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世事如洪流,几人能由己?(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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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深重的人贩张成伏法身亡,这仅仅是一个意料外的小插曲。

歌曲并没有被这小小的插曲打断,诗人在天上不断拨响琴弦,虽没有琴声奏响,大地深处却不断有道道绵延数十米的山体裂隙蔓延开来,代替缺席的琴声唱响这歌曲。

张翠玉藏身的密室与小屋早在第一时间被切成了两半,之后琴弦切割的痕迹不断变换,仿佛死死锁定住某样东西,瞬间蔓延千百米,不时一番变奏将目标堵死、驱赶向无人的大山中。

直至越过群山中的一处深谷,琴弦追逐的目标才破开土石飞逃向远方,正是被一道白色的气流裹挟着的张翠玉。

她瘦小佝偻的身躯上不断弥漫出一股死气,脸上还泛着病态的潮红,显然诗人蓄势已久的攻击让她受创不浅。

“可恨啊!为什么九华的‘诗人’会在这儿?!”

回首望向那天上人,张翠玉不仅怒,更是惧,自己虽然杀人繁多,但到底没有前往过战场或在城中杀戮,实力又恰恰好是弱的打不过,强的没空管的那一挡,更是一有风声就到处逃窜,想要杀她付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可如今竟然有九华的高级猎人来追杀自己,到底是哪里漏了风声?!

就在张翠玉不断思考着事情来龙去脉,寻求逃命之法时,她身下的大地猛地一颤,足以握住数辆小车的泥土巨掌破开山石飞向半空,欲要将她活活拍死。

生死存亡之际,张翠玉再顾不得反噬,周身魂力全数涌出,无数宛若提线木偶的血肉人偶从她身上飞出,狠狠撞在泥土巨掌之上。

巨掌厚重,却也是被这洪流般的人偶潮冲击得停滞一瞬,借着这一瞬,数只泛着阴森黑气的人偶抓起张翠玉就往远处飞去。

密林深处操控土石的人哪能就这么让张翠玉跑了,当即要动真格的,却被天上诗人传来的声音制止:“你出手动静太大了,幻术遮掩不住。”

“哪来那么多规矩?让那妖妇跑了怎么……”不等密林深处的人话说完,万里无云的天空中一道暴虐雷光落下,照亮了百里方圆一瞬,携着一丝天威直击张翠玉而去。

张翠玉前面已然耗尽全力,再无力避开这雷霆一击,只能让残余血肉人偶舍命迎上雷光,充当肉盾。

恐怖的电流雷音轰然响起,刹那间将人偶化为灰烬,雷霆光芒仅仅黯淡一分,最后仍旧劈在张翠玉的天灵盖上。

连惨叫声都没有张翠玉就被电成了焦炭,直挺挺落到地面,进气多出气少。

密林深处的一名黝黑壮汉跳出数百米远,落到张翠玉附近,向不远处正慢悠悠飘来的诗人怒道:“还说我?这动静TM比村里吃席还大!”

咆哮声响彻山林,若不是附近没有人烟,怕是早已鸡飞狗跳了。

诗人落在地上,缓缓说道:“这可不关我的事,要问问他。”

九华的另一位高级猎人,代号为‘怒山’的黝黑男子顺着诗人的目光看去,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男子正从前方的乱石山中走出,辗转飞跃几步便落在两人对面,正是罗巧。

见到罗巧,怒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吼到:“姓罗的,抢人头就算了,你什么时候把陆大哥的招偷去了?!”

罗巧也不惯着他,立刻就反怼了回去:“管理处的事能叫偷吗?我和陆叶舟友好切磋几次,学到点皮毛怎么了?”

“还切磋?不就是被单方面打成狗吗?真会往脸上贴金!”

罗巧脸色也不变,轻悠悠说了句:“我能被吊打,你连被吊打的资格都没有。”

怒山这个气,连吼道:“你个被人打得跌落境界的家伙现在也不过和我一样!”

