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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泰武十五年二月春寒料峭,袁臻再次来到楚山狐狸谷。
他把营救卫燕儿与袁郅反目一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他不确定乔公会怎样评论,补充道:“我实在是被逼到了头,去年中秋前后三郎派人来说要么把龙港划入西南区由钟平管;若还归我管,多收一成油火税单独给他。”说完便低下了头。
“明着抢钱啊,都是修园子闹的?”
“乔公英明!”
“郅三郎从小喜欢投上所好搞权术,好不容易得了势,终于知道高高在上未必一帆风顺。
咱们国家这些年忙于收东北,征西南,和于二郎南北分治。他既要忙内斗,又要应付军费,讨好一下陛下差点被骂成通敌叛国,只能东挪西凑。”
乔士毅接着问了一个与此无关的问题:“当初你收下龙港后立即修了二路一桥,南渚城的财税上缴国库后所剩不多,你又说没给龙港加税,可你还有一大笔军费开支,朝廷这些年用兵吃紧,连西南也管不了。你修路造桥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龙港是一定要和南渚联通起来的,一来军队过去方便,二来只有贸易上的深度捆绑,龙港才算真正回归朝廷。
自我收了龙港后想过很多办法,最后决定问海商借钱。海上贸易风险巨大但利润丰厚,催生出一批人专门借钱给商户,当然利息不低,你可以分五年十年来还清,还款时间越长利息越高。”
“你用什么抵押?”
“龙港五年的关税。”
“你胆子可真大。朝廷知道吗?”
“知道,当初龙港闹事的比做事的多,关税收不了几个钱。宰相见我不问朝廷要钱还挺支持这事。”袁臻耸耸肩膀,“龙港通路后财税连年翻倍,后来我学了海商的做法,发行债票问当地富商借,利息比我从海商那儿借的低一半。
刚开始他们怕我,不想借又不敢不借;我便把利息三个月一结,反正我也是拆东墙补西墙,他们见我及时还清,便有了信心。
等第一期债票连本带息全部还清再发行债票时,南方各地的富绅都有了信心,如今利息又被我压了一半,债票还是被一抢而空。”
“难怪你有底气帮卫家。”
“乔公我心里真的有气,卫康安自备干粮镇守西南,袁郅你在这节骨眼上为了些马匹生意羞辱人家还逼大家站队,也太不把朝廷重臣放在眼里了。
我自己被他害的还少吗?要不是运气好,我就是下一个治四郎。所以这次我大大方方地告诉世人,卫家就是我挺的。我……是不是太意气用事了?”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让卫家死心塌地跟着你也好。这么一来郅三郎对整个西南的统治成本将急剧增加,原先一个州牧、一个眼神能搞定的事,以后得讨价还价了。”
乔士毅端着一杯热茶,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山风,那双饱经忧患的眼睛如醒狮般怒睁:“你要记住做决定之前要有必死的信念。没有失去全部利益的魄力,就容易被敌人的淫威所慑服。而这必胜的信心和必死的信念,从来不是出于理智。天天计算,蝇营狗苟,干大事惜身,见小利忘命,绝对成不了事。
何况你身边有高人,以后放开做就是了。”
“今天我把他们都带来了。”
“既然来了,进来我瞧瞧。”
直到这时袁臻才算松了口气,除崔刘两人,金誓忠,陈容,薛之沅和汪怀亮四人是第一次来狐狸谷。
他们都听长辈说起过乔士毅,今日得见都很激动。屋里稍显凌乱,除了一盆寒兰,再无其他装饰。乔公端坐在软垫中,发须全白,就像一个普通的老头子。
袁臻指着陈容介绍道:“问海外借钱最早是他提出来的。”
“说说你们当时是怎么想的?”乔士毅示意众人坐下。
陈容谦虚了几句便说起了思路:“崔智和我算了一笔帐,借钱比收税快。只要龙港的经济每年有增量,官府收的税变多,欠的钱就能连本带利还上。朝廷靠债务应急,富商靠债票赚利钱,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总比从穷百姓嘴里抠钱出来卖儿卖女强。”袁臻补充道,“发行债票在当地不是新手段,只是被于二郎玩坏了,他曾经干过还不出债杀债主的事,这种杀鸡取卵的事干过一回,以后谁还信他?”
