

嗯……

他低头平视,恢复原状。

对于方才感受,彷若不闻不问。

他来到了李叒子身前。

低头看去,一时之间,倒是觉得有些百感交集。

“起来吧。”

季白看着那满脸是血的李叒子,心中倒是不知说些什么。

不禁开口说道,随后抬手去扶。

“等一下。”

一只玉手,挡在了两人的面前。

“柳师姐……”

季白听着身旁女子话语,心中却是忽然生了莫名。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柳晓青的行为,却又让他有些张二摸不到头脑。

这柳晓青此前带自己前来的目的,似乎确实是为了什么招鬼引童。

可是当下,似乎又另有图谋。

“倒是没什么意思。”

“此次前来,是为八长老接喜。”

“新晋长老,需要挑选几名伶俐的,作为身旁灵童。”

“你们谁愿意来?”

那女子轻声开口,便有许多饿死鬼,朝着二人爬了过来,

一名饿死鬼的手掌,刚刚接触到季白的脚踝。

噗——

那弟子的手掌,便被一只铸铁提灯末端的利刺,钉穿了手掌。

“只是让尔等奉命。”

“没让尔等前来领死!”

“胆敢僭越的,便要给你们截了指头。”

从青衫女子的眼瞳中,流露出某种残忍的痕迹来。

苍白的盲眼仿佛被点亮,化作暗金色的萤火。

白鳞片附着面部,化作成串的锁。

纤细的蛇瞳孔舒展,连同她的脚下,都泛生出冰霜结晶的痕迹来。

那一众饿死鬼,便被惊得连连后退,化作众星拱月之态。

“不过,在此之前,我倒是希望,问清楚一件事。”

“你叫……”

柳晓青蹲下身去,抬起一根手指头,挑起了李叒子的下颌。

“李叒子是吧。”

“是……”李叒子低垂眼帘,不敢看眼前之人。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柳晓青开口问道。

“长老……可是认错了……”李叒子摇了摇头,眼里流出泪水,和血混合一处。

季白沉默。

似乎两人相识。

不知是因何起了纠葛。

这种时候,应该去管么?

虽说此事看似和自己无关,但……

罢——

季白叹了口气。

既然那李叒子算是救了自己一命,若是柳晓青有伤及性命之为,便总要拦上一拦。

“柳师姐。”

季白开口,那柳晓青则是直接将脖子整个转了过来。

蛇信吐出,瞳孔竖直。

“想说什么?”

“……”

“你当着我的面,心疼别人,倒是做个老好人。”

柳晓青嘟囔一句,随后说道。

“放心,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她。”

“此事,也和你有关。”

“我?”季白莫名。

“正是。”

柳晓青点了点头,

“李叒子,我可问你,你可如实回答我。”

“是。”李叒子颤抖道。

“你那蚀心的虫,是从哪里截来的?”

“什么虫?”

李叒子的表情像是有些茫然,矢口否认,

“我不知道。”

“可据我所知,我三截门,并无此物。”

“但我在许多年前,曾在门外,见过这东西,它乃是一种蛊。”

柳晓青开口,随后一道凶风,从二人背后席卷而来。

季白猛地回头,只见一道影子晃了过来。

那影子越过他,朝着柳晓青的方向袭去!

铛啷啷——

一道肥胖的身影从人群当中窜出,和那袭来之物撞到一处!

“疼疼疼疼!”

胖子倒地不起,身前几道血窟窿,跌倒在地,痛苦哀嚎。

可却中气十足,倒是无碍。

“嘻嘻嘻嘻——”

季白低头看去,那胖子,乃是柯三。

而另一个,则是个矮子,用笔墨画了个丑角的脸谱,五短身材,浑身上下生满了刺。

像是一只刺猬。

那矮子被丢过来,却并未二次发起攻击,

而是愣在原地,

像是有些痴傻。

“谁?”柳晓青忽然回头,怒目而视。

“柳晓青!”

