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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政事堂，百官列位。
劫往非脸色苍白，跪在阶下。
他的伤口只是草草做了一些简单处理，就不顾反对，匆匆换衣上朝。
他清楚，他必须跪在这里。
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必须在这里终结。一切都必须要再度恢复平衡。
鞘间的赤霄告诉他，他已经准备好了。
所幸，他已不再是一人。他的身后，是白川，是吕梁，是昨日荷，是十六辅察。
宫青也跪在那里，由左右辅察搀扶着。
劫往非能感受到一道道目光有意无意在他们身上扫过，其间不乏不怀好意的目光。
因为他们的到来，连侍在殿两侧的大内侍卫都多了起来。
“劫往非。”神君开口。
“臣在。”劫往非平静上前，跪在阶下。
“我记得，四察没有资格登上政事堂。”神君面露警惕，手中国杖一指。
“禀陛下，自初代神君修彩时，就有四察，自辅察以上登政事堂，辅佐政务，并不存资格一说，若陛下不悦……”劫往非画风一转，“四察昨夜搜捕京城贼人彻夜未眠，臣不敢请陛下开恩犒劳众四察，但还请陛下莫要计较，臣日后应当严加管教。”
“彻夜未眠……犒劳四察……”神君的话，没有了下文，很快他的脸成了铁青色。
劫往非的一席话，竟卡的他进退为难了起来。四察昨夜的行动，今日的态度，分明是在向他施压。他用眼神暗示身旁的首臣余狴犴。
“咳咳，老夫曾听说，昨夜本应被关进无底狱的宫青被人给救出来了，那人可真是胆大，竟屠下一整座无底狱。”余狴犴的话还没有说完，劫往非的手，已搭上了赤霄剑柄。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逃出的御史告密，此人一路将其追杀至京城内城。劫大人，你说，昨夜四察彻夜未眠，可有人目睹此事？”他的目光掠过狱使空荡的位置，又在宫青面前稍作停留，最终停留在劫往非身上。
劫往非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他将手离开赤霄。
“首臣之言，臣亦有所耳闻。不过请陛下放心，无底狱臣已交由捕察代为管辖，日后绝无昨日之事。”劫往非顿了顿，示意身后四察，“另外，关于步六孤大人一事，臣还找到了一个关键人物，请陛下过目。”
在一众狐疑的目光中，吕梁与白川上前将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抬到众人面前，正是步六孤韦。
堂上一片哗然。神君与首臣交换着彼此的惊异之色，不敢妄下评判。
“步六孤大人，请你好好讲一讲，你经历了什么是谁要害你？”劫往非扯下他嘴里的抹布，贴在他耳边，“记住，现在没可没有所谓靠山保你了，老实交代，四察或许能留你一命。”他贴在他耳边，小声说。
“大胆！敢在政事堂用妖术。”首臣见神君已失了魂，便大喝一声，长袖一甩，一枚暗器飞出，钉入步六孤韦脑中。
“阿……呃……”步六孤韦张了张口，来不及发出声音，头便一轻，他死了。
劫往非的脸沉了下去，他抬起头与余狴犴对峙。
政事堂上，无人再敢发声，只剩下国书彦吾那里，时不时传来翻页声。
“不知首臣大人此举意欲何为？难道是害怕他会说出什么？”
这是阳谋，彻彻底底的阳谋。方才的局面，神君不可能出手，却又不得不出手，只能是由余狴犴抢先一步解决步六孤韦。而他这一出手，无论中不中，劫往非都有极大的机会进行追击。
余狴犴的脸上多了几分狼狈，劫往非几乎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回转的余地。不，劫往非还是留了一级台阶，他看向神君。
“够了！步六孤韦一事，本君不再追问便是了，此案即已成悬案，需要再查。”神君开口，是肉眼可见的无奈与挫败。
劫往非默默退下，竟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宣西域贪狼将军，胡笙上堂。”政事堂依旧运转。
一切，尘埃落定。
京城，国书府，书房。
彦吾坐在窗前，望着日落西山。
自退朝回府后，他已经这样坐了半日有余。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你来做什么。”彦吾淡淡开口，依旧在看窗外。
“这么精彩的故事，你就准备这样收尾了？”来人笑道，自觉坐到了茶台旁，“闲来无事，我来你这喝喝茶。”
“哦？别人都聚在曲觞楼里喝酒，你却来问我讨茶。”彦吾起身，点起书房的灯，竟真的要为他泡茶。
“你这个幕后大功臣都没去，无忧，一介书生，又有何颜面赴宴？”来人笑笑，杜无忧。
“讲讲。”彦吾并未显示出有多意外，手下动作丝毫不慢。
“昨日在曲觞楼告诉宫紫真相的那个杜无忧，是你扮的，对吧？”
“只是借了个身份而已，你做不到的，那个女孩能做到。”
“还有，步六孤韦的人皮面具是你给她的，杀手应该是你处理掉的，甚至，神君的计划里也有你的影子。”
“这是站在高处最好的办法。”彦吾取茶茶，”继续。”
“你还给了徐焦劫往非受伤的消息，借他之口，诱内卫出手。不出意外，师傅放走的狱使也是也应该是你截杀的，你阻止了师傅想要在第二天遇见神君撕破脸的计划。”
“不错，我也猜到劫往非会用那一式，可……”
“可你也没有想到，徐焦敢于凭一己之力拖住了三大统领的支援，是他打乱了你利用师傅顺势将四位统领全部诛杀的算计。”杜无忧顿了顿，“他失踪了，我相信你知道他在哪。”
“他死了，遗体被内卫清理了，我低估了他的觉悟，是我的错。”彦吾说完，沉默了许久，直至小炉里热水翻腾，白烟夹着湿热的水气扑在他的脸上，他怔怔回神，“我至今都不理解，他为什么会……”
“因为，他是人，而非机器，他会有七情六欲，他会为了神君出卖劫往非，也会为了四察奋不顾身，他注定无法成为你精细算计的一环，他是不幸的，他是幸运的。”
彦吾不语。
“内卫这笔账，师傅已经代四察记下了，杜无忧攥紧拳头，抬头，茶已经沏好了。
彦吾坐在棋盘旁，示意他坐到对面。
“还有，你的妹妹，见到了吧。”彦吾收着棋盘上的棋，问杜无忧。
“见到了，十分叛逆，和我那时候一模一样。”杜无忧指了指自己的腰间，“嘿嘿，下手一点也不知轻重。”他自嘲一笑。
“你们的事由来已久，怎么处理，我很期待你会怎么处理。”彦吾给杜无忧倒茶，一时间，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上一次是你胜了，这一次，讨教回来。”彦吾面带不善道。
“哈哈，茶水管够，包吃包住，奉陪奉陪。”杜无忧忽地狡猾一笑，一枚黑子在指尖打转，“不过下棋归下棋，有一件事你得帮帮我……”
于是乎，一场不为人知的斗争，就这样淹没在了京城的喧哗声里。
劫往非身体还未痊愈，就又一次主持起了京城大小事务，最近城外聚天寨动作频繁，又得颇费一番心思。不过继续运转着的四察，足以经历大风大浪。
关于徐焦的忽然消失，劫往非选择了沉默，大概是为了平衡吧。所以，尽管很多四察中人仍旧对之抱有疑问，但在劫往非的控制下也并未掀起什么波澜。
宫青和宫紫也恢复了，每天枯燥的习武，工作，休息，回到了996的生活。
这已经足够了，至少，大家都还在身旁。
不过，有一件事，给她们的生活添了些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