“主公就不同,所有袁于欠的债,他负责还。还了整整四年半,最后把龙港的人心全收了回来。”陈容接道,“别的不敢说,哪怕有一天主公被调离龙港,只要他开口,照样有人愿意借钱给他,他连旧债都认,这点气魄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你打了一个更深的算盘,如果一上来就赖账,今后一文钱都别想借。如果不赖账,就可以借新还旧,还可以借钱发展,到时候再慢慢还,大不了搞永续债,只还利息。”
众人皆惊呼:“乔公是神仙。”
乔士毅笑道:“我老了,你们才是栋梁之材。”一时气氛融洽,大家都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你们能被大郎挑中都是高手。要记住,一旦掀开面纱,将会面临更残酷的现实,迫不得已时一定是你死我活。”
乔士毅发自丹田的低沉声音令众人肃然。
“干大事前无人敢打必成的保票,就算是有,也需要功成不必在我的勇气,望你们好自为之。”乔士毅说完闭上了眼睛,以眉间为中心,犹如雕刻而成的皱纹布满了整张脸,
“谢乔公教诲。”
乔士毅显出了疲态,袁臻吩咐四人先出屋:“绝不可惊扰这边的百姓,顺便打些猎物回来。”众人称诺依次退下。
“臻儿,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自卫家有你鼎力支持后,林允寒的北马销路怎么样?”
“不会好的,听说连林家的远亲也在偷摸配西马,毕竟价格才北马的一半。”
“那你可有后着?”
“什么?”袁臻吃了一惊。
“卫家有龙港的财政作支持,马价才能打得这么低。可是林允寒吃不消,何况北马这么高的价格也不是全进他自己口袋。吃不消就会生怨念,他是不是在北方快五年了?”乔士毅脸上的皱纹形成了复杂的图案。
“乔公容我回去好好想想。”袁臻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乔士毅是他的恩师,以严格著称。他早已习惯见乔公前做足三倍的准备,没想到还是有疏漏。
“以后仍是你们三个来,人不必太多。”乔士毅斜倚在软垫上,他确实老了火气也小了。
“乔公,这次我带他们来是想接你回家的,家里房间都准备好了。”
“臻儿,我说过不想露面了,就让大家觉得我死了吧。我在这山里过得很好,出去了反倒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
“你树大招风,身边全是眼睛,而我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了,就让我终老楚山吧。”乔士毅挥了挥手不想再继续,“对了,刚才你说你也中了毒,后来怎么样?”
袁臻摇摇头道:“遇到了一个高明的大夫帮我除了根,这之后再也没犯过。”说完叹了口气,满脸落寞。
崔智知道袁臻为什么叹气,自上次码头分开后,他前后找过肖珺三次,连肖家学堂和老宅都去了。
老管家很客气但表示无奈:“二小姐常年进山采药,有时去外地医馆坐诊。若遇到疑难杂症,就索性住下来直到治好了再回来。
每年除了祭祀和几个重要节日不怎么回来住。如果不在山房那边,我也没办法了。大官人还是找其他大夫吧,别等她了。”
这次来狐狸谷前,他又去了一趟山房,院里满是落叶空无一人。
“乔公,这株兰花倒是不错。”崔智越看越喜欢。
乔士毅微微睁开眼睛笑道:“楚山寒兰,人间绝色。”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是灯笼清脆的声音:“爷爷,姐姐来了,给你带了咸肉,我去挖些笋。”
“哦,臻儿你们到里屋避一下,是这边山里的姑娘,常来我这儿玩。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别吓着她。”
“是。”
门被吱哑打开,有人轻轻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