“这鬼地活祀痴傻,你怎么也这样了?”

未见其形,先闻其声。

山窟头顶,天光骤亮。

一名黄衫女子踏空而来,身着宽身袖裤,双脚连续脚踏,骑乘一条血红如意上。

借着一道天光,缓缓下坠。

在那黄衣女子身旁,乃是一对毛嘴猴腮的金童玉女。

一男一女,分别侍奉左右。

“你怎么来了?”

柳晓青忽然吊眉,双眉紧锁,盯着眼前之人,开口呵斥道:

“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我怎么就不能来?”黄三姑姑开口媚笑着,随后冷哼一声,话语里藏着刀子。

“我三截门长幼尊卑,自有序列支持,我这不是来,为七仙姑道喜,为八长老贺岁。”

“这里不需要你。”

柳晓青喝道。

黄三姑姑笑了:

“倒是,好大的口气。”

“你不想让我来,我便不来么?”

随手手一挥,丢出一枚匕首来。

落到地上。

“那便斩一足。”

“然后跪了罢,我今晚还缺个侍寝的童儿,你若是都做了,我让你取代燕九作为新阴官,也不是不行。”

“你,有点过分了。”

季白提剑回身。

“怎么,你想替她?”

黄衫女子看着季白,双眼微微眯着,

“你和她,是个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只是觉得你这三截教,未免太过欺人了。”

季白看着眼前的人。

有了那长老身份,倒是险些忘记了。

这方地界,是弱肉强食的丛林。

虽名仙道之所,但在这里——

拳,就是权。

那么想要在这里立足。

除了适时傍势之外,还需要让自己,变得更强才是。

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不被排挤。

才能不被蔑视。

才能不被,欺辱!

需要,力量!

恰在此时,那黄三姑姑身旁的童子,忽然开口叫嚣道:

“哟,怎个不说话了,废物就是废物,就算你是新生的长老,可却羽翼未全,在我们三姑姑面前,就算是龙你也得盘着,是虎你也得握着,你……”

“……”

季白看着眼前之人,心中则是生出无限愠怒来。

随后抬起手来,朝着那眼前小道童,抬手扇巴了过去。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轮得到你对我指手画脚。”

季白看着眼前一双童子,抬手挥掌。

在他的背后,似乎隐约浮现出一道手掌的壁画。

在他头顶,升腾出一道虚无的大日。

那巴掌大小的大鼎,摆弄从黄皮子的爪中投掷而出。

随后骤然。

涨!

仿佛化作一道巨大的拳!

给我!

大!

那童子胸口撞到了大鼎上。

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整个人跌了出去。

“清风!”

那女道童看着被击飞的童子,忽然惊呼一声,张牙舞爪,朝着季白冲了上来。

季白看了一眼那婢女。

季白将法剑插在身前地上,随后用尾指提着拂尘尾部的绳环。

某种奇怪的气力,从他的指缝传来。

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套,

罩在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上,仿佛多了一副铁凯。

……

季白臂膀下沉。

他有些惊愕,

这手中之物,当下感受,倒是觉得有千钧之重。

只是这拂尘之物,

便这样沉重么?

季白看着手中拂尘,那拂尘……

好似并非拂尘,

好似,像是什么东西。

不对……

是那鼎。

因这拂尘有操纵那法鼎的功效,

而当下挥手,便连同那法鼎的重量,也和那拂尘之物,一同压砸在他的手腕上。

只是觉得手中之物,当下好似千钧之重,

季白看着手中之物,忽然生出明悟。

这手中物,在那左老道手里,便是拂尘。

可是到了他的手里,却又变化。

乃是一只柔顺的笔。

有笔无墨,

白毫垂悬。

一只,判官的笔。

而自己当下,便是将那笔悬在手腕之间,然后,将四指紧贴手掌。

这个动作,便是,

握拳!

然后朝着前方推拳!

遇事不决!

蓄意轰拳!

将方才烦闷,统统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