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
- 没有了
我们马上记住本站网址,www.qcxoo.com,若被浏/览/器/转/码,可退出转/码继续阅读,感谢支持.
再见裴啟,是谢知秋上了谏书的第十日。
雪很大,谢知秋撑着伞自未央门走到永宁宫,走得气喘吁吁。
刘恩笑着接过了伞具:“陛下可等着大人呢,大人快进。”
“谢谢公公。”
谢知秋也笑了一下,缓步进了殿。
殿内以椒涂壁,迦南香木的宫灯雕绘繁复,四下十几颗大明珠点缀,金砖铺地,华丽夺目。
唯一破坏美感的是殿中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血水淌了一地。在这无处可藏的明亮下,显得格外骇人。
她微微皱眉,还没往前走两步,一道疾风迎面而来。谢知秋身弱体衰,躲避不及,被一剑挑掉了官帽,花白的头发有一些散落下来垂到脸上。
才堪堪退了一步,剑刃就已经到了脖颈侧。
顿时一阵寒意笼身,谢知秋僵在原地。那剑上还滴着血,有几滴落在谢知秋的官袍上,迅速晕开了。
少年皇帝单手提剑,另一只手提着壶酒,看起来是喝醉了的样子。他身上是极重的酒气,混着殿内的龙涎香,熏得谢知秋头晕眼花。
他逼近谢知秋,神色阴寒。
殿中宫女太监惶恐不安,哗啦一下跪了满地。
刘恩后面进来,也跟着着急忙慌地跪下:“哎哟。陛下,可小心些啊,陛下!”
谢知秋没动,低眉垂目,看着自己交握住的微微颤抖的手,努力保持镇定。
“臣惶恐。不知何处惹得陛下大怒?”
殿中一时气氛凝重。
谢知秋只感觉赵园景像蛇一样的视线在她身上没有移开过,吐着蛇信子,缠在她的脖颈上,粘腻,阴冷。
“赵园景对你有杀意,宿主!”
“他想杀的何止我一个?我现在能确定他是个疯子了。”谢知秋在脑海里和系统对话,感受着剑刃在她皮肤上的寒意。
原本资料里对这个人的描写突然具象化了,谢知秋更清晰地理解了赵园景“疯批皇帝”的称号。
“系统,下个任务,我能自己选任务对象吗?”
“如果这次任务成功,可以自由选择一次。”
“那下个任务,我要选赵园景!”
谢知秋内心愤愤,表面不动声色。
四下死寂。
良久,赵园景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松手扔掉剑,随意地摩挲着手上的酒壶。
“爱卿来,朕怎么会生气呢?方才还以为爱卿是贼子,这宫里要杀朕的狗东西太多了,朕不得不防。”
那剑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谢知秋的脚边,不过半寸。
两个侍卫悄无声息地进来,抬着尸体快步出去了。谢知秋看着三四个宫女面无表情地跪着擦地上留下的血迹,手脚麻利得仿佛做了无数遍,只觉得后背发寒,喉咙紧痛。
那快流到她脚底的血很快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金砖明亮干净,可以折出光影。
除了淡淡的腥臭味,没留下什么。
注意到她的目光,赵园景满脸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一边转身往案前走,一边喊:“狗奴才,还不给谢大人赐坐?”
谢知秋撩袍跪地,脊背挺的直直的。
“臣有言要进!”
赵园景坐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哦?谢卿何事?”
谢知秋从怀里拿出写好的册子,双手举起:“臣为学院新法一事而来,今呈上革故策论。”
“啊,朕看了你的折子。只是眼下国库空虚,革新容后再议吧。”
赵园景眼皮都没抬一下。
“臣以为新法可解圣上之虑。”
“哦?朕之虑?”
“陛下所思,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眼下缺的,正是制衡的棋子。”谢知秋保持举着策论的姿势不动:“陛下,朝廷之上党派纠葛,势力盘踞,陛下若要拔除贪腐弊病,唯扶持寒士以牵制氏族为良方。先帝在时创立的三大书院,多有贤能之辈,今年上秋推举的人选通过考核进入国子学的,比往年多出五十余人。革故之利可窥见一二。”
“谢知秋,你好大的胆子!”
“臣知罪,还请陛下息怒。陛下若愿给寒门一条捷径,变法之下,所有书院有志之士皆可为陛下所用。”
这番对话,要是落在水里,必是要炸起一大片水花。在这殿上,却只能吓得一派奴婢宫女大气也不敢喘。
赵园景眯着眼睛,神色不明。
“都给朕退下!”
呼啦一声,众人全都退出了殿,唯恐一慢就被砍了脑袋。
殿门被紧紧闭上。
赵园景冷笑:“那谢卿你在其中,又是何角色?”
