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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哭也是我哭啊。
还未及冯良嫔多想,这方稳婆便抱着孩子从西厢房里低着头匆匆往东厢房里赶。
是个男胎,太子妃血崩而尽。
檀香的最后一息也渐渐在莲花式样的香盔中燃尽了,袅袅余烟攀岩着从中梁上悬挂着的雕金坠链,寒风随着稳婆一道入室,错碰良嫔耳后的钉薄玉翠坠子,微抚香盔中的余烬,顷刻弥散于垂帘前。
房中犹如无人般沉寂,连那个初生的孩子也安静极了。
大抵是意料之中,此刻崔之桐心中竟无半点涟漪。她抬头看向稳婆怀里抱着的孩子,一截葱段般白皙的小胳膊胡乱的拉扯着稳婆的衣裳,明亮的双眸直直的盯着梁上的坠链。
打眼瞧着,这孩子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若是这孩子抱在她的怀中,若是这孩子嗫嚅着她的名字,若是这孩子能成她崔家的依仗,那么如今崔家所面临的一切似乎都可以迎刃而解。
不管是崔家还是她自己。
玄帝瞥了眼身边的冯良嫔,抬手让中常侍起身,又随手捻了都承盘上的诏书,置于冯良嫔的面前。
他眉目含情的望向冯良嫔,从头到尾没有分半点眼神给崔皇后。
“南梁一战我军几无生还,幸是陈温束还留了条命回来。”他略过崔之桐,望向那个孩子,意有所指道:“如今皇嗣平安降生,也算是大幸事。”
拔军之前,崔珏曾来垂宫面圣。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正批着奏折,已近月明时分。折子是常宁候冯兆熙央人从阜州漏夜送来的,倒不是什么大事,整张折子上尽只是写了些小事罢了。
虽是小事,却并不寻常。字字句句皆道明了这些年崔献身为大理寺卿,与东府所行的各项便宜,倒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他早该料想得到,崔之桐不可能有子嗣,崔之榈又被他打发去了边疆戍边。崔家若想要在朝中长久立足,一定会把主意打到当朝太子的头上。
恰好,太子因犯上之名被幽禁,此案正是由他崔献承办。而刑部秉承诉讼回避之制,不予问责此案,倒是给崔氏和太子一个同流合污的机会了。
他想起了他的皇后,崔氏嫡女崔之桐。
可是崔珏说他想要参加征讨南梁的队伍,又说他的兄长崔评前些日子得了一甲第二名,他的文章虽然写的不好,却也想要跟兄长一样为崔家锦上添花。
陈温束恰好缺一个副将,他觉着崔珏就很合适。
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征讨南梁的队伍被埋伏几乎无人生还、崔献因太子犯上案而自缢了、就连太子也处处都被弹劾,皆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崔之桐会把主意打在一个未降世的孩子身上,还是用疆湫花这样损人的法子。不过她到底是心慈了一些,就连下毒也只肯让太医下一帖,往后便如常。
可是慢性毒药只下一帖,能起什么作用呢。
他伸手抱过这个孩子,拿着温润的佩玉轻轻抚着这个孩子的脸庞。太子的眉眼和顺,还好这孩子不肖太子,倒是跟太子妃的眉眼肖似。
“之桐,你来瞧瞧这个孩子。”他逗弄着把佩玉放在孩子的襁褓之中,又伸手扶起崔之桐把孩子抱给了她。
崔之桐有一瞬的茫然,却还是抬眼看了看玄帝身后一幅气急败坏模样的冯良嫔,瞬间心情漾然。看来,陛下是决意把这孩子养在她的身边了。
她做了这么多,倒也不算白费功夫。
崔之桐这样想着,又抱紧了几分怀中的孩子。孩子很是活泼,甫一入怀,便眯起双眼朝着她咯咯地笑。这笑容,倒是有几分太子殿下的模样。
玄帝背身撩开幕帘,踱步走到一脸委屈巴巴的冯良嫔身边,持着温玉抚了抚她的脸颊,却看着矮桌上的“善”字诏书若有所思。
“常宁侯又央人送了些新鲜玩意儿,朕让人送去你宫里了,回宫瞧一瞧。”玄帝笑看冯良嫔,示意中常侍送良嫔回宫去。
冯良嫔乖顺的走到崔之桐身旁,瞥眼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赌气似的行了个礼,转身而去。
崔之桐拔下发上的琉璃金簪,温柔的逗引着孩子笑。她轻轻掀起裹身的襁褓一角,想要包的再紧些。忽然瞧见这孩子身上竟结了一朵形似暗红的疆湫花样的胎记。
青筋似蕊丝联结,皮相如花瓣错若星盘,实乃疆湫花之毒。
长久食之,可贪人阳寿。
“皇后,南梁一战,玉成殉国了。”玄帝淡淡出声,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转身漠然的注视着崔之桐惊疑恐惧的模样。
她看着这朵疆湫花失了神,耳中却又不可避免的听到玄帝的声音,就像是幽冥府里念着判词的判官,偏要她报应不爽。
这便是:一报还一报。
一时之间连玄帝也不知,对这位正值桃李之年的女子而言,血亲逝去与自食恶果想比,哪个冲击更大。
崔之桐像是一瞬间被剥去了呼吸。
未尝世事的襁褓之婴伸着鼓鼓的藕臂,往那金簪上透着月色的琉璃石抓去,自顾自的乐出了笑颜。
崔之桐却犹如脱力般猛地跪倒在地,手中的琉璃金簪也随之撞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的心肺仿若被利刃活生生的劈开,又交织着疾风骤雨,痛的她脸色煞白,哆嗦着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琉璃碎了,可金簪尚存。
玄帝想起适才太子妃薨逝时,崔之桐哭的好一幅梨花带雨的模样,真真是惹人怜爱。
可是,真正悲伤的人,往往是流不出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