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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一声震天响。
在众人注目下,一袭大红披风的白发富家翁样的老人缓缓走向一处高台,身边只有一位身披重甲的中年武将跟随。
老人叫朱御策,及冠出仕,数十年官海沉浮,著有论国事要策。太玄王朝能有如今气象,与老人的论国事要策脱不开干系。三十岁之前官至鉴书郎,从四品言事官。五十岁得封御前相位极人臣之首。如今耳顺之年又被那位皇帝陛下钦赐补衣郎,天下如衣。皆需我补。更有人直言老人死后谥必文正。对于他而言,此生殊荣无数,唯一可惜的便是文官之首大柱国的名号尚未摘取,不过老人并不着急。他还有时间,年少时得仙人馈赠习得延寿术,以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他至少还能撑十年。文人骚客一生所求不过是个名留青史而已,但这个老人的眼观可不仅仅只限以此,他要做大柱国,他要谥号文正!他要成为千古第一权臣,千年以前不会有,千年以后更不会有的权臣!
所以他趁着边境安稳,朝堂青黄不接之际退出权力中枢来到这个英雄丘召开所谓的武林盟会。
人总得为自己谋条后路不是?况且以老人在朝中的声望,不用担心会有哪个不长眼的官员来敲自己的后门。
谁敢?
朱御策坐稳后,轻轻抚摸大红木椅的扶手,享受着这种万人之上的感觉,低眼俯瞰众人。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威严有力:“各路英雄好汉能来我这快入土的老头子闲着没事举办的武林盟会,朱某感激不尽。在场可能有所耳闻,这场盟会意在拉拢人才为朝廷所用。这句话,对,却也不对。朱某为朝廷做事,这么想不错;可朱某祖籍华北道,诸位可能不太清楚,但这是实话。华北道自古多豪气,我朱某在朝堂干了大半辈子了,临了临了,只是想瞧瞧咱们华北道的风采,也算他娘的死而无憾?”
众人一阵哄笑。原来这么厉害的这么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会说他们这些俗人的浑话啊。
朱御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话是这么讲,可事儿却不能这么做。此次盟会比试,只要敢登台者,先赏铜鱼袋一只,不愿者可换黄金秘籍神兵利器。胜出者愿入朝堂的最少也是个五品官职;不愿入朝者赏古剑大日、侠肠、填壑其中任意一柄。”
此言一出,顿时一石激出千层浪。三柄古剑任选其一!不少侠客眼光炙热开始跃跃欲试。
自古剑客多风流,且不论斤两如何,单是与人对峙,古剑出鞘剑鸣铮铮飒然作响,再随手抖出几朵绚烂剑花,只凭气度上就胜过那些不入流的兵器许多了。
在那名重甲武将主持下,会试很快开始。不时有高手飞身入擂,不断有狼狈身影从高台跌落。
周循对此倒没有多大兴趣,古剑而已。他低头轻拍佩剑剑鞘,剑名顿挫。是他从一处山涧之中偶然得之,兴许算不得好剑名剑,用得称手而已。
周循转身离去。
但是就在周循彻底离开英雄丘之时,他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一名灵气动人的少女不知何时开始跟在周循身后,少女亦步亦趋。周循走得快了,少女也加快步子跟上;周循放慢步子,少女也放慢脚步。
一前一后。周循在前,少女在后,二人始终隔着十步的距离。
周循停下脚步,少女也忽然停步。
这个模样有些落魄的剑客转过身,少女笑吟吟地与之对望。
周循沉默良久,轻声道:“我叫周循。”
少女笑意动人,嗓音清脆,“我叫苏小小,苏小小的小小。”
周循问道:“不知姑娘这一路跟随,意欲何为?”
苏小小蹦跳着来到周循身边,转着圈打量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那把佩剑之上。
周循下意识紧握剑鞘,苏小小有些心神摇曳。
周循提醒道:“姑娘请自重!”
苏小小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歉意一笑。
见此情形,周循轻声道:“姑娘若是喜欢,在下可借与姑娘仔细观赏。”
周循说着正要解下佩剑,谁料苏小小突然摆手后退两步,皱起眉头道:“世人都说剑即剑客心爱之人,你这个剑客怎么要把心爱之人借给他人赏玩?”
周循摇摇头道:“我不讲究那些。手中握的是不是三尺青锋固然重要。可在我看来,枯树残枝可作剑,轻风野草可作剑,甚至泉水火舌也可作剑。重要的从来不是剑,而是胸中一口绵绵不绝的精绝剑气和心中风流的意气。这些道理都是一位老前辈教给我的,他用剑很厉害。而且我这柄剑,只是偶然所得,并非真正我所有的本命剑。”
苏小小眨了眨眼睛,神色狐疑地瞧着周循,小心翼翼问道:“听你这么讲,你很厉害喽?”
