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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试了几次,总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卡壳。但许杰和洪哲都是不肯罢休的人,翻翻乐谱,又再练起。前面的几段驾轻就熟,转折自如;然而那是黑暗前的回光返照,悬崖前的一马平川,偷袭前的睦邻友好,一种危机四伏、叫人不放心的顺利。果然,行云流水里有了小小的沙尘,“咯吱咯吱”地减了流畅;阻力越发大了,琴声跌跌撞撞,磕磕碰碰,眼看着到了那道坎儿的前面,许杰心都提了起来,冲过去,冲过去——还是没跨得过去。他和洪哲只得废然罢手。
许杰苦恼地说:“奇怪,这歌你也熟我也熟,又适合弹奏,怎么就搞不定呢?”洪哲叹道:“还准备跟你搞个保留节目,在单位联欢会上合作一把,大放异彩的哩!”
饭桌上洪哲还在为这事懊恼。洪母频频给许杰布菜,说洪哲这个主人当得不称职。洪父笑说:“许杰别认生,跟家里一样。一个人在外地发展不容易。”许杰笑着,隐隐觉得自己像当年的田明辉。他这才明白,为什么田明辉越是在他家吃住,越喜欢跟他打打闹闹,甚至主动“欺负”他——是为了在心理上造成一个平等的假象,自尊心不很受伤。时移势易,轮到许家的后代扮演食客的角色了吗?后来他就很少到洪哲家去。
当然不是对洪哲本人有什么意见,恰恰相反,他们走动得很频繁,只不过聚会改在外面而已。他和慧芬请过一次洪哲,又和洪哲、戚棋小聚过,这晚又加上了于茜。为了免得慧芬警钟大作,醋海兴波,有于茜的场合他从来不带慧芬。
他们在“莱茵阁”里吃晚饭。那是一家新开的西餐厅,也有冷饮,一色的水蓝色基调,音乐像服务员走路一样悄来悄去,似有如无,环境相当舒适。尤具创意的是窗帘下摆与沙发套子连成一片,垂下整排的流苏和璎珞,以一种靛蓝色花式别针扣住。许杰到过的娱乐场所多了,如此设计还是头一次见到。
许杰给于茜、洪哲介绍过了,说:“戚棋你们见过的。”洪哲说:“他呀,老熟人了,没新鲜感了。”戚棋说了声“靠”。许杰笑着向于茜推荐:“洪哲很灵透的,有机会你带他上台历练历练。”洪哲忙说:“好啊!求之不得!”于茜爽朗一笑说:“没问题。最理想是许杰编剧,咱俩演出,戚棋投资。”戚棋咂咂嘴说:“我就分配到这么一个任务啊?”洪哲打趣他说:“出品人啊,比赛拿了奖,演出赚了钱都算你一份,多好!”戚棋说:“别介,我不当冤大头。你们一定获奖吗?商演亏本了怎么办?还是让文学院出它该出的钱,承担它该承担的风险吧。”许杰说:“这位仁兄越来越精了。你不是自己当老板创业了吗?上星期还看到报纸上的访问,哪在乎这一点小钱。”戚棋刚要说话,洪哲抢着问:“戚棋做哪一行?”戚棋故作高深:“一个现代、都市、诱惑、无法抗拒的行当,属于高精尖系列。”于茜笑道:“你不会是卖□□的吧?”许杰笑道:“我想起个笑话,是别人发给我的消息,‘专业维修核潜艇,回收二手航母,拆洗导弹发动机,航天飞机保养,高空作业擦洗卫星表面灰尘,批发轰炸机。量大从优,团购七折,秒杀五折,有正规□□。’”于茜笑道:“够牛的!”戚棋笑道:“我干的那个活儿吧,其精神冲击的强度,完全可与□□相比。许杰不许你揭破!留个悬念,吃完饭我带你们去体验。”洪哲说:“说得我心痒痒的,饭都没心思吃了。”
事实证明他这句话如同恋人们说的“爱你一生一世”,禁不起考验。他的日式烤鲜鱿一上桌,就吃得抬不起头来。于茜说:“二十几岁的人就是食欲好,你看他脸都蹭到盘子底了。”洪哲百忙中抽空说了句:“别说得我像个小毛头好吗?”继续享用他的盘中餐。不一会儿,戚棋点的鲜海鱼扒、于茜点的酥香鸡扒、许杰要的脆汁牛扒也先后到了。他熟知这一类场合各家各店的招牌菜,也了解三位好朋友各自的偏好与口味,所以做主代他们点了,结果人人满意,他也开心。
许杰问起于茜所属的评剧团改制的传闻,于茜说:“就快不是传闻了。群艺馆、博物馆、图书馆三大馆是公益的,不会动。苦了我们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剧团,一刀切,非改成企业不可。大概最快下个月就落实了。”许杰说:“美其名曰推向市场。”于茜切了一小块鸡肉吃了说:“可不是吗?有艺术含量的戏肯定越演越少;超市开张啦,庆祝活动啦,就把一车子人装过去唱唱跳跳,说说笑笑,小品相声,搞点效益。”戚棋说:“太可怜!”于茜说:“谁说不是呢,许杰、洪哲多好,‘文学院’铁饭碗端得稳稳。”洪哲笑道:“铁饭碗里如果只有青菜萝卜,我宁可摔了不要。反正以后跟许杰混,跟着大哥有肉吃。”许杰说:“想吃肉,找戚老板。这么大一尊财神菩萨坐在这里,你都不知道拜。”洪哲立刻说:“对对对,戚哥是大哥,许哥是二哥,我是小三子。有枪炮你们挡,有好处我来抢。”于茜说:“啧啧啧,这孩子有前途。”众人齐笑。
