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兽灾(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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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兽潮不同往常。

当端倪初显的时候,他就经常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起这句话,不管是路过的陌生人、周围其他相识闲谈时总是忧心忡忡的大人,亦或是他的父母。

到底是怎么个不同往常法呢?亚瑟自有疑惑却无处可寻答案,哪怕城防卫队想必会有卷宗记录下了历年来的受袭情况,但那也不是他这种文盲能看得到跟接触到的。

可就像先前所说的那样,有些答案你不去寻它,它自会来寻你。

对亚瑟,答案显现的那天来临的亦是悄无声息,却偏偏有迹可循。

用更加容易理解的话来说,那一天是所谓的“五九天”,是入冬以后的第五个九天,是入冬后最冷的那一天,亦是传统节气的“冬至日”。

冬至来临,气温更降。时未至傍晚,城外便有隐隐约约的兽影显现。而随着天色的愈发昏暗,兽群的行动便越发大胆。甚至有兽走出了藏匿身型的树林草丛,就那么不加掩饰的站在逐渐缩小的视野边缘,一点一滴的逼近,按捺不住的垂涎欲滴、磨砺爪牙,只待“头领”一声令下,便会群集而出,带着咆哮、愤怒以及疯狂,如潮水般的冲向那微光所在之地,势要以血止渴。

亚瑟就是在这个时候领悟到原来今年的“不同往常”是这么回事——站在城墙之上往外窥视,目之所及的黑暗之外,只能看见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一片又一片闪烁着的凶狠绿光,让人头皮发麻,望而生畏。

噫!密集恐惧症又犯了!

他是趁人不注意,仗着自己体型小不容易被发现的优点偷偷摸摸跑上城墙,并找了个有箱子的角落藏着才注意到这一切的。

他不知道以往的“兽潮”规模到底有多么宏大,但他已经知道现如今出现他眼前这个规模的、飞禽走兽都包裹其中的“兽潮”,绝对——不同往常。

而随着照拂天下的太阳终于疲倦的睡去,统治夜晚的双月缓缓高悬于天空之上时,兽群才终于停止了逼近的脚步,在那摇曳的光火之下不安的潜伏着,等待着时机到来的那一刻。

并非是它们舍得停下包围的脚步,而单纯就只是因为人类一方的压迫让它们不得在逼近寸步,所以才只能不甘的顿住,遥望着那灯火通明的高墙。然后——

“——————!!”

“嗷呜——!!!”

“吼——————!”

隐匿在黑暗更深处的兽呼应着彼此,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咆哮。

声势浩大、不似寻常之物所能发出的响声自四面八方传来,一时间连绵不绝。那是不加掩饰的恶意,让人仿佛能闻到空气中那股蔓延过来让人作呕的腥臭;亦是足以让胆小者与心智不坚之人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乃至握不住兵刃的威吓。

“这些畜生以往可不会耐心的等到天黑!”

不远处有身材高大的男人全副武装的站在城墙上,手持火把皱着眉头的看着外边,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慨。

“更不会用叫声来吓唬人!”

随后他低头扒着城墙看着自己的正下方,在城墙前方、拒马后方的位置,已经开始有人如筛糠般的抖动,头冒虚汗几欲摇摇欲坠,让他俊俏却又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有一丝狰狞的脸上涌出一抹嫌弃跟厌烦——或者说,恨铁不成钢。

“你们在怕什么!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过是一群畜生而已!告诉我!你们是什么身份!?”

“卫、卫兵……大人……”

“哈哈哈哈!荣耀的小城守卫!大人!”

有畏缩者缩着脑袋低声下气的回答,也有似曾相似的豪爽笑声带着毫不畏惧的稳健。

“说了多少次!叫我‘队长’!”

“好、好的!队长!”

“哈哈!当然!大人!”

“………………”

于是亚瑟发现老爹的本就满是汗水的头上楞是又挤出了两根显眼的青筋。但山姆下一秒又爆发出一声大喝!

“告诉我!你们是第一次面对这群畜生么!?”

““不是!””

“你们先前失败过么!?”

““没有!!””

“是谁曾带领你们战胜了它们!?”

这一次的回答就变得参差不齐、稀稀拉拉了起来。

“是您,大人。”

“当然是我们最敬爱的队长了!哈哈哈哈!”