周循没有回答。
苏小小接着道:“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参加刚才那个比试,好歹都有个彩头啊!”
周循轻托剑柄,“不感兴趣。我这人生性洒脱惯了,受不了束缚。其实那个老人说得话可以信但不可全信。是可以用铜鱼袋换取钱财秘籍,可这不就是最被朝廷难容忍的卖官鬻爵之举?一旦换掉铜鱼袋,无疑是拒绝了朝廷伸来的连理枝。如今的朝廷,容不下那些不能为他们所用的江湖人士。”
苏小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周循笑了笑,“扯远了,苏姑娘还没有说为何一路跟随在下。”
苏小小突然一步靠近,周循不知所措。
天真烂漫的少女对着落魄凌乱的剑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大大的眼睛眨巴着,像极了两轮圆圆月亮。“我能跟着你去行走江湖吗?”
周循有些错愕,然后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去。
苏小小立即跟上,小嘴不停说道:“小时候家里管得严,我都是听做饭的老婆婆说一些江湖趣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剑挑飞敌寇头颅,神仙眷侣风流韵事。我那时候就在想,等我长大了也要自己出去闯一闯,好歹都要见识一番大侠风范才行啊!”
见周循没有开口。苏小小继续说道:“可当我出来以后才发现原来江湖并不是我想得那样子。或许有,只是我还没有见到。你看看你,腰佩名剑,青衫飘摇,不修边幅,一看就是那种隐逸世间的江湖剑仙!而我呢,小女子一个,没钱没本事,连去哪闯荡江湖都不知道。你这个大剑仙就发发善心,收留收留我这个想看看真正江湖风采的弱女子,行不?”
苏小小使劲地眨巴看起来懵懂无知的眼睛,见这个剑客仍然无动于衷。终于下定决心,小心地伸出青葱玉指扯了扯周循那件许多年不曾换过的青衫。
周循停住,苏小小以为他心软答应了,便松开手指。
下个瞬间,苏小小目眩神摇。
周循气机流转,青色衣衫随风飘荡,一闪而逝!
还是天真少女的苏小小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这幅景象。
然而下一刻她反应过来后,便跳脚大骂:“周循!你个坏东西王八蛋!我一定会找到你!”
接着撩起裙摆气冲冲地朝着灰尘弥漫的方向奔去。
大玄王朝早已在百年前问鼎中原,疆域辽阔,版图涵盖三十州。划分华北,江南,怀珠,镇西四道,又下设许多郡县地方。从最南方的南海之畔到最北方的北境,绵延数万里。要从这座王朝之中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之举。
可周循穿着布鞋,双脚走路,找了八年了。布鞋换了十几双,脚底已磨出一层厚厚老茧。衣衫满是补丁,破了又补,补了又破,所幸用的是绿色针脚,颜色不大显眼,否则就跟乞丐没什么两样了。
周循来到一处水井旁。
如今正值酷暑,炎热难挡,连平时最活泼爱闹的孩童都没精打采地依在长辈身边享受着长辈手中蒲扇带来的难得的凉气。
周循弯腰将头探进井中感受着沁人的凉意,舒畅啊。
他望着深不见底的井水,舔了舔干燥裂皮的嘴唇,正当他想起身去村中讨要吊碗时,耳旁响起脆爽一声,“给。”
周循头也不抬直接接过吊碗,小心翼翼地将吊碗放入井中盛满凉水,待他喝得心满意足后,耳旁又响起一声,“碗都给你了,水你也喝了,可以让我跟着你了吧。”
周循猛地一激灵,慢慢转过身,果然。
苏小小一身轻薄淡绿衣裙,双手背后,巧笑嫣然,这么热的天,竟然还能闪出星星眼。
周循哭笑不得,放下吊碗轻声问道:“你是怎么跟来的?”
苏小小却将头扭向一边,答非所问:“当然是问路啊。”
眼见如此,周循也不再追问。
他慢慢转过身去,回头看了眼仍然笑意动人的少女,周身气机再次流转。
苏小小眼中只剩下一道愈行愈远的青衫背影,不过这次她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既然能找到第一次,自然能找到第二次。
周循停在一个酒肆门前。方圆十里罕有人家,索性进去喝完茶水歇歇脚。
悦来酒栈。
周循刚一进门,迎面就来了个点头哈腰的店家伙计。
这伙计毕恭毕敬,上来就问:“请问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不满您说,本店在方圆十里的名头儿那可是响当当!往来客人住过都说好啊!”