一旁的诗人看局面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摇了摇头,走到两人中间做个和事佬:“得了,都少说两句,先办正事,反正把活干完后也该各回各家了。”

听完,怒山瞪了一眼罗巧就不再说话,罗巧也给诗人面子,不再呛声。

‘唉,终于安静了。’诗人心里暗暗庆贺了一下,随即说道:“别在那里偷偷汲取魂力了,不等你恢复能力,你就被该先被反噬而死了。”

场面安静了一会儿,地上的张翠玉才动弹了一下,发出‘咔嚓’的声音,她身上的皮肤与血肉早已被劈成了一副像是随时会脱落的硬壳,上面密密麻麻的裂纹中不断淌出鲜血,她嘶哑着说道:“说得好像你们不会杀我一样……”

罗巧讥笑一声:“呵,早死和晚死的区别很大,死在这里和死在管理局的研究室里区别也很大!”

“……你们想知道什么?”

罗巧便问道:“净世会要你去干什么?”

“你……咳!咳!”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垂死的张翠玉,她猛然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是牵连身上的伤势,让她不断枯朽的内脏再度受创。

见状罗巧左手一捏印诀,一道魂力化作昂然生机飞入张翠玉体内,暂时支撑住她内脏的运转,同时也将其命脉牢牢把控住。

诗人眼中露出赞叹之意,忍不住啧啧称奇。

寻常汲取者随着魂体日益完满,能逐渐使用诸多能力,但总有桎梏和偏好,唯独罗巧自觉醒时起便无任何限制,只要他琢磨透了魂力的变化,种种能力皆是信手拈来。

就如此刻,这生机锁分明是道家功夫,他却随手就用了出来,当真是让人羡慕。

说回正题,张翠玉在被罗巧用生机锁抑制住伤势后便停下了咳嗽,连忙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净世会的事我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起,他们也不可能告诉你们这件事!”

“我们还真是被小看了。你真以为九华和管理局就不敢找净世会麻烦吗?以前没空理你就算了,这种要命的橄榄枝你也敢接?”

罗巧脸上的不耐都快满出来了,被下调到七水之后净是些琐事,逗逗刚觉醒的家伙玩还不错,可就连收拾这高不成低不就的妖妇也要麻烦半天就让他感到很是恼火了。

诗人想要尽早处理完这事,也开口说道:“你自以为利用自己的植魂能力把一切做到天衣无缝,抛出李兴运去迎合净世会,净世会需要你去当马前卒也就由得你了,可你连棋子都控制不好,那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再为你敞开大门?”

两人越说,张翠玉就越是懊悔,自己不想以身犯险,却没成想被净世会排除在外,若是自己早早答应又何至于此?!

“倘若我说了,我可有活命的机会?”张翠玉伴着些许哭腔,近乎是哀求般的问罗巧。

“我说了!”罗巧横眉冷看张翠玉,其声如坚冰,“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说,然后痛快地死在这!要么嘴硬死在管理处的研究室里!十年前那些胆敢在战场中作乱的人,被抓到研究室之后的下场还需要我告诉你?”

听到罗巧所说的那帮人的下场张翠玉忍不住一哆嗦,抖下许多焦炭,在恐惧与绝望的压迫下,她最终在成为实验品和痛快死去中选择了后者。

“……我说。”张翠玉老实交代:“净世会的人说,他们找到了战场的一处裂隙,需要人为他们……吸引注意力,必要时在战场中拖延其它势力。”

“裂缝?”罗巧皱了皱眉头,回头望了眼诗人,他从未听说过战场中有什么‘裂隙’。

诗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没有听说过。

虽然希望渺茫,但罗巧也只得问一问张翠玉:“那个裂隙是什么?”

“不知道,没有加入净世会他们不可能告诉我的。”不等罗巧再发问,张翠玉便又说:“我已经什么都说了……给个痛快吧!”

“好。”话音刚落,罗巧手中印诀一变,之前渡入张翠玉体内的生机猛地暴涨,锁住了她全身各处节点,镇压魂体,让她直接晕死过去。

对此诗人也不多说什么,倒是一旁沉默了一段时间的怒山开了口:“你不杀她?真少见。”

“万一她要是说谎我这份功劳不就黄了?我把她打个半死带回去,再把她说的事情先一步报上去,那帮只会扯后腿的废物还能从我身上分功劳?”

