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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周宁仪平素一派“无仪宁死”的端正君子之貌,徐若玉讽道:“就算我不来,陛下不也有的是法子让我承罪吗?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罪,要如此大张旗鼓,搅乱一个明月楼都不够。”
他抬眼打量着檐子上叩着的刺金牌匾,两个刺金的大字“东府”明晃晃的篆在上头。
“怎么,还要搅乱废太子的东府么,这儿不是已经够乱了么?”
乌台诗案后,又遇东府及左右春坊巫蛊之祸,东府阖府上下险付之一炬。自此之后,太子萧璟便行迹疯迷、性情失常。玄帝也不愿再管,故着廷前司谏之谏言:束于东府,非诏不得出。
流言蜚语众多,此为广为流传的一说。
可是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无人关心。或者说关心之人皆被捂住了嘴,例如被困在明宫三年之久的徐若玉,又例如远离宫城往南梁征讨的陈温束。
周宁仪看着徐若玉眼底的嘲讽,有些莫名的无言以对,挣扎着终是抬手替他推开了门。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一道门槛、这样的一座东府。
那时住在东府里的太子殿下还是萧瞻,他是萧璟的堂兄,年长他三岁。
那个时候,太子太傅温胥初入宫城,原是要在东府给太书苑的皇子王孙致礼的。可是东府忽然走水了,火势迎风起。年岁稍大的萧瞻拼死把萧璟和若玉推出了东府大门,自己却被埋在了坍塌的废墟里,活活烧死了。
那时若玉抱着萧瞻的尸体,茫然又无措。
直到陈温束的到来。后来的一切仿佛都顺理成章,先帝病郁而尽,兰陵郡王萧玄奉旨入宫称帝,萧璟为储君,陈温束护储君有功渐升高位。
诚然,这并非是一场意外,可是总要有人为太子之死牺牲。因此也只有徐若玉,被诬以纵火罪,囚在了明宫之中。
只有他,被困在了三年前的那个东府里。
若玉低下头看向那埋在雪卧之中的门槛,很低,甚至无须耗费什么精力,只需轻轻抬起脚就能跨过去。
三年前,他跨过这道门槛,进了被焚烧殆尽的东府,却被无端构陷自此明宫幽禁三年。
三年后的今日,他若是跨过了这道门槛,进了如今的东府,会有什么后果呢。
他不知道。不过想来,大概不会比三年前的罪名更严重了。
他捻着手中的请帖,想起了明月楼里的那出《锁麟囊》:流水常逝去,兰因结絮果。苦海之大,究竟何时能寻到归岸呢。
那不如就再赌一次吧。
他攥起衣衫下摆,抬脚就要跨进东府时,一柄长剑猛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徐若玉抬眼望向周宁仪。
“陛下今晨……赐了太子殿下一盅酒。”周宁仪木然的看向东府内,一盏盏白事灯笼挂在中堂屋檐的廊下,倒是同院中的萧瑟之景相互应和。
自萧璟被幽禁于此,三年来,不得随侍,不得伴霖,不得供贵事,不得养门使,更不得同太子往日食肆、用物、宿殿、行事这类一应相照。
便如狱中。
徐若玉想起昨夜太子妃诞下的那个男婴,还想起弱冠之年如今却仍居留在宫中的二殿下萧萦。
陛下与太子存罅已久,谏官也早有废储之意。若非那一封前朝邸报,陛下恐也不会迫于谏言而屈从。
从前留着萧璟,不过是为了制衡二殿下。
如今废了他,是因为太子妃诞下了个男婴么?
徐若玉怔愣在原地,半响发不出一点声。他只觉着有刺骨的冷意从脚底直直的钻进四肢百骸,如一把利刃猛地劈进他的心间。
他不敢相信周宁仪的话外之意。
父子生离,于帝王家不过废储而已,又何须非要萧璟用命来抵,竟还是逼迫储君自戕的恶毒法子。
那封前朝邸报、那首没来由的乌台诗,还抵不过当朝储君的性命么。
“王廷之内自戕而死是大罪,谏官和万民不会容许储君如此。故而陛下应有意……”周宁仪白着张脸,他紧蹙眉头,手中攥紧了剑柄,青筋自他的手心缝隙绽出,心间却活像被堵住了似的无论如何在也说不出剩下的话。
这一切于任何人来说,都太过于残忍。
“让我承罪,是么。”若玉捻着请帖递给周宁仪,满眼哀伤的望向请帖上的太子印章,轻轻续着周宁仪没说完的话,却又仿佛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罢了。
金色印泥像柳叶一般轻轻地坠在上头,仿佛春风一吹就如雪一般飘飘然的落下去了。
可惜这不是能轻易吹掉的柳叶,如今也不是六月春风天。
周宁仪虽心有不解,却也是无可奈何。就像他不知为何陛下要在明月楼做一出戏,也不知道陛下为何一定要自己把徐若玉亲自劫到东府,更不明白为何要等到他见过若玉认罪后,亲自把他押入大理寺。
往前以为是圣旨,也是密诏,他只有领旨的份儿。
如今却是明白了。
他想起了那个绣金的“善”字,就静静地躺在那个都承盘中,那是他头一回见到死诏。
中常侍说,死诏既出,应了诏便会有人因此而丧命,这是既定之事。
他起先只觉着惶恐,如今却只剩下满纸的荒唐,荒唐至极!
“可是,”若玉伸手把周宁仪的剑柄推了回去,噙着笑意垂眼,有些怅惘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殿下了,有很多话要说与殿下听。”
他婉谢了周宁仪的阻拦,抬脚踏了进去。
尽管如今他知道了陛下要用太子之死的罪名诬他,知道了当朝太子殿下要被逼迫以自戕之名赐死,也知道自己一旦跨进这座东府,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可是,他只是想要见一见太子殿下,他还有很多话要说与殿下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