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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琼音的每一天并没有什么改变。
但她还是有意无意间减少了去找裴二少的频次。
虽然她问心无愧,但瓜田李下的行为难免让人误会。
她不愿那天的场景再次重最近裴少帅很忙吗?现。
画墨还好奇地问起她。
问她怎么最近放学回来总是一个人窝在院子里不再去找裴二少爷。
琼音当时正在看一本诗集,闻言只是笑了笑,极顺手地翻过一页。
“我又不是总有问题要问。更何况我现在已经和同学老师熟悉起来了,就算有问题问他们还更方便一点。”
画墨听了煞有介事地点头。
“是该这样。”
琼音忍不住笑她像个事事操心的老妈子。
画墨听了却很是骄傲。
她义正言辞。
“本来就该如此。小姐一个人在这里,没人在身边,我本来就是要照顾好小姐的。”
“我们画墨自然是最好的。”琼音不吝夸赞。
画墨从她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两个人情同姐妹地长大。
很小的时候她被父亲母亲忽视,也总是画墨一个小小人陪着她,和她说话,逗她开心。
那时画墨也不过才是一个只比她大了三岁的孩子,却像她真正的姐姐那样保护了她。
琼音拉过画墨在旁边坐下,认真地同她讲。
“画墨,这院子本来也没有如此多的事情要忙。”
“我怎么和你说的?要你找些自己的事来做。我总是想着你不要只围着我一个人打转。我们已经离开了苏城,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也不会有婆子来寻你错处。”
“我还在书房挑了那么些书给你,却从没见过你翻过一次。”
说到这儿,琼音看着画墨的眼神含了几分嗔意。
她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当初沈父请了先生来教导她和弟弟,琼音自然也带上了画墨。
明明先生讲的东西那般有趣,画墨却总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在课堂上打瞌睡不止一次让先生抓了现行挨了手板。
后来更是再也不愿意陪她去。
一听琼音说起这个,画墨就有些想逃。
她也不明白。小姐怎么就能对那密密麻麻挨挤在一起的小字组成的东西如此痴迷又爱若珍宝。
那些东西在她看来,哪里有吃饭聊天来的有趣。
比起板板正正坐在椅子上看书,她更愿意像现在这样来回走来走去。
她知道小姐是怕委屈了她。
可她很喜欢这样。
小姐因为她的忙忙碌碌而过得更开心更舒适,她会觉得很有成就感。就像小姐和她说起的她学到了新知识体会到的心情一样。
她又不是要做什么女先生。能够读书识字在她家那个小村子里都已经是一件极其了不得的事。
她觉得知足。
更何况,小姐是真的喜欢读书,可她却觉得在厨房里新做出来一个好吃的更让她觉得开心。
画墨眼睛亮亮地看着琼音,和她说起她的想法。
“我很喜欢这样,小姐。”
“我从来都不喜欢读书,把琐碎的小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有做出新的好吃的吃食,都让我觉得开心。”
琼音有些惊讶地看着画墨。
画墨脸上的神采飞扬还有坚定自信都让她动容。
这是画墨第一次和她说起她的想法。
从前无论她说什么,画墨都从不反驳,只会高兴地应是。
她会说好,都好,我没关系的小姐。
琼音觉得眼眶不受控制地有些发酸。
被沈府困住的,从来不止她一个。
那间大宅子,她觉得呼吸不畅,画墨又何尝不是。
画墨甚至因为顾念她的心情从未开口说过一句。她一直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会在她难过时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扮演着哄她开心的角色,没再提起过自己一句。
画墨给了她许多许多的甜,让她在那处小小的院子里尚觉得可以糊涂度日。
在离开那里之后,她才终于无所顾忌地向她坦诚她的所有想法。
原来画墨从不需要她如何操心,她早有自己的路。
画墨从来不需要她高高在上地为她做什么选择。
琼音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把头靠在画墨肩上,让她支撑她的重量。
“好。那我们画墨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她笑着说。
对不起啊。
琼音垂下长睫,掩住她眼睛里的歉意,在心里无声地对画墨说。
是她不好,之前从未注意到画墨的豁达之下暗藏的缄默。