“是、是山姆先生……”

但不同的称呼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人就是了。至于为什么最后亦是那小声的那位称呼明显不同,那自然是因为除了在职的成防卫队士兵,城墙上下亦是有自发接受征召的平民们鼓起勇气屹立于此。

很难说绝大部分都在颤抖的他们在战斗真的来临时能起到什么作用,但在这种危机关头,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多一份力就是多一份安全感。

只可惜很多时候,哪怕大祸临头,也多的是人心有想法却只能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转甚至添乱,而这种时候,往往便有英雄挺身而出,将这些人团结在他的周遭。

众志成城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谈,危机来临时只有团结一致才能安然无恙——“人类”这个种族千百万年来就是靠这一点最终才坐稳了“星球统治者”的位置。

嗯,上一个星球。

而现在,用理所当然的态度扮演这个角色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山姆了。

“很好!看来你们都还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山姆依旧语气凶狠,表情也显得狰狞的有些吓人。

“那么告诉我!这一次我们会失败吗!?我们会倒在这里?!任由在城内的家人妻儿们被这群畜生啃食吗!?”

““不会!!!””

“那就拿好你们的武器!做好战斗的准备!如果你们还是个有种的男人的话!就抬起脑袋!挺起你们的胸膛——证明给我看!!”

““是——!!””

一番不知道该不该称得上是热血沸腾、至个某个不该在此处的小可爱无感的但似乎又恨有用的战前动员后,山姆眼神一凛,猛地转头看向了远处越发浓郁的黑暗。

“咕呜呜——!!嗷呜——!!”

几乎是同时,有脑子不太清醒的野兽按捺不住的跳出了阴影,带着咆哮龇牙咧嘴的就朝着城墙冲了过来,哪怕在不是特别明亮的灯火照耀之下,也能清晰可见那闪烁着寒光的外翻利齿。

咻——!

“嗷呜呜呜——!”

轻微的破空声传来,让人心悸的痛苦哀嚎紧随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箭矢精准的飞进了野兽的眼眶,轻而易举的带走了它在这场大战中注定微不足道的生命。

“哼!看到了吧!这群畜生也不过如此!”

另一边,山姆用一种满不在乎且刻意为之的慢动作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长弓。

“再说一遍!打起你们的精神!注意这群畜生的每一个动作!不要放松任何警惕!如果你们还想守卫自己的亲朋!那就鼓起你们的勇气——战斗!!”

“好!好!好!”

“好——!!好——!好——!”

山姆的举动与发言让其他人士气高涨,来了一阵三段式的喝彩,竟一时之间盖住了周围的兽嚎。

就是亚瑟听不懂这个发音到底该如何翻译,想来可能没啥具体含义。

顺带……

「哦,没想到老爹还有这一手,挺像模像样的嘛~」

偷偷摸摸的小可爱也在悄咪咪的大点其头,颇有荣辱与共的样子。

尽管没看到山姆射箭的动作,但后续弓弦的颤动是做不了假。毕竟能当上“成防卫队队长”的人,怎么想都必定会有两把刷子。

“嗯!?”

山姆的眼神又是一凛,并直勾勾的盯向了城墙边缘堆砌着物资的角落。

“噫——!”

「不会被发现了吧!?」

被吓了一跳的亚瑟急忙缩回头,抱着脑袋蜷缩着身子,试图缩小身子以此来蒙混过关。

只可惜……

啪嗒、啪嗒。

由远而近的沉重脚步与呼吸声。

【虽然我隐藏的很快,但我很肯定,山姆绝对发现我了!!!】

还有框哥贴心的提示。这一切都表明了一个事实——他后续的隐藏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唰拉——!

一只无情的铁手跨过箱子自背后的黑暗袭来,甚至带起了一阵破空声。

“啊呜……”

衣领被人毫不客气的抓住,随后便是无可匹敌的大力袭来,带着被抓住的人双脚离地,四肢朝下的悬在空中,还被人转了一圈。

“哪来的小——”

山姆的语气中本来满是不耐跟烦躁,作为人类一方的指挥官,对峙时他的压力只会比看上去更大——尤其是当他指挥的人最多算的上数量有素的民兵的时候。

“——亚瑟!?”

下一刻,山姆的表情与语气都化作了惊讶。可再下一刻,又转为了不加掩饰的磅礴愤怒。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妈妈呢!?”

“呃……爸、爸爸~~”

在这种时候,亚瑟也只能露出一个茫然无知的笑容,试图来萌混过关。毕竟这次身处城中无窖可藏,亲爹早早地就登上了城墙,而“安娜妈妈”又在后续阴差阳错的被选为了什么“战地医院”的护士长在附近等待着接应斗开始后必定会出现的伤员而无暇顾及自己的宝宝,于是只能千叮万嘱后忍痛把亚瑟关在家中。

很显然,作为“成年人”的亚瑟能照顾好自己且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他就轻轻松松的顺从本心溜了出来,甚至还溜到了城墙上找了个旮旯藏好。

本来这种时候教堂是个很好的托付去处,但先前也说了,“安娜妈妈”成为了护士长——对,两个都是。

至于神父?哦,他是“主治医师”。很合理,对吧?

