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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宴的菜色当真不错,裴靖第一次觉得宫宴比酒肆后厨的水平高,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她每次抬头都会看到奚迟以一种极其不善的眼神盯着她,盯得她头皮发麻,不断反思最近犯了何事惹得这人炸毛,思来想去自觉没有,应该不是她的问题,多半是别人的问题。
冬晚说得果然没错,多指责他人,少反思自己,日子会安逸坦然许多。
宴席过半,皇帝离开。
御案一撤,气氛立刻热络轻松起来,虽不能随意乱走,但为座师与官长敬一盏酒还是允许的。
吴集朝裴靖招招手,协同乙科第二,三人一同敬了宋鹤一盏。
宋鹤脸颊红红的,笑得很不含蓄,一看便知其人甚为开心。
魏凤川有些犯难,“我要不要去敬刑部侍郎和外郎一盏,但会不会被人误为投机之辈?”
“将来都是同僚,光明正大拜会官长,怎能称作投机,”裴靖并不认为此为投机之举,总比从前的行卷、温卷坦荡,“没人舍得错过这个联络感情的好机会,你不去总有人去,你怕什么?”
“可是我害怕过后考试成绩……唉,算了,那我去了!”魏凤川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徒手整了整衣冠,那表情、那仪态看上去不像是为座主敬酒,倒像是去找人算账。
裴靖看得心惊胆战,怕这人吓到刑部主司。
她且关注着魏凤川的动向,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轻柔的呼唤,她闻声回首,见一名宫女躬身立于身侧。
宫女朝她屈膝一礼,低声道,“郎君故友想请郎君单独说话。”
裴靖状若无意地抬睫扫了眼,上首果然空了一张席,遂浅笑,“在下初来乍到,宫门之内尚无故友,官长倒是有一些。”
宫女垂首轻喏,浅浅一礼,翩然离去。
其后无事,至戌时四刻,宴罢席撤,众人退散。
裴靖夹在人群里快步走在宫道上,生怕有人唤住自己,直到出了宫门才彻底松了口气。
魏夫人接走了魏凤川,她一人独行便不着急,慢吞吞地溜达了半天才回到酒肆。
冬晚正躺在床上看话本子,见她回来有些惊奇,“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裴靖白她一眼,“太极宫是我家吗,我整天住在里面。”
“可以是,”冬晚斜眼瞅着她嬉皮笑脸,突然惊叫一声弹坐起来,“噌”地跳下床,“裴小靖你站住,你进宫做什么去了?”
“赴宴。”裴靖收起衣裳,坐在案边捧着一盏水慢慢啜。
“还有呢?”
“看书,吃了一碟点心,喝了两盏茶。”
“还有呢?”
“还有?你真当自己家呢!”
“那这是什么?”冬晚揣着俩铜鉴跑过来,神情激动,“嘴再硬再能骗人,证据可骗不了人哦!”
裴靖对着铜鉴瞅了半天,不知这人在说什么,冬晚在她颈上点了点,她眯着眼睛凑近才勉强看清,后颈靠肩的位置不知何时沾了一团污渍,指腹大小,在昏暗的烛光下并不显眼,难为冬晚能看见。
她用手蹭了蹭,纹丝不动,沾水擦亦牢固得很,不免嘀咕,“奇怪,这是何时蹭到的,怎会蹭在这个位置?”
“在陛下嘴上蹭到的吧……道心不坚啊你,等着挨太微收拾吧!”冬晚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君臣兄弟共侍一人,噫……真带劲!”
“你别搁这儿造谣啊!”裴靖在那块污渍上又抓又挠,挠得周围皮肤红了一片才好歹擦掉,她忽然记起文御在她后颈上摸的那一下,大概是那时不小心蹭到了那人手上的污渍。
冬晚托起腮,“有没有可能他是故意的?”
“他有……”裴靖想起文御问她是不是讨厌自己的场景,不由得头皮一紧,还好话没说完,险些被人抓到把柄。
“嫉妒是最可怕的病,再清心寡欲之人也会在它的引诱下做出令人匪夷所思之事。”冬晚老神在在地看着她,一副“我懂你不懂”的表情。
嫉妒?
裴靖脑中灵光乍现,“嫉妒可会影响姻缘?”
冬晚有点疑惑,有点无语,“不会。”
“那什么病会影响?”
冬晚摩挲着下巴,“穷病?缺德?”
“不穷,应该不缺德,实在一些的。”
“长得丑?残疾?”
“长得丑也是病?你能不能认真点,可能是突然罹患,不便宣之于口的那种。”
这个问题把冬晚给难住了,她来回踱着步,若有所思,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准确答案。
“名门望族联姻时有没有比较忌讳的呃……缺陷?”裴靖想了半天,词到用时方恨少。
“八字不合,声名狼藉,门不当户不对,不生……一个家族最重要的便是绵延子嗣,壮大人口,其他的倒是好说,不能生育可是死穴,无论男女。”
“有没有一种东西会让人无法生育,或着只是暂时不能,但诊断时并不会使人察觉到蹊跷?”