许杰的牛扒是特制烤汁腌制,再用明火烤透,口感柔韧,特别入味。洪哲看他吃得香,忍不住说:“割一块给我尝尝。”于茜说:“哟喂,哥哥儿,你哪一世吃过饭的,馋成这样?大男人挟来挟去的。”她喊来侍者,要了甜点、冰淇淋、缤纷水果披萨,把披萨一分为三,说:“吃吧。”许杰、洪哲都拿了一块,戚棋却向于茜说:“你不吃?”许杰有些惭愧,想自己枉称细心,反不如戚棋这个粗豪汉子有风度,便接口笑道:“她在减肥,要保持台上的光彩照人。”于茜一笑:“还是许杰了解我。”许杰心道:“你也很了解我,多谢你帮我圆面子。”
吃完了,叫了侍者结账,说已经有人付过钱了。许杰笑向于茜道:“难道餐厅里有你的爱慕者?”侍者指指洪哲说:“是这位先生买单的。”说着去了。于茜笑说:“我是你们仨的老大姐,应该我请。”许杰说:“我是组织者和召集人,应该我请。”戚棋说:“我是……我啥也不是,活该你们请。”大家笑了。洪哲说:“于姐单位要改企,许哥有家庭,戚哥事业才起步,我现在靠着爸妈,最轻松。我不请谁请?”许杰笑拍拍他肩说:“洪哲就是招人疼。”洪哲顺口来一句:“许哥就是招人爱。”于茜说:“能不能别这样?贫!”戚棋埋头直笑。
四人出门,打了辆车,到“五条街”上。这街是一条,名字却叫“五条”,不知当初是如何叫开来的。来到一座大楼前,戚棋指二楼说:“看!”顺着他的手看上去,“戚氏电影作坊”六个宋体大字赫然在目。洪哲说:“什么叫电影作坊?”许杰说:“就是比电影院小,但更有味道。”
上二楼,进大门,才看清“戚氏作坊”分成三间,外间是半圆状的沙龙,贴着大幅的电影海报,小圆桌、咖啡、茶叶、月牙型沙发、厚厚的精装本影评、一台电脑,是专给发烧友们谈论观影心得的场所。里间有左中右三排座椅,两排隔板,每一层上都钉着与座椅平行的播放器。客人们正戴着“眼镜”、耳机,聚精会神地观看,身外的世界,恍然不觉。戚棋说:“这机器很贵,一般飞机上才有。我下了血本,买了十八副来。”于茜说:“生意怎么样?”戚棋说:“凑和。这就是直辖市的好处了,风气开放,观念新潮,接受新生事物没障碍。”洪哲说:“怎么收费?”戚棋说:“每小时三块钱,熟客打折,一部电影不管多长都收五块。”许杰笑道:“那要看詹姆斯.卡麦隆的片子才划算,全在三小时左右。”
四人悄悄交谈,生怕惊扰了看电影的客人。柜台后有个女孩子二十出头,显然是戚棋请来的帮工。她尽在那儿坐立不安。许杰留意到了,说:“小姑娘是不是有约会,急着下班?”那女孩一怔,满脸通红。戚棋笑道:“今天就早点回去吧,下面我来看着。路上小心。”女孩欢天喜地地去了。戚棋对许杰笑道:“你这厮就是敏感。”
他把三人引到最里面的小隔间里,关上门说:“这间就是个卡拉OK室,木板和玻璃是全隔音的。与众不同的是,咳咳,歌库是我自己做的,都是电影插曲。普通的歌不收,电视剧的主题歌选一些好的,电影的占百分之八十以上。”他望着三人嘿嘿地笑,像等着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于茜说:“这创意倒真新颖,又能看,又能谈,意犹未尽了还能唱。”洪哲说:“怪不到记者要来采访了。”许杰来过两回,因此笑道:“刚开业时没人来,我来蹭电影看,又给他带点人气。后来口口相传,口碑越来越好,连报纸也惊动了。他这儿兼卖茶水和零食,算起来也是一笔利润。”洪哲说:“做大了还能再扩张,把你隔壁的书店盘下来。”戚棋喜滋滋地说:“承你们贵言。”
他说请三人看电影,把目录拿出来给他们选。于茜选了《罗马假日》,赫本和格里高里派克的爱情经典。洪哲选了“科幻类”的《星际迷航》,许杰选了“恐怖类”的《闪灵》。许杰在角落里的位子坐下,戴上那眼镜似的机器,顿时身临其境,大银幕仿佛近如咫尺;插上耳机,环绕立体声,排除了外界的一切干扰。《闪灵》是库布里克的名作,讲的是作家在特殊环境里心灵扭曲,心魔日盛。斯蒂芬.金的原著本就骇人,转换成影像,益发惊悚。许杰看得津津有味。
洪哲嫌《星际迷航》铺垫太慢,要换片子。戚棋就介绍他看《1408幻影凶间》。当晚就出现了许、洪同看恐怖片,同感“幽闭阴森”、同样惊心动魄的有趣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