“算了!赶紧跟我走!”

尽管很生气,但山姆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不是追究亚瑟为什么会出现在城墙上好时候,所以他直接拎着自己的孩子,转身就大踏步的往城墙下方的安全区走。

只可惜,还没等他走两步……

“队、队长!那群畜生开始动了!”

不远处就传来了略带惊恐的呼喊声。

“啧!偏偏挑这个时候!!”

战斗即将开始,山姆异常不满的咂了一下嘴。时间不等人,所以他最后只能把亚瑟塞回到他先前所藏的那个小角落。

“亚瑟,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跑。爸爸一会就回来!”

“嗯嗯嗯——!”

亚瑟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他毕竟不是这种时候还会胡搅蛮缠捣烂的真·小孩。

“一定!一定不要乱跑!”

山姆最后语重心长的留下一句叮嘱后,转身心急火燎的走远了。

“全体都有!做好准备!”

“弓箭手预备——!三、二、一!射击!”

咻咻咻咻——!

“就是现在!刺击!”

唰唰唰唰——!

——

战斗一触即发,且如同滚烫的油锅里被撒入了一颗火星一般,瞬间就趋于白热化,变成了血腥且凶狠的贴身肉搏!

野兽们还没聪慧到拥有排兵布阵的本事!除了个体数量,它们最为仰仗的,便是自己的身体!尖牙与利爪!铁喙与钢尾!

伤亡不可避免的出现,但阵线最终还是在山姆的指挥与亲自入场下稳定了下来。

的便是打扫战场,收敛战友与兽尸。

山姆作为领头者的表现一如既往的亮眼,甚至说因为有独特的小观众存在所以战斗时比以前更加凶猛。

就如同山姆战前宣扬的那样,这一次他们也没有得到失败的苦果!而是再一次捧起了代表胜利的奖杯!

兽群一如既往不甘的退去了,这一次有的兽眼中甚至闪烁着仇恨的光。之后人们要做的便是打扫战场,收敛战友与兽尸。

只可惜明明理应是旁观了全程的亚瑟却根本没有看到自己老爹的英勇表现,他甚至不知道这场战斗到底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因为他在战斗开始后不久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悠悠醒来,第一眼所看到的,便是两张写满了关切与忧愁的精致面孔。下一秒两张面孔的主人便喜极而泣,一拥而上的将他抱在了怀中,止不住的抚摸和低泣让他一阵茫然: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在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目不转睛的盯向了战场,看着那群可歌可泣的人们哪怕颤抖不止都依然屹立在岗位上,手持武器,随着领头者的命令便向前方刺出,每每便能建功,留下一片腥风血雨;看着那群冷静果敢的人张弓搭箭,下一秒便有人一声令下后让箭雨倾巢而出,带来一地哀鸿遍野。

渐渐地,视野模糊了,再也难以看清周围的一切。与之相对的,是听觉的逐渐灵敏。不管是呜呜吹过的风声,来自野兽的怒吼与哀嚎,哪怕是他人的呼吸声、心跳声乃至衣物盔甲的摩擦声、利刃与利爪碰撞的刺耳锐利声,一切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清晰可闻,仿佛没有什么再能阻挡他的倾听。

然后,天地间的一切声音仿佛都消失了一般,耳之所及,便只有“咚、咚!”、“咚、咚!”的声音。那是近在咫尺,本应极其富有节奏和韵律的声音,本应极微乃至下意识忽略的,却又是重要无比的声音。

心脏的声音。

恍惚间,有什么声音在对自己诉说:我不该在这里站着!我应该下去!我应该加入他们!我应该参与其中!我理应是他们的一员!我需要沐浴鲜血!我需要领受斗争!我需要磨砺爪牙!我需要嘶吼宣泄!我必须汲取养分!获得成长!我——应当是世界的焦点!

仿若疯魔的声音伴随着越来越大的心跳声充斥在整个体内,血液在沸腾,身体在燃烧,就连思维都维持不住,他就快要沦陷进去,投入其中,再也不能自己。

不知何时,双目已是一片血红。

“不要看。”

恰逢此时,有带着让人心安的汗味的温暖大手盖上了他的双眼,抬起头,便能隐约看见带着关切的英俊面庞。

“亚瑟——!?你这是怎么……”

甚至没来得及听清父亲错愕惊慌的话语。

再然后,光与暗,风与声,火与刀,爪与牙,一切嘈杂喧嚣,一切繁华虚荣,皆如泡影,烟消云散。

只余一片空白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