是她不好,妄图擅自给画墨的人生自以为是地添加所谓的框架。
是她不好,竟然在无知无觉的时候走在了她父亲曾走过的路上。不过是以为你好的名义截断此后人生的所有可能。
琼音在画墨身上悄无声息地蹭了蹭。
如同一个刚刚找到遮蔽处的流浪小狗。
可她却还如此骄傲,这句抱歉她始终没能亲口对着画墨说出。
她如今已经是画墨无所不能的大小姐。
而那些抱歉则象征着她的软弱与无能为力,还有哪怕她再不愿意承认也始终存在的来自父亲强权的无声无息的影响。
那是她仍旧不能释怀不忍直视的缺憾。
画墨看着已然成为了一个大姑娘却还像个小孩子那样黏黏糊糊的小姐。
呆愣着眨了眨眼。
小姐长大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黏她了。
小姐懂得越来越多,也逐渐学会了小时候的她会讨厌嫌弃的那些礼节,同她虽然还像之前那样亲近,却也很少亲昵了。
她偶尔还会失落,怀念那个会吵着要她陪着一起睡的小姐。
画墨情不自禁咧开嘴笑了起来,心里如同灌了一缸蜜一般。
她就知道,小姐只是长大了,但仍然是最喜欢她的。
“小姐,我觉得现在很好。”
画墨小小声说道。
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是啊,是很好。我也觉得很好。”
琼音也像小时候同画墨一起咬耳朵时那样用气声道。
而后两个人便一起欢畅地笑开。
琼音便就着这样的姿势同画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
“小姐,最近裴少帅很忙吗?感觉最近都没怎么见过他的样子。”
画墨大大咧咧地问道,一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的模样。
琼音脸上的笑意顿时有了几分不自然。
画墨全然没有察觉她的僵硬,还在兀自感慨。
“看来当少帅也不是个清闲差事,哪有平常人家来得自在。整日忙得见不着人影,可真辛苦呐。”
琼音低头注视着身上旗袍上再精致不过的刺绣,真漂亮。
裴太太说琼音极适合穿旗袍,让裁缝给她裁了好几身的旗袍。
件件华丽精致,琼音也很喜欢。
可惜她的学生装上没有这样精美的刺绣,其他人身上也没有。
琼音低声同画墨说道。
“可若没有少帅他们奔波在外,又哪里会有现在的寻常人家。”
画墨听了琼音的话,恍然,她连连点头。
“那忙些好,忙些好。”
琼音猝不及防听到了这稚童般的痴言痴语,直起身子,用青葱一样的手指点了点画墨的脑门,嗔道。
“可不兴胡言乱语。”
画墨揉着自己的脑门,颇觉不解。
她不过是顺着小姐的话音应和,哪里就是胡言乱语了。
琼音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就说让你看点书和报纸吧。”
她不再去看画墨无辜的双眼,转头将视线投院墙外面。
“这世道如此,少帅若是真忙起来,便也意味着局势有变,要乱起来了。”
自那日一别,最近一周她确实没怎么见过裴少帅。
甚至裴大帅,也只会偶尔间匆忙赶来,同裴太太说上一两句叮嘱便匆忙离去。
而她和裴少帅只匆忙中见过两面。
一次还是她去同裴太太闲聊碰巧遇见裴少帅找裴太太有事要聊。
她很快便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两人也只不过匆匆打了个照面。
之后裴少帅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又或是回来了恰好与琼音错开了。
她在裴家饭厅也没再见过他。
那一日两人相对的场景琼音偶尔还会想起来。但她尚且没有自作多情到会以为裴少帅是在故意躲她。
如今的局势确实危如累卵,一触即发,整个陵城都有些风声鹤唳。
无论是发行的报刊,还是印刷的杂志,无一例外全是关于接下来局势变化的猜测。
就连这几日琼音去学校,都能感受到那种无言的紧张和紧绷。
所有人都绷着一根弦,忧心炸弹不知道何时落下。
也只有画墨这个不出门心有大的才无知无觉。
裴聿峥确实在忙,而且很忙。
他领一城之军,自然要护一城之民。
如今皖军奉军各处军阀皆虎视眈眈,而外又有洋人疯狗一样疯狂攀扯,企图咬下一口肉来。内忧外患不外如是。
他已经连忙了几个昼夜。
为可能会在每一个明天发生的战争做各项准备。
裴聿峥放下电话,向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长呼出一口气。
终于告一段落。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想起那个会扰乱他思绪,影响他的理智的小女子了。
那天离开,他确实气得不行。
怎么会有如此不识好歹的女子!
