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蝼蚁尚且偷生(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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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水流的脸上涂抹着一层拙劣伪装,女郎少有江湖经验,却是分辨不出。

“称呼我为姑娘,你是南下的北伧后人?”

吊着殷水流的青色绳索忽然下滑。

在有爱与和谐的净化力量影响下,女郎的缳术温柔而又体贴的将殷水流控制在侧壁上,没有让他的后背遭遇到受到半分痛苦撞击。

“我且问你,我那些修炼死户藏的护卫,你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死户。

是晋室的门阀士族,对于生门藏武夫的轻贱蔑称。

盖因这是前朝的国术。

“此地不宜久留,随时都会有强大邪祟出现,姑娘请带着我入房说话,我必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甬道上面太过危险。

右边为一方散的迷雾阻住,但是狗币房间所在的左边并没有。

眼见着殷水流要带着她的青色绳索往前走。

女郎也随之走了几步。

忽又停下。

明明眼前的这张脸脏兮兮的难以入目,且綌衣上亦是血迹斑斑,明显便是恶徒。

女郎却无端的在眼前感受到了几分仿若皑皑雪山的时纯真静美。

当真是奇怪。

“你须得庆幸,遇到的是我,倘若是其他的膏粱子弟,他们话都不会与你多说一句,便将你在这打死了。”

她这幅傲娇着扬起下巴说话的摸样,在殷水流的眼中实在是太似她前世的神态了。

趁着净化丸的效果还在,自是不免要先捧她几句降尊纡贵。

“姑娘请看,门上留着这般刀痕的舱间,都为我曾经闯入过,里面的邪祟已经被人诛灭干净了,相对而言能够算得上是一时的安全所在。”

再以后背撞开。

“要进入船上的舱房,都须得如此开门而入。”

女郎极是惊诧的目光落往舱房中的摆设上道:“里面的邪祟都是为谁除去了?”

殷水流半真不假道:“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翁,他将我从房中救下,将这把镌刻着勿拔的利器留给我,再授予我一点保命本事便匆匆离去了。”

女郎表现得将信将疑。

她往左右两边的甬道瞥去几眼,分外阴森的甬道尽头,在几点灯火的照耀下,仿若是暂时沉睡在那方的恐怖怪物。

再往舱房中走去。

黛眉渐蹙。

这件舱房中相同的几案茶具,让她慢慢忆起了深陷在邪祟影响下的凌乱记忆。

待得从中大致捋清,便发现了一点脉络清晰的蛛丝马迹。

“你遇着我的地方是在哪里?”

女郎倏地转身。

她在妖魅扯入的幻境中虽是难以自拔,却也有旧幻消失,新幻方生的间隙时刻。

殷水流犹豫片刻方道:“在姑娘被困的那间舱房中。”

女郎听罢顿生许多羞愤。

暗忖着这个少年郎必然听着她当时叫唤姊夫的声音。

啊。

啊。

啊。

我要发怒,我要巨怒,我要狂怒,我要暴怒!

我要杀了他。

可惜。

如此反【有爱与和谐】的狂躁戾气,不过是三两瞬又被净化丸镇压了。

殷水流为此感受到锁在他咽喉上的缳术。

在松开又勒紧。

再勒紧又松开。

“你听到我在舱房幻境中的说话了是么?”

便是连学姐再是如何笑靥如花,声音又是何等婉转缠绵。

这都是一个要命的问题。

“你只要老实回答,我便答应了你的合作请求。”

殷水流沉默片刻。

“我确实在姑娘的房间里,听到了有人说话,但却不是姑娘的声音。”

在女郎“杀气腾腾”的目光注视下。

他似“献头”而上。

“我不知那个声音从何而来,却在舱房中反复的说,姑娘的姊姊是患病而亡的,并非是你的姊夫下毒所杀。”

女郎慢慢放下她遮掩口鼻的袖口,面上的笑容仿若是一丛丛的繁花在原野上盛放。

不同的是她的眼眸慢慢眯成细缝,其中藏着连有爱与和谐也在极短时间以内,完全净化不去的悲哀与杀机。

“说出你想要与我合作的内容。”

见她低眸颤栗的摸样。

殷水流知道倘若没有意外发生,净化丸效果消失的时候,他便会被她吊死当场。

“白发老翁在走前,给予了我三张杀生令牌,其中一张已经为我自己所用,另外两张却可以赠与别人。想要在这艘甲丑船上暂时活着下去,必要持有那白发老翁的杀生令牌集结十把青铜钥匙。”

这番言语对于女郎的冲击之大,让她在匪夷所思中霎时将方才之事忘去大半,极是吃惊的失声而出。

“那杀生令牌可是涉及杀生遗失的秘密?”

殷水流并不奇怪她怎会知道杀生遗失在此的秘密。

却不免皱眉于连学姐的这种心无城府。

“是高高在上的门第身份对她保护得太好了,所以才会这么傻白甜么?”

对于这个将要崩坏的世道而言。

这并非是好事。

“姑娘怎会知道杀生遗落在此的事情?”

女郎有些猝不及防的错愕,焉能将心中最大的秘密道出,忙顾左右而言他道:“你要将那块杀生令牌给予我的条件是什么?”

“下船以后,我需要到上阳县城中,去办一件在姑娘眼中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一切顺利,至多不过三两日的时间便足够了。”

“这需要我从中做些什么?”

