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阋墙(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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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弩,散开,隐蔽!老何,用观,巨弩能不能转动移动?小张小陈,去后面保护赵川江岑,跟留守的人一起带人下山,下面要是安全就请姓陈的高手来助阵,这个我们可能搞不定!”老护卫迅速做着安排。

“嗯?怎么没安排人来找我?你是确定我没事,还是觉得已经不用找了?”

老护卫吓了一跳,竟然有人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身边,定睛一看,竟然是周景,只是他现下衣衫破烂,胸口更是碎成条条缕缕,漏出了一个大洞。

“你你,你怎么,刚才拿下不是射中了,难道是我眼花了?”

“是射中了,我又没躲,我金刚不坏,这个程度还没有必要,不过我也没用力,一个一百多斤的人被三百来斤的巨箭击飞很正常嘛,你还指望我留在原地不成。”

老护卫皱着脸皮,半张着口,这才看见周景手里提着一枚人头大的金属箭头,它下方的箭杆已经炸裂,只剩下一些碎木头连在箭头上。

“可惜这身衣服了,据说工耗有一年多,未免有点浪费。”

老护卫僵硬的挪开视线,眼睛冲着弩箭射来的方向,脑子里却满是周景。

“见了鬼了这个,这还能算是人吗?是修炼了金刚绝学,还是单纯的修为太高?亦或根本不是什么武修,而是修仙之人?”想到这,老护卫不禁打了个寒战。“不对不对,昭明国内没有修仙之人,就算有,也不能说有。”

“这个,周……兄弟,那接下来要怎么办,由你一人上去把他们处理掉吗?”

“唉,是啊,有点头疼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当然是想怎样就怎样,但是加上你们,确实有点不方便出手,不然这样,你们就当我已经死了如何?”

“啊?”

老护卫一脸迷惑,见周景回来而潜行过来的其他护卫也莫名其妙。

“这是什么话?阁下难道还是受伤了吗?”

周景笑了笑。“只是原则上来讲,自己的事情尽量自己做,你们若是没把握,我也可以让陈升来助你们。”

陈升乃是精通奇技的绝学武人,自然可以。“呃,那就有劳阁下了。”

周景提着箭头走了回去,沉重的箭头放在运送草药的货车木板上,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周兄,你没事?”赵川暗暗心惊,无论周景身上的痕迹是什么造成的,仍旧安然无恙的他都一定有着无与伦比的强悍身躯。“若是世人都有你这般体魄,那就再也无灾无病了。”

“赵兄想得倒挺好,若是这般,你的生意也不好做了。”

“我虽然只是商贾之子,也好歹是个做药材生意的,医者有的仁心,我自然也有。”赵川摇了摇头。“我也明白周兄这般,恐怕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只是奢望而已。”

周景向陈升眼神示意,陈升不言自明,有重型军械,说明事态比想象的严重,当即腾身而起,冲杀入深林之中。

在匪徒劫道之时,陈升在众人的视线之外出过手,赵川并没看见,现在才远远将陈升的手段尽收眼底,与周景的举重若轻不同,陈升一举一动力量十足,拳脚之间又有风尘迭起,正是常人所想象中的武道宗师的模样。

只是那些人阻拦陈升不得,令陈升很快便隐入深林,只听到轰然巨响,又有一些巨物从林中飞出,却是各种组件,不难想象这就是巨弩上的部分。

空中传来阵阵血腥,赵川和江岑俱是脸色一变。

赵川挡在江岑面前,轻声说道:“江姑娘,我们先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江岑还没转过弯来,以为这里是真的危险,正在思考危险从何而来,却见一只手臂横在了二人中间。

“周兄,你这是?”

“没什么可遮掩的,她若是不能适应再保护不迟。”

血腥味越来越重,像御膳房生锈的长勺,像御马监脱落的蹄铁,像禁卫营埋在土里的碎甲,也像炊金馔玉时不小心咬到的脸颊。

江岑兀地咽了口口水,两腿一软,蹲到了地上。

大口喘息了片刻,她细微的声音从地面传来,并渐渐变大。

“不是从一开始就说好了就要帮我吗,可是你现在让我做的这些有什么意义?”

