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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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学分割法”。

    天色是浓的,青墨色的雨在下,或许雨本不是这个颜色,是被山给映的,但在山里人的记忆里,他们没有见过纯色的雨。

    屋子就在山脚下。破旧的木头屋顶上盖了一层茅草,茅草遮住一个牛头大的圆洞。现在茅草湿了,水从四周汇来,压在洞心,而后茅草逐渐被压得下沉,像一个漏斗似的,扎进屋子的尖端不断滴下水来。

    水滴在地上,散成一团。

    一滴,二滴,三滴……

    林朦正在数着。

    四周的墙壁因为潮湿,散出一股霉味来,墙缝里有青苔生渗入。脚腕高的土台上,贾文明正用一支粉笔正在黑板上刻画。他先是画了一个三角,而后又画了一个三角,他先说,所谓分割,就是切,把大的切成小的。他用笔切断一个三角,而后回过身来又说,切一下,就是分割一次,两下就是两次。

    有人举手说,不懂。

    贾文明从土台边堆着的草垛里,抽出一根草来,举在手里,将其掐断,展示给众人,并说,就是这样,这就叫切割,他把草切割了一次。

    有人质疑,贾文明刚刚是用的粉笔,这次没用粉笔,怎么能叫切割呢。贾文明听了,拿起一根粉笔,把草戳断,展示给众人。

    有人反对,刚才切的是三角,现在切的是草,怎么能算切割呢。贾文明于是又将草折了两下,折成一个三角,捏在手里,再用粉笔戳断。

    学生们方才点头。

    贾文明继续讲,切割可以将东西分成很多,但无论切成多少,都可以拼接起来,和原来一样,这就叫组合。

    屋顶的水仍在滴。

    贾文明将刚才掐断的两段草拿起来,捏在一起,举起来告诉众人,现在它们又拼成一根了。有人说,这不是一根,它们的中间仍是断的。贾文明说,他不可能把断掉的两根真地再合成一根。那人问,谁可以。贾文明说,没有人可以,或许老天爷可以,但他没见过老天爷。老天爷或许不会跟一根草较劲。

    有人问,只有切成两段的才可以组合吗?贾文明说不是的,无论切成多少,只要切出来的部分没丢,都是可以重新组合到一起的。那人问,如果像铡草一样,切得稀碎呢,贾文明说不会有这种时候,那人说有的,他给小牛犊喂草的时候,就要切成和鼻毛一样细的丝。贾文明让他上来试一下。

    那人从位子上走出,来到土台上,从草垛上拿起一把阔铡草刀,而后抓起一根草,蹲在地上,开始剁。他剁得很快,大概是经常干这种事情,那根草逐渐变得细碎,先是和头发一样,而后和鼻毛一样了,由短又细,几乎看不见了。

    那人将刀放下,站起身来。贾文明蹲下,开始捡拾碎末,他的手掌里有了很多的碎末,然后他开始拼,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夹着碎末,拼得满头汗水。雨越来越大了,从茅草上落下的水滴也越来越急了,而后干脆不滴了,变成了一条细细的水流,垂直落下,灌在地上,地面开始湿了。

窗户是没有窗棂纸的,正方形的窗框子是炕檐改的,而炕檐又是牛栏改的,至于是从谁家里拿的,没人知道。雨从窗框打进来,当地上铺满薄薄的水层的时候,有人踮起脚来了。当木桌完全被水浸湿的时候,他们又都站到了凳子上。

    风很快变大了,乘着雨水杀进来,把屋子里灌满外面泥土的味道,凳子不稳,大家都躲到了桌子上,直着身子是站不稳的,只有蹲着。雨水慢慢地上涨,已与土台外缘齐平,可贾文明仍然蹲着,侧身挡住风,继续拼凑着草末。

    水就要漫过土台了,贾文明忽然说,不对,缺,一定是缺,至少缺四块,他让旁边切草的人赶紧找。那人低头踅摸,在草鞋底下找到一块,在脚指头缝里扣出一块,又从睫毛上抹下一块,现在还缺一块了。水马上就要淹没拼好的草末了,贾文明仍在不停地寻找,汗水打湿眼镜,掀起水雾,模糊一片。

    切草那人已被水势唬住,手足无措。土台坑凹不平,贾文明一边用手驱赶不断上涨的水,一边寻找缺少的那一块草末。他忽地大喊,找到了,其惊喜程度,不亚于在树下撒尿时,滋出一块黄金。那块草末是在铡草刀上发现的,大概是切草的时候粘上去的,可他已腾不出手,他必须不停地驱散水。

    他只能用脚。他以蹲着的姿势,用脚去够铡草刀。没有雷光,天更暗,雨更大了,房顶茅草汇聚出的细流已经扩成胳膊粗的水柱,而后越扩越大,茅草被水冲散,雨水从屋顶牛头大的漏洞里倾斜下来。水几乎是要漫过脚踝了,贾文明仍蹲在那里,铡刀已被他拉到了屁股下面,就快要拼成了。

    “要塌了!”

    房梁已在不停颤动,摇摇欲坠,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众人四散开来,靠门的往门跑,靠窗的向窗奔。三五个人刚到门口,还未将门拉开,一根腰粗的巨大房梁砸了下来,斜着挡住了北边的门,门已是打不开了。

    拉门那人手臂里的骨头一下子断掉了,但肉还连着,于是另一只手托着残手,不停嚎叫,可是没人管他。众人都往南边的窗去,贾文明仍蹲着。

    屋顶开始散架,房梁一根根掉落。林朦一个踉跄,摔在了水洼里,一条腿被房梁压住,无法起身,不停地吃水。一只脚踏在窗框上的樊茗已是望见了这一幕,他忽地止步,伸出手来,想要回去拉林朦,可身后却有人向他呼喊,樊茗,你怎么不跑了,快点跑啊,难不成你要和那个小寡妇一样,淹死在里面吗?

    樊茗听闻,目光不禁一颤,将要伸到的手,又收了回去,望了林朦一眼,而后转身跳出屋子。林朦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她头埋在水里,不停地挣扎,她感到房梁很重,像是天塌下来,压在她身上一样,无论如何使力,也无法挣脱出来。漫升的雨水呛进了她的嘴巴,而后是鼻孔,她喘不过气了。

    是要死了吗?

    死是什么感觉呢?

    林朦感到凉,比冬天在山顶吃到的雪还要凉,像是一根房檐上的细长的冰凌柱,从腰部直直地插进去,戳穿后背,替代脊柱。她不觉张大嘴巴,她感觉那根冰凌柱从她的嘴巴里钻出来了,直直地戳向天空,舌头被冻僵了,也咬不断。可这是夏天啊,为何如此冰冷,莫非人死了,就没有四季了吗?

    林朦曾听人说过,人死了啊,就不会再想了,任何事都不会想了,那是因为他们死之前会想很多,把这辈子经历过的,都想一遍。所有的事都想完了,没什么可想的了,所以等真的死了,自然也就不想了。

    林朦现在开始想了。

    她先想到的是冬天。

    大概是因为寒冷吧,她想起有一个冬天,院子里的棉被冻成了干,很硬的干,用锄头砍,用石头砸,都没有用,只能放到火上烤。阿红端出来一个火盆,放到院子中间,两人分别抓着被子的两个角,慢慢地把被子放在火上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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