周循扯了扯嘴角,环顾四周,店面不算大,不过也说得过去。不过这附近压根就没什么人啊,怪不得名头响当当。
周循摇了摇头,“只是喝碗茶水就走。”
“好嘞!客官里面走,请问客官喝点啥?”
“一碗普通茶水就行。”
“好嘞客官!不瞒您说,我们这的茶水那可是独一份儿!茶叶是选自江南特有的春水贡茶呀,那小味儿!嘶——只是一问!保证让您神销骨立!魂不守舍,再来一碗!”
只是刚一落座,伙计就吊着嗓子向里面喊道:“妙香春水贡茶一碗!”
茶水很快就上来了。周循不会那些繁琐的吃茶礼节,只是象征性地拿起茶盖抹了抹飘着的茶沫。然后实在是渴的要紧,一饮而尽。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循总感觉这茶有些怪怪的,感觉跟和树叶子泡水差不多。明明自己之前也喝过些茶叶,苦涩甘甜的都喝过,但记忆里没有一样茶水的味道和这个相似。
周循感觉自己被骗了。
无声叹息一声,周循从袖子中摸出两个铜钱放在桌子上。准备就此离去。
周循站起来,刚刚转过身。
店伙计直接瞬移过来,一脸谄媚样,不停地搓手,“诶!客官客官,这一碗春水贡茶要这个数!”
伙计说着便伸出一根手指在周循面前摇了摇。
周循愣住,连忙笑笑摆手,“不用了,就当小费吧。”
没想到店伙计善解人意道:“客官,您可能会错小人的意思啦,嘿嘿,我说的不是一文钱。这可是春水贡茶!春水贡茶!这可是贡给朝廷的好玩意儿,得一两银子才行!”
周循一整个愣在那里。
“一两银子!?你们咋不去抢啊!”
“客官客官,话不能这么说啊,这茶好歹可是朝廷那边的物件,就价钱可就不能按常理来算了。寸土寸金之地,一两银子算少了。客官,您要是拿不出来……那可走不了!”
周循不想与之争辩,抬脚就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前脚刚刚抬起,整个客栈就突然被一股气机笼罩。
那股气机凌冽异常,绝对要在周循之上。
周循环顾四周,除了店伙计之外,确实空无一人。
然而下个瞬间,一个周循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映入眼帘。
那道小巧身影在阳光下一蹦一跳,影子一闪一闪的,看见周循吃瘪的她开心的就像个跃出水面的鱼。
她在阳光下向周循伸出手。
不知道为什么,周循鬼使神差地感觉身上有个地方停顿了一下。在你最窘迫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来拯救你,那么不管这个人是谁,在她向你伸出手要将你拉出困境的那一刻,你就会觉得像是世界在拥你入怀。
在一棵老槐下,周循看着面前仍是巧笑嫣然的苏小小,有些怅然若失,竟然被她救了。
苏小小看着欲言又止的模样,笑意更甚,“原来大剑仙也会没钱啊,诶呀呀,看来书上说的豪掷千金的风流趣事都是骗人的啊。”
周循偏转过头,不去看她,“未必是骗人的,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大剑仙。”
苏小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本正经问道:“那你是不是要报答我呢?”
周循后退两步,正色道:“苏姑娘,如此大恩,周某感激不尽!日后若有需要,周某定当竭尽全力!”
然后给苏小小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青衫背影。
水井旁,客栈,麦地里。
最后一次,周循在一座石桥上还是碰见了苏小小。
周循刚想运转气机跑路,没想到苏小小先他一步拦在他的身前,“喂,喂,再一再二再三,总不能再四了吧!”
周循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苏小小原本也想直直地盯着他,奈何还是控制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好像很爱笑。”
“我叫苏小小嘛!”
“哦。”
“那你总不能再走了吧!”
“哦。”
周循转身迈步离去,苏小小嘿嘿一笑快步跟上。
有些事强求不得;可也有些事,此生注定。
避不开,躲不掉。
比如剑与剑鞘,比如落魄剑客与爱笑少女。
避不开,躲不掉。
然后就真的是一辈子,再也没有躲掉。
“江湖很大,路途遥远。”
“我才不怕!”
“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有些时候会顾不上你。”
“我当然能照顾自己!”
“你以后叫我周循就好。”
“好的。周循。我叫苏小小。”
后来人们在江湖之中见到一位剑仙时,他的身边总会跟一位绝美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