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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3点时……
杨白骑车电瓶车停在“莫青医院”黄白相间的栅栏前，与右边黑色的岗亭中站着的保安，焦灼对峙。
岗亭中的保安虎视眈眈盯着杨白，生怕他趁自己不注意溜进去。
杨白则可怜兮兮的央求道：“哥，你能不能通融通融，我真就进去送一单。”
平日里见惯了达官贵人的保安，眼界自然超然。
他眼神淡漠地打量着杨白脚踏板前挂着的塑料袋：
“不行！我说了很多几次了。不是我不让你进去，而是医院有规定，放你进去我怎么交差。”
杨白反驳道：“你有说很多次吗？也就两次而已。”
保安哪见过这么滑稽的年轻人，冷眼道：“事不过三，懂不懂！”
杨白：“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保安：“我说不能进去！”
杨白：“那现在过三了，能进去了吗？”
保安：“嘿……你个瓜皮，玩上了是吧。”
这时，一辆饿不饿的外卖电动车从医院里缓慢地驶了出来。
杨白盯着栅栏后面缓缓驶来的电瓶车，愤愤不平道：“那他怎么进去的？”
保安快速眨了几下浮肿的眼睛，疑惑地趴下身子，上半身伸出窗外，看向电动车的方向。
双支撑身子回道：“那能一样吗！他去的是VIP栋楼，服务的是达官显贵，富豪商贾，跟你不一样。”
“啥不一样啊？”
杨白双脚撑在地面，艰难的把电动车挪到窗前，取下手机支架上的手机，递了过去，“你看看！我去的也是VIP楼。”
保安直起腰身，把手机接在手里，怀疑地打量着他滴着水的衣服，低头朝手机看了一眼。
待看清手机里收货地址后，一改之前嚣张的态度，唯唯诺诺的道：“就算去什么楼也要登记啊～你这莫名其妙的往里闯，我哪知道你去的是哪栋。”
他把手机递给杨白，拿着一支圆珠笔，悬停在一张表格上：“叫什么名字？”
杨白把手机接在手里：“杨白！”
“电话号码？”
杨白：“138943819438”
保安落在纸上的笔一顿，抬眼，翻着眼白狐疑地看着他：“怎么是12位？”
杨白：“后面的那个8不要。”
保安：“后面那个8不要，那你怎么报19438呢？”
杨白纠正道：“是194，3后面的那个8不要。”
保安表情像吃了大便一样，小声咕哝道：“我怎么感觉你在骂人呢？”
可他也没有傻逼到掏出手机确认一遍。
他可不想再吃一遍屎。
登记完，就把杨白放了进去。
杨白所去的VIP栋，位于医院的西区。
莫青医院一共有七栋楼。
一栋宿舍，两栋养老，一栋急救，一栋疗养，两栋还在装修阶段。
养老在山色清幽的东区，疗养在临湖的西区。
杨白去的是西区。
一路上行来，线条优美，路面平坦的马路上，可见许多穿着长袖条纹衬衫，条纹长裤的老人，坐在轮椅里，沿着湿漉漉的马路，欢笑游览。
为了保障老人的安全，他们身后都跟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护士。有男有女。
杨白哼着小曲，从他们旁边经过时，年龄稍大，面容憔悴的护士，只是寡淡的瞟向他，而后转头回去，双眼暗淡的盯着路面。
而那些，明显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则神采奕奕和轮椅中的老人有说有笑，对杨白报以微笑。
个中差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杨白看着坐在轮椅中的老人，寻思着等以后父母走不动了，也把他们送到这里享受一番。
可他压根就想不到，莫青医院里的很多老人，都是子女不想将养，才会被遗弃至此。
………
………
他骑着车在临湖而建的楼宇间，七绕八绕，最后停在了一栋咖啡色的大楼前。
大楼四方，角度硬直，仿若一个褐色的盒子，冷冽的矗立在一片低矮的灌木间。
暗沉的外形，加上生硬的构造，给人一种僵硬的不适感。
它矗立在这边天地之间，不像是一间疗养院，更像是一个孕育死亡的温床，让人心生诡异。
杨白把车停在“8”字镂空的青砖上，提着塑料袋，朝大门口，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女护士跑去。
长相亮丽，各有千秋的女护士，每人怀里抱着一本轻薄的蓝色文件夹，走向楼外。
看着跑来的杨白，三位女护士都骄傲地挺起了胸脯。
杨白跑到三人面前，满脸堆笑地问道：“三位姐姐，请问808号病房间怎么走？”
听杨白去的是808号病房，护士们身上的傲气熄了三分。
可再看他掐媚的笑容，又涨了两分。
中间那位气质高冷的女护士，淡漠地瞟打量了一眼杨白身上寒酸的衣着，转头，讥笑和同事左右对视。
三人一起转头，看着笑容悻悻的杨白，捂嘴轻笑。
嬉笑之间。
右边那位气质“丹俗”的女护士，看着杨白好意说道：“808号是我们医院的特级病房，需要乘坐专门的电梯才能到达所在的楼层……”
她垂眼看向杨白手里的塑料袋，“电梯在右边，进了大厅向右走，看见洗手间再往左走就成……”