“赵兄,让我和她说几句话。”

赵川微皱着眉头,担忧之色溢于言表,但犹豫之后还是点了点头。“周兄,江姑娘,如有需要,可以叫我。”说完便迅速走远。

周景看着赵川的背影。“他这句话是说给你听的。”

江岑瞪着周景。“我不会叫他的。”

“你心地善良,担心他的安危,但我不是在威胁你。”

“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为什么要让陈升动手,你根本就没受伤,那么厉害的话,不是很快就能处理好吗,那我就不用看这些了,就没有人会死了!”

陈升是大内密探,昭明国的大内密探是仅次于天罗观的隐秘武力组织,其中甚至有人所染人命超过边军十倍乃至更多。陈升从出宫以来一直表现的很平静,但江岑知道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即便是长在深宫之中也能明白,大内密探手下若是流血,绝不可能只是流血而已。

“我确实没受伤,但那是因为我强,如果不是我呢,换做是此处除了我和陈升以外的另一个人,另一个人被巨弩贯穿,因此而死,你又当如何,你还会说出不会有人死了这种话吗?”

江岑脸色惨白:“你这是诡辩,他们本来不用死的。”

周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说得对,然而最大的问题正在于你说得对,他们本来不用死。他们变成今日这般,正如同你逃出皇宫一般,是拜你那位志在千秋的父皇所赐。”

他长长叹了一声。

“你说,杀人者死,以命抵命,难道有错吗?”

江岑沉默着,希望周景能自顾自地说下去,然而周景只是看着江岑,温柔、冷漠、慈悲,却沉重万分。

但是沉重的不是言语和目光,而是那个通向某种未来的可能。

她只能字正腔圆地答道:“没有错,可……”

“可就算这些人里,也会有无辜之人,至少没亲手杀过人的人,是吗?”

江岑被噎了一下,木然点了点头。

“你想的这些,你五兄长当年都想过了,江明就是为了造福于民,才带陈升去的南方,擎风唤云经不仅有行云布雨、疏川止水之能,也能提炼寒气血气,分辨谁杀人如麻,谁薄有血腥。陈升当年就能做得很好,如今只会做得更好。”

江岑下意识地去捕捉空气中的血腥,霎时间果然更感到浓重了些,同时脸色也更苍白了些。

周景看向山林深处,只见幽暗之处,人影晃动,殷红的血腥在山道低狭处流淌,因触着空气、触着泥土,颜色变得越发阴沉。

“江岑,当年的江明和你一样善良天真,但就算那时,陈升也杀过人。那些你没见过的人和这些匪徒一样,也和死于这些匪徒之手的人一样,本来能平安度日,却死于陈升之手,死于江靖构建的这五浊恶世之中。”

江岑听到了这些生生死死,颤抖着问周景:“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周景叹了一声。

如果江岑愿意,可以什么都不做。

她只是在不恰当的时机做出了恰当的选择,如果自己未降临人间,如果江明当年未去东南,如果一切按部就班地演化下去,江岑最终会失败,嫁给那个皇帝物色的男子,然后成为一小撮人口中的小小传奇,最后庸凡地活过一生。

但是现在,她都面临更大的抉择。

“我希望你们走在正道之上。”

江岑努力站了起来。“一定要死吗?”

周景有些触动,如果她知道的再多一点,她此刻问的就是江靖一定要死吗,然后自己会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毫无感情的理所当人,就如同这世上所有被君臣父子束缚住的人一样。但是江岑没意识到这种选择,她问的是山中的人。

“他们……本来就不必死。”

“明明是你要他们死的!”

“我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现在是自作孽。按照他们的所作所为,如果去的是一个凡人,现在已经死了,死人,还能要他们去死吗?”

周景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狠厉,反而有些戏谑以及哀伤。

他并未对江岑的能力有所高估,但也有些期盼能听到那个答案。

那个答案是能。

曾几何时,确实有这样一个死人要别人去死。

那个人是江明。

是已死的江明令周景去杀皇帝,如果江岑能明白这一点,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她真的能避免鲜血流淌在王座之上的结局。

但江岑不明白,她只觉得周景说的是对的,如果那个踏上山路的凡人真的已经死了,一定满怀杀意,自己要怎么改变一个死人的决定?自己连眼前的活人都改变不了。

“如果我能把他们救下来……”她指着山林吞吞吐吐。“如果我能改变……那我以后……”

即便江岑不懂太复杂的东西,也能明白自己最大的问题在于没有能力,她希望拥有改变自己命运的能力,也希望拥有改变这些人未来的能力。

“你可以试一试。”

周景侧开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