“营里所服便是。”
“有解药吗?”
“怎么?”冬晚蹿到裴靖跟前,好一阵挤眉弄眼,“你想通了,想给陛下生小太子啊?你没戏了小可怜虫,下辈子吧!”
裴靖拍掉在后颈上摸来摸去的爪子,“说正事时你能不能端正态度?”
“好,我端正。”冬晚正襟危坐,“此药女子在初潮前大量服用便不会再来天葵,男子亦然,成年后再服效果则会大打折扣,药效十分短暂,无法再起到彻底断绝生育的作用。”
“外人手里会不会有这种药?”
“这可是药舍秘方!”冬晚愤而拍案,一脸“哪个王八羔子泄密”的挹郁表情,“多外的人?谁?”
“皇族,或者跟皇帝有所关联之人,譬如后妃、宗室、外戚。”
“吓我一跳。”冬晚舒了口气,“皇帝手里有一点很正常,至于他会不会赐给旁人使用,那是他的权力和自由。”
原来如此,难道侍郎之女变得和沈十二娘一样?
裴靖倚在案边陷入沉思,但毫无头绪。
顺帝实录里并未记载这位李娘子的结局,难以判定她是否是因不生而被取消婚约的,起码订婚时她还是无病无灾的。
倘若这便是真相,当时的顺帝只是燕王,他手里的药从何而来,是武帝所予还是他通过自己的渠道搞到的,又是如何给李娘子下的药,那药用尽了还是有残余,残余的药又去了何处?
“有故事?”冬晚鬼鬼祟祟地挤过来,拼命竖起耳朵,“皇室秘辛?刺不刺激?说来我听听……”
“没有,随便问问。”裴靖随口搪塞了几句。
故人故事追溯甚难,何况是五十多年的事,她追根究底并没有其他用意,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已。
皇室跟旧戚之间的斗争几乎已落下帷幕,望京门阀粉墨登场,新人换旧人,旧人的故事已然失去价值。
尽管如此,她还是有一些疑惑,“你和尚药局的两位奉御相比水平如何?”
“不是我乱说,”冬晚得意地撩了下步摇,“那二人不过夏正的水准罢了。”
药舍医术最高明的是春早,夏正的厉害之处在于制药,因平日不太关心病人生死,故于救人一道钻研不深,如今早已被冬晚反超,可把冬晚给得意坏了。
“若有人中了不生药,他们可能分辨?”
“不生的原因有很多,并不只看天葵,只要经验足够丰富,或是熟悉这种药,诊出差别并不难,我不敢断言。”冬晚越说越觉得这里面有故事,非要裴靖说一点给她听听,否则她便告诉营里所有人,裴靖和文御不可描述。
“你信不信我去有司告你污蔑陛下啊?”裴靖有时也很想发疯,“有司不追究且自罢了,否则便是死罪你知不知道,至时可别哭着求我救你!”
冬晚大咧咧往床上一躺,让她想去便去,“你确定陛下会治我的罪吗?你小心适得其反,有人顺杆往上爬哟~让我看看是谁得不偿失?啊~原来是裴小靖裴三娘!”
裴靖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夺过一床被子跑去榻上自己睡,“睡觉!”
旦日拂晓,和乐坊三清观题字。
冬晚死皮赖脸要跟去,道是膜拜众才子,实则逃避劳动,因裴靖让她帮忙搬家,搬去昭宁坊,她怕伤了自己那双精心保养的细皮嫩肉的小手,宁愿去三清观人挤人也不愿干一点儿活。
“往后……我便要拖着这副病躯……艰难讨生活,你却不愿帮我分担一点点咳咳咳……”许是昨晚着了凉,裴靖一觉醒来咳个不停,咳得眼角红红的泛着泪花,好不可怜。
冬晚表示同情,但也仅此而已,“我不过是一武功高强的弱女子,干不了一丁点儿体力活,我劝你雇个人帮你搬,千万别逞强……啧,看你的模样像极了油尽灯枯命不久矣,唉……我看着心里难受得很,你擦点胭脂遮一遮吧,我好眼不见为净。”
裴靖有气无力地白她一眼,懒得顶嘴。
这两个月她一直东奔西跑,疲惫至极,今日出门时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太阳一晒头晕眼花,幸好规定一个月内上任即可,否则保不齐她当真会猝死。
题罢字,裴靖坐在树荫下歇息片刻,打算坐车回去。
去车行的路上,冬晚频频回头张望,“你有没有发现后面有个人一直跟着我们,看着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