谢知秋应声:“陛下要的,是棋子。而臣要的,是革故。焚身奉己,万死而不辞。”
“谢知秋。”
赵园景走近她,把手放在她举起的册子上,使劲往下按。
“朕真是讨厌极了你们这一群老东西。”
谢知秋拼力保持动作。
二人沉默对抗着,约莫一刻钟。赵园景突然笑出声来,从谢知秋手里抽出了册子。
“谢卿都要把命押在朕这里了,朕是不得不允了。”
赵园景随意地翻看了两下册子,然后扔到了案台上。
“朕便遂了你的意。若是成了,便拿你的命,献祭新法;若是不成,朕就杀了你解恨。”那声音有些恶毒,像一把匕首,猛地切过去,就能威胁性地割掉谢知秋的头发。
谢知秋开口:“臣还有一事求陛下。”
“何事?”
“臣想替国子学向陛下要一个人。”
赵园景皱眉:“那个阉人?谢卿,你清楚得很,他进不了国子学。”
“臣不敢,只请陛下恩准他于秋山书院任职。”
赵园景懒散地坐回龙椅上,单手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开始赶人。
“一个奴才罢了,赏给你。最好不要让朕失望。”
等到浑浑噩噩地出了永宁宫的门,谢知秋才算松了一口气。
之前系统已经告诉了谢知秋,裴啟能爬起来后,就被安排当值了,做了打杂的内侍。
想到如今可以光明正大去找裴啟,谢知秋想提前告诉一声裴啟。
她刚要问刘恩裴啟现在在何处,还没来得及开口,才向前走了两步,却见裴啟。
谢知秋停下,在背后看着。
相比之前受伤时的匆匆一面,他看起来更为寡瘦了,穿一件蓝灰色的内侍小袍,略显宽大。右手的伤看起来还没好,缠着白布,弯着腰用左手在扫积雪。
一遍还没扫完,雪又落得厚了,于是又重新再扫。
一遍一遍,毫无意义地反复。
谢知秋看了一会,觉得有些酸。
刘恩见谢知秋驻足了很久,喊了声“谢大人”。裴啟听到了,僵了一瞬,转过了身子。
刘恩和谢知秋还没动,他先缓步走近了,行的是奴才礼。
“谢大人,刘公公。”
谢知秋扶了一下,把伞倾向裴啟,随后转头对刘恩说:“陛下恩准裴啟随我同去书院,我先与他说几句话,后面还要劳烦公公您安排。”
“哪里的话,”刘恩笑了两声,“奴才应该的。”
说罢往后退了几步,腾出了说话的空间。“那奴才就去伺候圣上了,谢大人自便。”
见刘恩走远,裴啟咳了一声,犹豫了一会,才开口:“谢大人,陛下恩准是何意?”
“瑾之。”
谢知秋看着裴啟,“明日起,你便随我去秋山书院,我求了旨。”
裴啟受着凌冽的寒风,感受着刺骨的冷意,下意识低垂下眼眸,遮掩住有些发红的眼圈,看起来乖巧又可怜。
他很感动,却有些惊恐。
这不是那么好办的事情,裴啟太过明白,老师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他觉得自己如今承受不起这么厚重的师恩。
“瑾之奴颜婢膝……不值得。”
“胡说。”
谢知秋摸了摸他的衣袖,料子很薄。
“瑾之,我与一无每日都盼着你无事,新法要继续,需要你出一份力,秋山才创立,你去甚好。你不要自轻,不要伤了我们的心。”
裴啟喉间一哽,没忍住落了泪。
“鹤,可以博鹰。”
谢知秋握住他的手。
“瑾之,老师等你。”
其实谢知秋更想说的是,虽然她没有教育经验,但她愿意付出她的热情与爱,为裴啟争取一个属于他的美好未来。
“老师,对不起。”裴啟轻轻抱住谢知秋,“老师,不要怪我。”
“老师知道瑾之很苦,你很勇敢,老师为你骄傲。如今总算都熬过去了,会好起来的。”谢知秋
……
“叮——黑化值-10%,当前黑化值45%。”
“宿主,你是打算让他逐渐放弃帮助男主推翻政权吗?”
“不是啊,”谢知秋走在回去的路上,“他肯定会走上这条路的,我阻止不了,也不打算组织。”
谢知秋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厌恶极了这封建王朝、皇权至上的阶级社会,真让人无力。至少对比这个疯子,男主还正常一些。”
“那你要帮他?”
“是。”
我们需要承认,这个世界上不是任何痛苦都可以和解的,有些痛苦是毁灭性的。而封建社会又将世界的背面无限夸张,因为这个世界,天子即是法律,没有平等,没有宪法,没有人权,人的冷漠在阶级之下被放大,所以皇权下的冤屈与伤痛也成了埋没一个人一生的雪。
历来揭竿而起的,未必是英雄,却一定不是贼子。
谢知秋更希望的是裴啟在男主的朝代继续改革,不止局限于教育,还要更多。他要做的更好,要造福百姓。
“不过话说,我肯定会按原时间死吗?”
“当然,任务是有时间的,原主死亡即任务结束。”
谢知秋叹了口气,她算准了赵园景这种阴狠多虑的性子,下棋必然不会轻易弃掉一颗棋子,所以今天才能成功。但她能猜到,蝴蝶效应下,最后她会在时局动荡下,因为改革而死。
伴君如伴虎,与虎谋皮,安能全身而退?
但是没关系,死得其所,在任务世界里也是一件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