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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加尔，她在欺骗我。”
没给赫尔德思考这些文字到底意味着什么的机会，从摇椅中伸出的手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即便壁炉中的火焰再怎么昏暗，眼神不太好的赫尔德也依旧能够看清这段手臂的每一处细节。
枯槁。
一瞬间，这个词出现在赫尔德的脑海之中。
‘真是再贴切不过的形容，那形态就好像是为这个词汇而生的一般。’
莫名的想法充斥着赫尔德的思绪，此时他的眼中已经只剩下了那节宛如用腐朽烂木刻出的蹩脚雕塑般的手臂。
不用任何人告知，赫尔德清楚地明白，这诡谲但浑然天成的姿态，是知识最直接的显现。
只要自己能够理解这一切，便能明白所有有关于此的奥秘。
狂热的思维让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渴望，抱紧正典的双手慢慢张开，仿佛下一秒就会抛弃怀中这沉重的负担，拥抱近在眼前的美妙之物。
“嘶！”
灼烧灵魂的痛楚从胸口传来，护身符散发出的暖意在此刻变成了难耐的炙热，也让赫尔德从那迷失之中醒悟过来。
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的赫尔德立刻紧闭双眼，将自己的思绪和感知全部收回到再次被自己抱紧的正典之中。
这是来自神话存在的污染，是圣者展现出的那对自己所拥有的知识最深刻的理解。
只是，这种情况通常只会出现在『妖魔』的本貌或是『教授』的神话形态上，加尔·坎德尔应该是一名内敛的『巫师』才对，不应该会出现这样张扬的情况。
‘是情报有误？还是……他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导致已经无法维持原本的升格道路，出现了不可控制的偏移？’
思考着现状，也是为了让自己的注意力不再被那节手臂所吸引，赫尔德的思绪飞快地转动着，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让他浑身发寒的可能性：
加尔·坎德尔被神父所伤，由于伤势过重，或者积累不够导致了升格失败。
不管哪一种情况，都意味着眼前的流浪巫师，已经变成了一个随时都可能喷发的活火山。
而它前兆所散发的浓烟，已经足以让自己沉沦，一旦彻底爆发，必然会造成难以想象的恐怖后果。
醒悟了这其中的危险性，赫尔德急切地看向了沃尔特，他想提醒自己的同伴，危机马上就要来临，他们应该尽快回到教堂去想办法应对。
‘就用那放置在圣所中的圣……’
“赫尔德！”
沃尔特的声音在赫尔德的耳旁炸响，那直达思维深处的斥责将赫尔德焦虑浑浊的思绪一扫而空。
“在坎德尔阁下面前走神也太失体面了一些！快点道歉！”
他怔怔地看向沃尔特，在这个一脸不满的老人对面的，是一个仰躺在摇椅中更加衰老的身影。
像是每一个垂垂老矣的人一样，这个衰老到似乎无力行走的老人，此时正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唯一露在外边的面容，因为壁炉光照的原因，也让人看不太真切。
“没关系，没关系。看来是我没留神，让这个小家伙受了些惊吓。”摇椅中的坎德尔缓慢地诉说着，如果不是他那幽邃的音色，这句话肯定会让听到的人感到无比安心。
‘我这是被思维入侵了？！什么时候开始的？是看到那节手臂？还是在走廊中摸黑走路的时候？’
彻底清醒过来的赫尔德，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曾经感受过灼烧的护身符此时再看，却根本没被激发过。
‘该死，原来是从看到木屋的时候就开始了嘛！’
闭目安心，调动魔力涌入护身符中，清爽的感觉顷刻间笼罩了他，那种无处不在的毛骨悚然感也就此消散不见。
“真好啊，有着坚定的信仰真是一件好事啊。”坎德尔的声音再次响彻在客厅之中，“我就是因为缺少了这样的锚点，才落得如此悲惨的地步。”
沃尔特笑着说道：“您太谦虚了，即便没有这样飘渺的东西，您也依旧取得了让人难以企及的成就。况且您也并没有失败，您的意志依旧清楚，这场挫折仅仅是您一生的艰辛中微不足道的一次而已。”
“呵呵呵呵，你说话的方式真不像是一名圣职者，反而更像是我的同类。怎么样，要考虑一下成为我的徒弟吗？虽然我的积累有限，但应该足够你去学习了。”坎德尔向沃尔特伸出了橄榄枝。
沃尔特做出思考状，然后缓缓摇头说道：“您的提议十分诱人，但请允许我拒绝。我并非是不相信您的眼光，只是新圣教始终是一个庞然大物，叛教的后果不是我所能承担的。”
坎德尔叹了口气，略显不满地说道：“你的确不像是一个圣职者，我能感受到你的心底没有任何动摇的迹象，但你依旧表现出了迟疑，是在顾忌我的感受吗？”
没等沃尔特有所表现，坎德尔继续说道：“你似乎又想表现出错愕的样子？”
“我知道了，你是在试探我的能力。”坎德尔了然地大笑道，“哈哈哈哈，我以为你们早就把我的知识和技艺都摸透了。还是说，你觉得我的状态是装出来的，因此想要试探我还剩下多少力量？”
那隐藏在阴影中的面容透出了锐利的视线，幽邃嘶哑的声音也慢慢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你在怀疑，你在怀疑我受的伤和神父有关，你在怀疑是我跟他交过了手，所以他才会死，我才会衰弱到这般不堪的地步。”
坎德尔说着，身体慢慢从摇椅上坐起，房间里的氛围也因此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我只是……”
沃尔特刚想辩解些什么，却看到坎德尔又躺回了摇椅之中，慢慢地摇晃起来。
“啊，原来如此。看来那个老家伙真的已经不在了。”坎德尔的话语中充满落寞和伤感，就好像离世的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一般。
沉默了片刻，坎德尔用意兴阑珊的语气说道：
“你们走吧，我对你们没有任何兴趣，对这座镇子也没有任何想法。
你们也不用顾忌我了，既然那个老家伙不在了，这里对我来说也就不安全了。
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那些麻烦的疯婆子，就留给你们自己头疼好了。
我知道你们在怀疑什么，但是神父的死应该跟我没什么关系，至少我不记得我最近跟他发生过什么冲突。
就这样吧，我要休息了。”
赫尔德愣愣地听着坎德尔的话，有些理不太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告辞了。”沃尔特没多犹豫，起身告别到。
没有任何回应，客厅的门缓缓打开了——这是这栋木屋的主人正在送客。
拍了拍赫尔德的肩膀，就如来时一样，沃尔特率先离开了房间。
赫尔德看了一眼壁炉前的摇椅，行了一礼之后，也快步地走出了客厅。
“如果这个镇子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那么一定是那些疯婆子搞的鬼。”
这是赫尔德离开房间之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