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初入劫府(上)(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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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回家了,慢点儿。”

“姐,我好想变得像你一样厉害,保护你!”

“阿紫乖,以后和妹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姐!快来快来!”

“姐?”

“姐!”

……

“宫青!”宫紫从床上猛地睁开眼,冷汗淋漓。

她挣扎着支起身子,手臂却是一阵酸痛,动弹不得。她的手臂上原本被钻出的洞上被裹上了层层纱布。

宫紫翻身,倚在床柱上,用另一只手拨开床扉的纱帐。

这里,是哪里?宫紫低头,呆呆地看着身上陌生的单衣,一阵阵香气,掺杂着药味,钻进鼻翼。

“啊啾!”宫紫打了个寒噤,想坐起身来。

嘶!似是浑身没有一处不痛,宫紫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没有喊痛,她赤着脚,爬了起来,头仍是有些晕。

这是一方规整的静室,靠墙置一张雕花木床。床头放一木柜,柜上摆着铜炉。靠门摆着梳妆台,台上铜镜有些蒙了尘。唯一能透过光的是一扇小窗,斜阳透过窗,将宫紫瘦小的身影拉长。

又是一道,夕阳西下,泡沫般的晚霞,环着金黄色的光晕,映在天边,如梦似幻。

“阿青?”

没有人回应她。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在缓缓踱来。

渐渐近了,宫紫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枣红色的木门被推开了,自屋外款款走入一年轻妇人。她面容清秀,明眸皓齿,眉间微微收。长发悉数盘起,扎一金钗,着一件鹅黄锦衣,亲切自然却不落俗气。端庄高贵却不失温柔,一副夫人扮像。

“小家伙,醒了?”妇人一笑,散去端庄,坐在梳妆台前木椅上,见宫紫赤着脚,笑吟吟道:“方才我已经安顿下人给你送双鞋来,你的伤还没彻底好……

“你是谁?”宫紫毫不客气打断了她,“这里是哪?”

“唔,竟然连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吗?”妇人没有恼怒,反是有些诧异道,“这里是劫府,我自然是劫夫人了。啧,看来你们完全不认得往非呢。

劫府是京中哪个大户人家宫紫并不想知道,她忙问:“我的妹妹呢?她在哪?”

“和你一起送来的女孩子吗?她受伤不比你轻,往非差人把她送到城里的长生堂了,前些天看,已经勉强可以下地了。

“我睡了多久?”

“自送来我这,已有十余日了。”

“我要去找她!”宫紫毫不犹豫,向门外走去。

“小家伙,一句道谢不说便走了?”劫夫人皱眉,从木椅上缓缓站了起来,挥袖,如玉一般光洁的手在宫紫头上拂过。宫紫眼前一黑,再看时,自己竟又坐回了床上。劫夫人坐在她身旁,笑眼盈盈地看着她,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你想干什么?”宫紧又惊又怒,抬手,竟挣脱不开。正欲发作,却见劫夫人收起了手,面容不改。“怎么,拿姐姐当坏人了?姐姐做坏人的时候你牙还没长齐呢。”劫夫人打趣道,“你这小家伙,伤还没好利索,若是在京城丢了,我可没法向往非交待。”

宫紫不语。

“好啦好啦,既然你都问我这么多问题了,那我总要问上几个吧。”她明亮的眸子眨巴眨巴,透露出一丝狡猾,不等宫紧反应,问道,“小家伙,你叫什么,你和你的妹妹是哪里来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宫紫反问。

“嗯,总不能一直叫你来路不明的小家伙吧,一个小家伙,两个家伙。”

宫紫想了想,并没有太久,答道:“宫紫,我的妹妹叫宫青,你不会一直叫我们,等寻回我的妹妹,我们会回外城的。你们对我有救命之恩,我长大了,会报答的。”她的话冷冰冰的,但过一番交谈,她能感受到劫夫人对自己并无恶意,或许是因为她只是个孩子,这位夫人甚至并无多少戒心。

“等你见到她再谈也不迟,毕竟是他把你们带回来的。”劫夫人心不在焉道,似乎在想别的事。

“他是谁?你口中的往非吗?”

“小家伙,还学会反问了。”劫夫人回过神来,笑骂道,“你既知道了,又何故多问?”

宫紫的脸色变了

“我的相公便是劫往非了。他前些天差人把你俩送回府里。当时你们两个身上全是血,我来不及多问,便先放那人离去了,想不到,你们竟连往非也不认得。”

“四察长劫往非……”宫紫念叨着。哪怕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个名字说出口,却还是让她不知所措起来。

京中四察,她最不愿触及的人。

前年的冬天格外漫长,第一茬春麦来不及播种,往年的秋麦已不足支持。娘带着她们,同许多人一道,在内城门前乞讨。她见过了,那瘦瘪的卫史,抡着一根碗沿粗的长棍,赶猪一般驱赶着她们。

母亲那时候身体便不好,起身慢了些,手指便被那长棍压了下来,生生碾碎了五指,宫青拉母亲起来头上也挨了一棍,直接昏倒在雪地中,额上至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后来母亲不知怎得,说服了门口的卫吏,让她走了进去。待出来时,手上绑着厚厚的绷带,另一只手上,提着一小袋米……