他一连数日都气得咬牙切齿。
他又不是非她不可。他之前就已经想的很明白了。
只是一时迷了眼,他总能再次清明。
直至忙起来。
果然,公署里一堆的事等待他处理,他半点想不起来那个恼人的女子。
而这闲下来的片刻,她却又再次出现。
裴聿峥想起他和沈琼音的两次见面。
一次在月园,他按照他爹的嘱托去和他娘说清楚局势,让他娘不要过分操心忧虑。还特意叮嘱他要他替他和他娘赔礼道歉,只是因为接下来一连几天都不能陪她用饭。
他爹他娘如此你侬我侬酸到倒牙。。
而沈琼音只抬眼看了他一眼,便找了个十足蹩脚的借口离去。
裴聿峥简直要被她气笑。
他都还没如何她,她就已经退避三舍,唯恐他纠缠不清。
他裴聿峥岂是不依不饶没脸没皮之人。
裴聿峥盯着沈琼音急不可耐离开的背影暗恨。
一次是在街上。
现在想起这件事裴聿峥眼里还是忍不住要冒火。
她一个好好的大家闺秀,怎么就能胆子大到这般地步。
她不在学校里好好念她的书,学她的习,竟然跟着那群毛都没长齐愣头青跑到大街上学人家游行示威。
那天他从操练场出来,赶着去接中央派下来的相关人员。
路过中央街时路况拥挤,得知是学生在宣讲游行,他本没放在心上。
一群热血爱国青年,国家处于生死存亡之间,他们满心愤懑,满身才情,试图谋求新路,救国家于危难,挽大厦之将倾。
他亦理解。
只是政治又岂非眼前看到的这般直白轻易。其中诸多利益纠葛隐在暗处,执棋者各怀心思各有计较,捏着自己的筹码算计着对方的底线。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外如是。
他亦如履薄冰,从未敢松懈一毫一分。
不能为这群爱国学生添加助力,却也不愿意损了他们的热血丹心。
便放任他们而去。
少年人,总要撞撞南墙也不回头,总要虽其九死仍犹未悔。
他让刘言彰绕路过去。
就那么巧,等待刘言彰重新规划路线的时间,他坐在车上就那么随意地朝窗外看了一眼。
就看到那个让他心神俱颤的瘦弱身影。
彼时她穿着那身极合身的靛蓝色学生校服,绑着两根秀丽的麻花辫,甚至发尾还带着天蓝色的绸缎发带。
一张脸在阳光下白的发光。
怎么看,这样玉雕雪捏的一个小人都应该是双手环抱着书本踮着脚尖走在校园里的林荫小路上时不时对身边的同学露出一个温婉的浅笑才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双眼如同寒夜里的明星闪烁着惊人的亮光,瘦弱得不堪一折的手臂坚定地一次次举起。
她跟随着人群缓慢向前。
那双藏在深闺里的小脚如今正无所畏惧地踏在这片坚实的土地上。
他为那样的容色神情所摄,在狭小的车后座听到自己剧烈的不受控制的心跳。
可与此同时,安静垂放在身侧的手臂从指尖到小臂都在难以抑制得轻颤。
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参加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