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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终于到了官仓收粮日，今天是个格外重要的大日子，县内各属村也都要聚集于此。
官道上，浩浩荡荡送粮的队伍，一队接着一队，诸多粮车驶过，在短时间内一层层碾压下，就连原本坚实的官道都压出了两条车道沟。
虽没有扬起人高的沙尘，但也犹如飞龙过境，踏云而来。
虽然人多势众，前后都有外村之人，但是一路上也免不了提心吊胆，终于等到运粮车队到了县仓处，大家这才顿觉安心。
那村长一见是此县负责押粮的官员职守，立刻挤开前面的人群上前套近乎。
“大人，我是老王头啊，我到来了我们村今年缴纳的皇粮，辛苦大人点验了!”村长道。
“哎呦，王老头，你们村今年很积极啊，那就先看看你们村的粮吧！”
“大人见笑了，虽然今年秋霜来得早，霜粮容易发霉，但是我村接连几天熬夜烧火抗寒，保证无霉无病，粮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说完就赶紧分开人群，喊自己村的人将辆车推进院内，打开车上的一个袋子，小心翼翼用双手捧出百余粒粮，送到那官的面前。
那粮官不屑一顾地，只是从王村长手中随意抓了一点，轻瞥了一下就拍了拍手，手中的粮也抖落一地。
那村长看到了，顿时心疼万分，紧忙揣起手中的微粮，又小心翼翼跪在地上拾取粮粒，生怕落下一粒。
看到老村长跪下捡粮，粮官也不急，只是冷冷看了一眼，转身走到摆放在外的桌前坐下，也不等那村长捡完，开口吩咐道。
“哈哈，那我们就看看你们村的贡粮足额嘛！来人啊，拿出粮斛粮斗点验。”
手下的粮兵立即从库内抬出朝廷官斛，着手点验起来。
村民配合着，拿出两袋米倒入斛内，原本两袋可装满一斛，可却只堪堪加了三分之二，眼见于此村长和村民也疑惑不已，急忙开口。
“大人怎么会这样!明明两袋米可以装满一斛，甚至还能多出不少的，你们赶紧抬来我们的斛，给大人看看!”村长赶紧说道。
那坐在椅子上的粮官，听到那老村长的话，又看到他们竟然还拿来了斛，放在那大了不止一圈的官斛旁，不用人说，明眼人自知为何。
急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发泄着心中不满，隐藏着心虚。
“哦？你们的？我这可是朝廷统一铸造的官斛，难不成你们在怀疑本官私自换斛吗？”
“大人，不敢，可是我们的粮斛绝对没问题的……”还不等村长说完。
粮官立即冷哼起身，说着就急忙走到两个斛的旁边。
“住口，看清楚这是朝廷的官斛，你们都旧斛早该被淘汰了，来人将这旧斛给我劈了烧柴！”
“是大人！”
几个官兵也不顾村民的阻拦，用刀狠劈那木斛，直至劈成废柴。
“大人啊，这这……”
“住口，你们继续按照官斛称量!”
这回还用不上村民，粮官命库兵将那村长和那群村民赶到院外，之后几个粮兵就开始自行搬粮填斛。
原本装满三分之二的官斛，再次加了一袋后，这才堪堪铺平斛口，可那群兵仍然不满足，踢了踢官斛，又空出不少。
再次倒出半袋米，直到将粮堆至满斛尖，再也装不下，这才满意停手。
原本平斛即可的收粮，这次竟然按照淋尖收录，去年两袋一斛，今年却变成了三袋半一斛，更别提还有期间撒漏的，看到这一幕，哪怕是谁都难以接受。
虽然没有额外收税，但却隐形地增加了近一倍的税。
“大人啊大人，这不对啊，往年都是平斛收，如今淋尖了，这不合规矩啊!”
“是吗？本官可没看见淋尖，只有一平斛!”
那粮官说完狠狠踹了那官斛几脚，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粮，可禁不住势大力沉的几脚，纷纷震落在地，直到变平斛为止。
看到辛辛苦苦来的粮，全都被糟蹋掉在地上，不仅是村长和村民，就连其他村的人也忍不住，一边是想要冲上前拾起，另一边想要冲上前理论，毕竟事关利益大事。
可周围的官兵立即涌至院门处，横过手中杖阻拦着那群想要冲进来村民，只有那村长跪爬着，钻过粮兵的胯下，冲破阻拦，趴在官斛旁，颤抖的双手捧起散在地上的粮米，用嘴毫无作用地吹了吹，赶紧往怀中塞。
“造孽啊造孽，大人呐，这可都是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啊，怎么能被如此糟蹋？”
那村长饱含热泪，边哭边往自己怀中装着夹杂土的粮食，那群村民听到村长的呼声，更是难以抑制，奋力想要冲上前。
“你们当官的中饱私囊，之前都没有这么收过粮！”
“狗官啊！这可让我们怎么活！”
“我们定要告到知州大人那里！”
……
就连围观的人也都想要冲进去，拉着粮官理论一番，恨不得狠狠围殴他！
眼见局势要失控，如果任这群暴民闯入，他绝对非死即残，于是赶紧大吼道:
“都给我住手，你们要造反不成？如果再不制止将按谋逆论处，这袋子就是你们的下场！”
粮官又抽出旁边一官兵的腰间配刀，狠狠砍在粮袋上，借此以壮声势。
那些粮兵也纷纷拔出刀来戒备，这下众人才不敢造次，造反谋逆的罪名可不是随便就能过去的。
看着地上仍在装粮抽泣的老村长，粮官马上吩咐两个人将他架走。
“你们看到了，收粮有朝廷规定，平斛就是平斛，没有多收你们一粒！”
老村长喊着:“不，那地上的粮是怎么回事！”
“地上哪里来的粮食，运粮收粮期间必然有不可避免的损耗，那就与本官没什么关系了，一切都是按照法度办事！”
那粮官手持刀而立，豪迈发言，根本看不出丝毫心虚，如顶天大丈夫问心无愧。
但这事关所有村所有人，本就重税的一年，又有旱灾袭扰，好不容易入了秋，偏偏寒潮先行，多少又减产不少。
如今这种收粮法，简直增加了近一倍的粮食，哪怕再有余粮，也难免坐吃山空。
“你们这么做，怎么对得起皇上，对得起乡亲父老？”
“你们要凭良心啊！”
“我们连过冬都粮食都没有留，也要交够皇粮，你们是要让我们活活饿死吗？”
“你干脆现在杀了我们算了！”
……
一时间再次掀起了热潮，谩骂质疑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