回去后,母亲便病倒了。待到开春,方才缓过来些,靠着那袋米,她们熬过了那个严冬。

“呼……”宫紫长出了一口气。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布衣打扮的老奴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将手中一双布鞋摆到床头,毕恭毕敬道:“夫人,马车准备妥当了,可以走了。”

“嗯,下去吧。”劫夫人的目光并没有离开宫紧。

老奴抬头,瞥了一眼宫紫,退了下去。

那是怎样的眼神,她再清楚不过。

劫夫人将布鞋拾起,递给宫紫,宫紫并没有伸手。

“怎么?不穿?”她看出了宫紫的心思,但仍旧只是笑着。

“我还不起,你比我清楚。”

“噗呲,你这个小家伙,真的只是个孩子吗?”劫夫人摆摆手,“那么大一个劫府会缺你这双鞋呢?我相公将你们送来劫府,你们便是客,理应好好招待。”

“客吗……”

宫紫默默穿上了鞋。“一双布鞋,白底黑面,踩起来很软。

“好了,随我出一城,由他定夺吧。”劫夫人牵着宫紫的手。

宫紫并没有挣脱,只是默默跟在身边。

她们走进别院,踏着青石子铺成的一条小径。小径两侧种着些花花草草。还有一汪清池,立着一座座石狮,口中烛火飘零。宫紧看着四面环着的一间间房,漆红的门墙,翻飞的瓦檐,挂着的一盏盏灯笼,暗暗捏紧了拳头。

他们穿过一方堆满各式兵器的武场,转过一条过道,穿了正室,绕过了影壁,走出劫府。

尽管已经尽力不去看,但宫紫却还是最后扫了一眼劫府的金字门匾,复杂回头。

自己对它现在是什么感情呢?她自己也说不清。她的心,仿佛也在那一夜留在了那间小屋。

良久,她回过神来,随劫夫人钻进一辆马车里。

上车,一阵香气扑面而来,在车上竟堆着一笼又一笼的笼屉。

是包子吗?宫些想着,肚子恰在此时响了起来。她才想起,她已经不知有多久没吃饭了。

“饿了?”劫夫人饶有兴味看向她。

“不饿。”宫紫缩回目光。

“喂了那么多天的米粥,怎么不饿呢?”劫夫人掏出,一张小帕,轻轻捏出一个包子,塞在宫紫手中,“犒劳军士的包子,曲觞楼的手艺,尝尝。”

“谢谢......”宫紫低下头,犹在冒着热气的包子,哪怕隔着手帕,犹能感受到温度。

马车动了起来,可以听到马蹄的哒哒声,和着车轮的辘辘声。

宫紫咬了一包子,闭眼。

“这是……肉的。”

“有什么问题吗?”劫夫人不解。

“在外城,哪怕是一只兔子,都会有无数人用命去抢。”

劫夫人沉默了下来,小小的车轿内,陷入死寂。

宫紫咽下包于,用手拨开车帘一角。

内城,便是这样吗?蛛网般密布的街道,沟通着密密麻麻的店铺。鳞次栉比的翠瓦下,可以看到百态人流。哪怕在战争的阴霾下,犹能从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得从窥见往昔繁盛的一角。仍有沿街的行商拖着,提着各式各样的物件。

并没有很久,厚重的城门发出沉闷声响,让出一条窄道,马车没有停顿,在守城卫吏的注视中出了城。

宫紫的瞳孔猛地收缩。

城门下,道哭旁,伏着跪着一排又一排衣衫褴褛的乞丐。

见到她们的马车,他们无助的眼神中又飘过了些生机,纷纷拥上前来。

“救救我们吧……”

“你们……你们能不能施给我吃的,我的孩子,他已经.......”

“娘!”

马车并没有减速,反而越来越快,将你们狠狠甩在了后面。

宫紫的嘴张了张。还未及她说话,一只手,竟从窗外伸了进来,一把揪住马车的帘子,一个面窄枯槁的男人艰难探入头来,他的腿,被马车拖着,在地上磨出一道血痕。

“求求你们,我们的家被毁了,我们已经没有依靠了……”他呕哑着嗓子,眼睛忽然瞪得铮圆,指着宫紫,“你……你不是那个....”

宫紫受惊一般向后挪了挪回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劫夫人。

“哎,看着吧.......”劫夫人叹了口气捏出一个包子,扔了出去。

“谢谢……谢谢!”男人激动地松开了手。再也没有他的影子了。

“回头”劫夫人复杂道。

宫紫听见了他的哀嚎声,转回头,不愿再看。

“我知道你的疑惑,正如我小时候那样。”劫夫人语气柔和了许多,“想知道马车为什么没有停下来吗?”

宫紫望着她澄澈的双眼,心里已有了答案。

“我们会被撕碎的,你是清楚的,外城是会吃人的。”她的话让人如坠冰窟,心头一凉。

“可....可是……”宫紫忽然结巴了起来,仿佛心头有千言万语却凑不出一句话。

“小家伙,他们苦难的源头可不在这里。”劫夫人拨开帘子,看向那贫瘠的荒野,时不时闪过的灰褐色的焦木,藏于其间的一间间在风中孤立着的矮房。这里,还未有战争的痕迹,至少还有稀疏的麦苗映着夕阳。

“苦难的源头还要你自己去寻找……”她的声音不大,宫紫却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天,宫紫再没有忘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