说完,罗巧隔空一握,不再理会两人,带着张翠玉就向直县方向飞奔而去。

怒山挠了挠头,问诗人:“你说他是不是变了?”

诗人点了点头:“以前的话他应该说杀就杀了,现在却开始权衡利弊,看来上次战败对他影响很大。”

瘪了瘪嘴,怒山感觉有些不是滋味,却见诗人也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大声问道:“喂,你不回齐元吗?”

诗人头也不回地说:“之前张翠玉藏身的那个密室里还有很多尸骨,已经不好归还给他们的家属了,我去给他们下葬。”

“那带我一个!”说完,怒山就大步追了上去。

来时是追杀妖人,数十里山地不过片刻,回去时两人则是闲庭散步,偶尔御风看景,花了半个小时才回到那处小屋。

看了眼被切得七零八落的张成,怒山问了问诗人:“那这人咋办?也给埋了?”

“不,放在这里交给当地管理处处理好了。”说着,诗人挥了挥手,张成的零落地尸体缓缓拼凑了起来,没留下一丝伤痕,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诗人微微叹了口气:“我原本没想杀他,只不过没想到那个张翠玉的求生反应如此迅捷,受伤的第一时间就把伤势全部转移到他身上。”

怒山知道自己的搭档又开始伤感起来了,劝慰道:“别想太多,纵使他是被那个妖妇抓来培养人偶的……但他杀人吃魂,死了也是报应,就算没死也是进实验室的命。”

“我也并非与他共情,只是忍不住对这悲剧共情罢了,世事如洪流,又有多少人能够由己呢?”

诗人再一抬手,小屋连同密室之上的泥土拔地而起,露出了其中的白骨尸堆。

而后怒山向前一踏,一旁的树木如长出脚来自动向左右挪开,留出大片空地,再眨眼间,地上便露出整整齐齐数十个恰好能放下一具尸骨的土坑。

像是久困无风之处的魂灵终于寻到归处,所有白骨一同飞向空中,各自在半空中寻找着同出一人的骨头拼接在一起,恢复成完整的骷髅,然后落入墓坑之中。

怒山不知是结印还是单纯的祈祷,双手合十,泥土再次翻涌,掩埋尸骨,并以大小不一的石块为墓碑,将已死去的人们彻底埋葬。

“愿这等悲剧少点吧。”

最后,只留下这一声长叹,两人消失在夜色中。

这场东龙偏僻一角的闹剧也随之落下帷幕……了,吗?

在九华公会的两人离去不久之后,坟墓旁属于张成的那具尸体正被夜风吹拂。

一片翠绿的枝叶缓缓飘向张成的尸体,就在树叶触碰到张成的第一刹那,翠绿的落叶立时变得枯黄腐朽,化作颗颗尘埃飞向远方。

像是瘾君子碰到上瘾之物,张成的尸体中迸发出一股恐怖的吸力,像是要吞噬周遭所有的生机。

但这股吸力如花火一般,仅仅乍现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紫色华光从张成的额头显现,像是要将新生的雏鸟奋力啄着束缚新生的蛋壳。

紫光微弱但却顽强,对生命与自由的渴求使它得以冲破牢笼,撕开了张成的额头并缓缓凝聚成一个包裹着紫色印玺的模糊小人形状。

小人刚一出世,便向着天空举起双手,好像要将整个世界拥入怀中,劼取世间最大的自由。

十数秒后,小人总算恢复平静,转头看向自己的躯体,在印玺所爆发的吞噬之力下,名为张成的躯体也受到反噬,略微有些干瘪。

“不过谁会因此怀疑一个死去的傀儡呢?”小人自嘲一声,转头看向诗人与怒山离去的方向,喃喃道:“‘世事如洪流,几人能由己?’,那我张成便要成为最自在的人,让这世间再无人能欺我,辱我,命令我。”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再找一具合适的身体,难得张翠玉那个贱人能有点用,替我在七水找到两个有纯粹灵魂的人。可惜那个大的竟然觉醒了……罢了,小的将就用就是了。”

说完,张成所化的紫色小人立即收敛光华,再不看周遭一眼,直直遁入深山老林之中,朝七水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