话说到一半，她抬手捂住口鼻：“你要不要洗个澡再上去！808号病房住的是杭市一个有名的商人，你现在这样上去。难免会给我们医院造成困扰。”
女护士说得委婉。
杨白还是听出来了。
她是说他臭呗。
不过，自己好像真的有点臭。
刚才他就觉得浑身黏腻腻的，不舒服，经过女护士这么一提醒，杨白觉得更臭了。
他当着三位护士的面，掀起衣服嗅了下胳肢窝，顿时一窒……
怎么这么臭啊？
出的汗也是黏黏糊糊的……
杨白先前只觉得是天气的缘故。
杭城的天气本就湿润，这再下点雨，身上黏糊一点也倒算正常。
可现在看来，今天出的量似乎有点异于平常。
汗量多不说，汗的粘稠度更是像面糊一样，滑腻腻的贴在身上，动一动，皮肤发痒。
他把手插进衣服抹了一把，却没好意思拿出来。
他能感觉到手里黏腻，厚重的污垢。
“谢谢三位姐姐！”
杨白红着脸说道，也没和三位护士过多“寒暄“，在三人的注视中。
把手背在身后，一溜烟的跑进了疗养院的大门。
………
………
一楼的洗手间里，杨白脱得精光，站在四个隔间中的第二个，身上覆海着一层厚厚的黑色污垢。
反射着油光的污垢，就像是没经过精炼的石油，颜色深沉，散发着阵阵难闻的酸臭味。
杨白的手里拎着他刚脱下的白色T恤，叉开的双腿，有力的立在蹲位两边。
双跨之间的长虫，也想落了泥潭的泥鳅，黑乎乎的卷缩在两腿之间。
杨白看着面前眼被烟头烫出黑点的挡板，疑惑道：
“难道这是引气丹带来的效果？”
早上他还以为所谓的引气丹是骗人的玩意呢，现在看来真有点效果。
可引气丹……不应该是引气入体吗？
怎么排垢了？
排垢不应该排垢丹嘛……？
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杨白趴在门缝上，见四下无人，拉开门板，着急忙慌地跑到洗手台前，把T恤浸湿，一只手捂在双腿之间，飞快地跑回了回来。
“还好没有人看到，不然处子之身要不保。”
杨白一阵后怕，平复了下躁动的心，把T恤拎干，认认真真的把身子擦拭干净。
随着污垢的变少，他整个人也变得清爽起来。
就连太阳此前镀在脸上的“黑色”也在污垢的“冲刷”下，淡了几分。
粉嫩通透的皮肤，像婴儿一样，整个人粗看之下，竟凭添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可惜隔间里没有镜子，要是杨白能看见现在的自己，免不了狠狠赞美一番。
他大杨家也出了个俊美男。
………
………
擦拭完成，杨白把挂在冲水管上的塑料袋拿在手里。
根据护士的提示，坐着电梯，上到了八楼。
八楼是超级VIP区域。
楼中装璜可见一斑。
只见宽敞的走廊中，铺着质地柔软的灰色地毯。
绒毛齐整的毯面上，挑织着形体优雅，枝叶灵动仿生花饰。
高约两米的墙壁上，色泽素雅的墙纸，贴了两墙。
摆放着绿色山竹的通道里，左右各四间房。
左边门号为单。
右边门号为双。
门为白色。
杨提着塑料袋站在装修雅致的楼道里，和此地氛围格格不入。
像极了一个难民，误入了皇宫。
可杨白也不是那种自惭形秽之人。
有钱人的居所他见得多了。
滨江区有名的别墅他都是横着走，短暂的失神后，他鼓起勇气，沿着走廊边边，走到807房间门口时……
对面虚开一条缝的808房间中，突然传出了一个女人，情绪激动的争论声：
“爸！你胡说什么呢？怎么就放弃治疗了？这血管堵塞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要这么悲观。
“你要是早听我的去国外，现在恐怕都已经治好了。”
声音落下，一个稳重的声音随后响起：“嘉嘉，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为父的病情，我自己清楚，这哪里是血管堵塞，还有长年积累下来的疲累。”
停顿……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那国外的医院哪有你说的这般好。我们国家医疗机构的难道还比不上洋人？”
女子一声叹息……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门被从外往内拉开，一个眼眶泛红的中年女子，捂着脸，跑了出来。
她穿着干练的黑色衣服，柔顺的头发剪至耳垂，白嫩的俏脸七分倔强，三分凄然。
在望见站在走廊中的杨白时，诧异地挑了下眼皮。
随后捂着嘴，哭哭啼啼从杨白身边穿过，与杨白背道而驰，跑远了。
“呃……
“咋回事？
“吵架吵输了？
“战斗力有点低啊！”
杨白自顾自的咕哝了一句，偏头朝房间里面打量。
门后的世界不像是一个病房，装修典雅的房间里，灯光温馨，摆着名贵家具的地面，铺着黄色的素色地毯。
画着西洋壁画的“客厅”中央，一张黄色的实木茶几对门而放。
镶嵌着黑色纹路的大理石茶几周围，簇拥着包装精美的花束，和价格不菲的水果礼盒。
它的右边，是一根包裹着实木板的四方形柱子。
一道竹条编织的屏风与它相连，衔接至左边墙上，露出后面，白色病床的一角。
房间里没有护工和家属。
杨白推开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