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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文渊阁的路上,彭安只路过寥寥几人。
此时大多数人都已身在家中,或是与朋友相聚,或是与家人为伴。
杞先生死了,然而雍城的繁华依旧,没有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去而消褪。
天色已暗,各处亮起了灯火,这才勉强看清前面的路。
彭安思忖着,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循常理。
按说杞先生去世,应该让其弟子与学生前去看一下。
而董应吾用简单的几句话就将所有的事情拖到了明天。
阜宁宫内外守卫森严,严禁任何人进出。
杞先生的门生中,只有张子敬一人进入了阜宁宫,但之后再没有任何消息。
秦王自始至终没有出面,只留下一道口谕。
整个事情,似乎只有董应吾在接手。
即使他有王命在身,暂时接替了内阁首辅的职责,但他的职位还是内阁辅事,官居从二品。
这么大的事情,只有一个从二品的官员主持事宜,怎么也撑不起牌面。
雍城中那些正一品与一品的大员像有默契一般,一致地保持沉默,一声不吭。
相较于以往雍城发生的大事,这件事处理得似乎过于轻飘与仓促了。
杞崇里成为内阁首辅时七十八岁,任职四年后,已至八十二岁高龄。
任职首辅的第二年,杞崇里在外视察时突然一病不起,昏迷数日。
当时所有人都震惊了。西域诸国兵马异动,秦王把各地的军队都调集到了雍城。
朝堂内,十几道奏折纷纷剑指杞崇里以及他的门生。
那时候机构改革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引起人们各种猜测。
很多人认为杞崇里已经死了,极有可能是被暗杀了。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几天之后,杞崇里的病痊愈了。太医也说只是一次普通的风寒。
这件事之后,人们对杞崇里的身体更加担心。
毕竟年事已高是事实,谁也无法违背自然规律。
或许是考虑到了以上因素,人们提前有了心理预期,所以不再觉得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去世特别突然。
或许是彭安身为杞崇里弟子的缘故,才觉得一切非同寻常。
彭安也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正思虑间,几个台阶出现在眼前,抬头看,原来已经走到了文渊阁门口。
楼阁在繁星下巍峨耸立,内部灯火通明。
彭安与守卫打声应呼,便走了进去。
大厅内,一如既往,空无一人。
彭安能够嗅到一些芝兰香气,它们从墙边种植的花束中散发出来。
白天人多物杂,倒是把这些味道盖住了。
彭安来到自己的位置,准备看会书再离开。
说来奇怪,尽管发生了如此突然的变故,回到工位之后,彭安的心却安定了许多。
书案上的《方圆算学》依然停留在离开时的一页。
面前各类书简依旧杂乱地摆放着,然而彭安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彭安隐约感觉到自己的位置似乎被人动过。尽管在旁人看,一切都似寻常。
这种直觉说不清,彭安自小就有。
那场灾祸发生后,彭安失去了父母,对世界的观察更为敏感。
即便是周围细小的变化,彭安也能够感知,尤其是人和人的眼睛。
彭安赶紧找到案台下面的编织袋。打开袋子之后,果然不出彭安所料,书本摆放的顺序与之前不一样。
彭安心里一惊,害怕自己变成间谍。
要知道在秦国,间谍的下场是十分悲惨的。
按秦律,秦国会根据间谍行为做出不同类型的刑法。
偷看机密的挖眼,偷听情报的贯耳,散播假消息的割舌,窃取文件的剁手,被发现之后还想逃跑的断足。
彭安顾不得想那么多,继续翻找着,现在他更担心丢失什么重要的东西。
直到彭安找到一本书,才放松下来。这本书名为《吐纳心法》。
十年前,杞崇里带着彭安来到赵国,这本书是一位老者赠给彭安的。
虽然名为心法,但此书并没有被收录到内功库中。它看上去更像一个以调理内息为主的养生学方面的书。
十年来,彭安遵照老者的指示,每日练习,早已将《吐纳心法》倒背如流。
早些年,彭安经常跟随杞崇里前往各地游学。每当彭安心中苦闷,无人倾诉时,都会读这本书,它会使人宁静。
彭安的武功没有因此长进,睡眠倒是改善了许多。
彭安上下观察书本,翻看书中的内容,好在没有异常。显然搜查的人对这些书并不感兴趣。
下午的时候,除了都察院与巡部,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文渊阁。
能留守在大厅的也就只剩下都察院和巡部的人。
巡部负责各个府院和寝宫的守卫,虽然名义上属于秦王直辖,但并没有都察院那样大的权限。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是都察院所为了。
都察院设立之初,就是为了监督文武百官,平时既有例行检查,也有暗坊调查。
虽然明面上没说,众臣都心知肚明,并不会有人感到奇怪。
但让彭安疑惑的是,自己只是一个摸鱼小吏,都察院想从他身上查到什么呢?难道是因为杞崇里弟子的身份吗?
这时大厅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些官员正从上面的楼梯走下来,踩在木板上发出嗞嗞的声音,边走边交谈着一些事务。
彭安隔着屏风,听得很清楚,在秦国官府打了四年的工,也认得几个声音。
一行人中有都察院左都御史甘德诚、临安府尚书严顶峰以及内阁辅事巩仲伦,都是一品大员。
彭安借着缝隙偷瞄了一眼,随行的还有户部、礼部和兵部的人。
他们看上去像刚刚讨论完什么重要的大事。
几个人说话声音很大,有说有笑,并不怕旁人听见。
此时彭安竟有些担心了。要是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内容,搞不好真被当成间谍了。
好在那些人说的都一些寻常话题,没有重要的内容。
不过还是有一些比较有用的信息。
彭安听到,最近几个月,秦国要开关。
东洲各地可能有大批的人马来到雍城,为了吊唁杞崇里。
形形色色的人进城,鱼龙混杂,涉及到的工作就多了。从环境整治到安全排查,至少最近几周是有的忙了。
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大员们都离开了。这也意味着文渊阁也马上锁门了。
彭安收拾着东西,把《吐纳心法》揣进怀里,准备离去。
打开自家的房门,屋内的陈设尽在眼内。
陋室虽小,五脏俱全。
最里面是一张简易的木床,床上只有一个被子和枕头,摆放还算整齐。
床边的木凳上放着一盏油灯。
这盏油灯是彭安从骊山寺老和尚那里淘来的,僧人夜学同款,花了不少银子。这可能是屋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床的对面是一个书架,摆放着各种书籍和杂物。
房间右侧的墙壁与窗台之间绑着一根麻绳,上面挂着几件朝服和粗布衣服。
彭安居住在通明府,这是专供雍城吏员休息的地方。
彭安左右两个隔壁都是自己的同僚。只是他们都有自己的私宅,不经常住这里了。
所以彭安经常自己一人打扫院子。
以现在三品吏员每月的俸禄,想在雍城买私宅是遥遥无期了。
若是混上个把年月,升了官,分套官宅,貌似还不错。
可是官府是众所周知的僧多粥少,若没有通天的本事,凭什么轮得着他呢?
结局皆已注定,彭安一眼望尽几平米的小屋,躺在床上,颇为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