“事情办完以后,烦请姑娘花钱寻个代劳的,拿着我的这把刀,将我慢慢凌迟杀死,切勿让我死得太过顺利,愈晚断气愈好。”

愈晚断气,自然受到的痛苦折磨便也愈多。

女郎又呆了片刻。

她在原地歪着头静静看了殷水流半天,确定由耳中听来的不是幻觉,奇怪的指着殷水流的脑袋。

“你这里是否患了脑疾?”

“是啊,发病有一段时间了,让我每一日都过得很是糟糕,希望姑娘能够成全,结束了我这痛苦而又罪恶的一生。”

这等毛病简直闻所未闻。

女郎在有爱与和谐的净化力量下,方才想要杀人灭口的恶意又能存在多久。

刻下竟是要开导起殷水流勿有此念起来。

“你这人当真奇怪,别人纵使生活得再是辛苦,也在想着如何艰难活着,你却是在盼着如何痛苦死去,须知蝼蚁尚且偷生,再有如何过不去的坎儿,也当要积极应对才是。”

语气温柔下来。

才发现。

她好似认识面前这个极为陌生的少年郎,只是搜遍所有记忆,又无一点印象可言。

“我与你以前认识吗?”

“应当没有。”

到了此时。

殷水流才有机会将女郎先前有关于护卫的问题道出。

“我在其他的舱房中遇到了不少的受害者,其中便包括姑娘的那些护卫,可惜除了一个世家子弟以外,其他人都已经在邪祟的作害下罹难了。”

女郎顿时面有悲戚,握着拳头道了一句此间妖孽当真该死。

尔后才问。

“那世家子弟高姓为何,郡望何处,又是何修为?”

这叫殷水流如何回答。

他是真不知道。

从两个【大重生术】中,他早已经辨出晋王室的政治体制有些糅杂。

既有升国这样的诸侯分封地,在朝堂的三公九卿上又设有明清内阁,明明晋王室的上层体系中没有三省六部,地方的郡县衙门中又堂而皇之的出现三房六班。

再加上般般皆要入品划分的九品制度。

实在是奇奇怪怪。

“只知他姓窦,是上阳城中的绣衣使者,其他却是不知道了,姑娘随我待会见着了他,倘若有何异议,我们再寻个房间商量着来。”

女郎黛眉大蹙。

狗币绣衣使者的身份让她大为抗拒着去相见。

而且。

她仍然有问题要问。

“我现在这副稀奇古怪的模样,你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殷水流又将储物袋拿了出来,当着女郎疑惑不解的目光,从中取出一枚出自于【大面板术】的净化丸。

“那白发老翁见着了我以后,仅仅只是打量了我一眼,便知道我脑疾严重,离去前赠与几枚可以使人暂时忘却诸般烦恼的解忧丸,言道我在发病严重的时候,可以尝试一枚用以忘却所有痛苦。”

“你用了?”

殷水流举起两个手指。

“我用了两枚,服食了以后,果然如白发老翁所说的那般,所思所想之中再无半分往日里的疾苦烦忧,好似变作了一个离尘脱世的仙人一般,见着眼前诸事诸物般般都是美好,可惜效果结束了以后,便又给打回了凡尘中受苦。”

女郎猜测着问他。

“你见着效果极好,便也给我喂了一枚?”

殷水流闻言理直气壮的昂首挺胸。

“我当时见着姑娘在昏迷中皱着眉难受,只当是邪祟的迫害仍然在影响姑娘的神智,便是再舍不得均出一枚解忧丸,也在那种舍己为人的状态下,助人为乐的为姑娘分了一枚。”

随后他的眼睛眨啊眨的望着女郎。

一脸的赤诚关怀。

“姑娘现在的状态,想来还在解忧丸的药效里,不知道感觉如何?”

女郎一时竟是无言以对,许久方憋出一句。

“我真是谢谢你!”

又说。

“你们伧人恣肆放浪惯了,可知对着一个升地的陌生女娘摸手搂腰,不等人清醒过来,便行事轻浮的扛着便走,不论你有什么缘由,在升地都是要被剁手剁脚的,无人会帮着你说话。”

殷水流顿时一脸完全不知所措的紧张与羞涩。

“我平素连看个女子的正面,都会紧张得手脚发汗,若非是解忧丸赐予我的心生慈悲,断然不会做出这等大胆举动。”

又一脸后怕的说。

“以我的这点微薄道行,在解忧丸的药效下,竟然还想着一间一间的去解救其他遇难的人,现在想来当真是无畏之极,也不知道是谁给的我如斯勇气?”

“梁静茹吧?”

女郎的这番话一出,两人当即相互大眼瞪小眼。

殷水流试探的问道:“姑娘在说什么?”

女郎也显迷茫道:“我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转而便横了殷水流一眼。

“就是因为你给我喂的这甚解忧丸,害得我怪怪的,我且问你,除了喂这个,你还喂了什么没有?”

“没有,断然没有,为姑娘均了一粒解忧丸,现在想来都心疼不已。”

又想了想。

好似割了他偌大一块肉下来一般,殷水流举着那枚净化丸递来。

“本是怀着解忧丸的好意救人,不曾想却是大大得罪了姑娘,此丸现在便似我的命根一般,我实在是没有其他贵物可以用来请罪,万望姑娘不要介意,再来一枚如何?”

饶是女郎此时再是有爱再是和谐。

也不禁娇叱出一声。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