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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武十四年中秋节，许州城中烟花阵阵，广南路上有对夫妻正在散步，突然从巷子里冲来一个三十开外的妇人，见了年轻女子抬手就打，嘴里骂着市井粗话，她见男人护着小的，恨不得把个小媳妇扒个精光。
那男人拉着妇人求她回家说，反挨了一记耳光，他一怒之下把女人推翻在地。
妇人跪在地上哭道：“当年你什么也不是，卖了我的嫁妆去做生意，才有了些起色，转眼就要给狐狸精置外宅。你成日说忙忙忙，忙得不着家，原来忙着陪这个狐狸精。”
年轻女子被抓的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嘤嘤哭道：“我想认大娘做姐姐的，奈何姐姐不愿意。“
那男人见围观者越来越多，向众人解释道：“我都三十了，她自己生不出崽还不准我讨，如今小娘子刚有，我替她寻处房子她就着急上火的打上门来，你们刚才也看见了，净往肚子上踢。大家说说哪有这种妒妇？”
街坊邻居最爱看这类家长里短的香艳事，有说大妇善妒的，有说男人忘恩的，正说的热闹人群中冲过来一个白脸书生带着七八个汉子叫嚷道谁敢欺负我妹妹。
大娘子叫道：“你们看看，他家就是这么拜我做姐姐的，我若让她进门，指不定哪天就被这一窝强盗害死了。”说罢撒泼似的对着汉子又咬又打，弄得自己满身是血。
不多时又冲过来十多个汉子吼道：“姐姐勿怕有娘家人替你作主，今天非扒了这狐狸精一家的皮给姐姐出气。”
好家伙，二十来个汉子打起了群架把半条广南路围得水泄不通。等官府匀出人手把打架的拉开已近五更了。
许州县尉郑同襄一晚没睡，昨晚的中秋烟花放出了大事，他正皱眉听着手下汇报：
“几个烟花落进了胡通判家中，火势趁着风从正殿屋梁烧起，一屋连着一屋，把整座通判府烧了个干净。九爷虽逃了出来，却因吸入太多烟尘没救回来。”
刚说到这儿，郡守俞德胜急匆匆赶来问：“这可怎么弄？平白无故的放个烟花怎么会把房子点了？”
“俞大人，我亲自去看过，不只是烟花。”郑县尉让人退下关上门轻轻说，“昨晚九爷看戏那屋有火药痕迹。目前消息还封锁着。”
“果然有鬼！”
“大人何出此言？”
“当初卫姑娘的事我劝九爷别做得那么绝，堂堂封疆大吏能让自己姑娘平白无故入狱？看看这才多久报应就来了。
失火这事咱们得赶紧找到线索，朝廷很快会派人下来的。”
正一筹莫展间，一衙兵喘着大气跑进来叫道：“大人不好了，广南路上的三家典当铺被搬得一干二净，守库的府兵全被杀了。”
“谁家的当铺？”
“九爷家的。”
“走，看看去。”
两位大人赶到广南路时衙兵正在清点，从帐房嘴里得知至少失窃了五百万两。
“这么多银子搁哪儿？”
“大人请随我来，这儿有个暗房。”两人跟着捕头往地下走，暗房门外被杀的府兵刚被挪开。
“当铺一般都会在后面设个暗房放些周转银子和值钱古董，但九爷家的别有洞天。”两人走进去后也发现这间暗室大得出奇。
“当年九爷出钱翻修洪福寺，其实是为了把当铺的暗室与隔壁的洪福寺打通，这上面是洪福寺的菜园子，挖空了也没人知道。”
虽说九爷家大业大，但失窃的银子也太多了，两人嘴上没说心里清楚，九爷这些年贪来的家底全搁这儿了。
“抢钱杀人这么大的阵仗，怎么一点也没人知道？”郑同襄奇怪道。
“回大人，昨晚广南路上有人打群架，从三更打到四更，百姓不是看灯就是看架，全被堵在了外围，所以北面当铺出事无人看到。”
“这么多银子，一时半会儿搬不走，肯定还在许州。挖地三尺也给我找出来。”
“是。”
回到县衙后俞德胜问：“郑大人，你怎么看。”
“九爷家着火，当铺失窃，这两件事应该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不知道和卫家有没有关系。”
“这么大的阵仗，没个百十来人是做不成的。刚才我也派人查过，许州城里没有卫家军，到底是谁？怎么做到的？”
直到掌灯后两人仍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把胡家老仆喊来再问问。
“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如今九爷死了，你也不用担心祸从口出。”郑同襄对老妇很客气，“先说说你家夫人的事吧。”
“夫人是在姑娘走后死的。”
“怎么死的？”
“仵作看过，口唇发黑有咬印，七窍有血，确为毒死。九爷认定姑娘是凶手，他报的官，姑娘走到达州被高守备锁进大牢。卫将军派了五郎来交涉，被九爷哄走了。”
“我听说你当初并不认同九爷的做法？”
“其实我们一家都靠着九爷，当初并不敢多话，五郎过来交涉被赶走后来找我，我良心上过不去，多说了几句，就被扫地出门了。”妇人的眼角出现了皱纹，一双手倒不粗糙，看的出来她早年过得不错，近来压力很大。
“你为什么觉得与卫姑娘无关？”
青衣妇人思索片刻后说：“我家夫人和卫将军是同胞姐弟从小感情深厚，夫人待姑娘如同亲生，燕姐儿实在没有理由害她。
夫人与九爷的关系反而一般，今年本不是什么大生日，是九爷定要把姑娘接来给夫人庆生。姑娘一走夫人就出事了，这也太巧了。”
“所以出事后你觉得这是针对卫姑娘布的局？”
“燕姐儿明年要出阁了，按理不应该出远门的。”妇人点头道：“御前太尉朱家听到她被俘后，一纸休书过去说此女入狱德行有亏，不要了！大人你们说她图啥？”
郑同襄和俞德胜对视了一眼，郑同襄轻轻咳嗽了下问：“在卫姑娘出事前后你们家还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想到什么说什么。”
“倒是有一件。”妇人顿了一下说，“三娘子半年前死了。”
“哦，这有什么奇怪的？”
“怪就怪在连邹舅爷一家也都不见了。
九爷在广南路上的当铺归他宠爱的邹三娘子的兄弟邹春才管，清明前九爷差邹舅爷去京城给太师送寿礼，邹舅爷是芒种前后回来的，这之后九爷就常发脾气，后来三娘子死了，邹舅爷全家也都搬了。”
“搬了？”
“对。”青衣妇人犹豫道，“九爷是这么说的，全家都搬了。”
郑同襄觉得这件事肯定有鬼，决定要去查查，又问了些话，见妇人实在说不出其他的，便让她先退下了。
“朱家的表现真让人捉摸不透啊。”俞德胜皱眉道，“我记得朱家大郎娶了郅大娘子的表妹，四郎定了卫姑娘。”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郑同襄没想到俞德胜和他的关注点完全不同。
“朱家的身份决定了他们知道朝廷的最新风向，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卫姑娘有问题，朱家却急着和卫家分个干净。这说明什么你还不懂吗？说明众人开始站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