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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恭喜了，生辰吉祥，长乐未央。”崔公公笑容和蔼，眯着细长的眉眼，眼角褶出条条深纹。
穆府的女儿，平世子的妹妹，秦恒连的郡主。我应是风光无限的，却也是最为致命的……
脑袋里闪过一记明光，我动动唇，猛然抬头看向尉迟容，他眼里一派清明，看得我浑身冰冷，我忽然就……懂了。
尉迟容、尉迟容……
尉迟容！
一个郡主，犹如绳索将我绑在平王府的船上，受的却是秦恒连的恩。如同他一般，得帝王赏识荣宠，内里却是十足十的平王府利剑，对准帝王的后心。
你想让我变得和你一样。
指尖抠动冰冷地面，我双掌贴地，额头贴地，鼻尖贴地，甚至于整个身心都贴地，嘴里喷薄发泄全身的冷气，冻结一滴落在大殿黑砖的泪：“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掌间圣旨帛锦细腻柔滑，耳边尽是恭贺道喜。
马车上，他说：多的是假象，数不清，无可细说。
我想上前大声质问：为何要提出穆戚联姻的混帐话！
但我知道，刺客并不是他，他不过是个铸剑人，拉开了这场帷幕而已。
忍着将神情尽掩于面下，抬头与之抿嘴一笑，他垂睫纤长如羽，敛盖清目，深棕瞳眸放射丝丝如针的星痕，混转成不见底漩涡，鼻梁英挺，薄唇干而不裂，含笑若轻鸿，可就是这么个人，做了件该死的事！
为了平王府，为了打消秦恒连对他的怀疑。
念头就在火光电石间迸发：我想让你看看，倘若我扭转了这棋局，你是否会大吃一惊，对我另眼相待，而非是一颗死而又复生的棋子。
舔了舔牙尖，我低眉看着秦飒的影子，细细转动腕上的银镯。
“崔公公既到此，快快入座罢，吃点热酒暖身，外头冷着呢。”秦飒拉过崔成，笑道，“那会儿你说本世子小不能沾酒，如今……嘿嘿，不醉不归。”
“世子爷真是冤枉老奴了，小喝一盅，老奴还得回去与圣上交差呢。”崔成苦着老脸摆手，求救地看向我。
“崔公公怕甚，大不了要飒哥把您绑起来，论武力，您也反抗不得，届时我再帮您说几句话，文予哥哥也说几句，您醉上三天三夜也无人去叨唠。”我打趣道，偏头问尉迟容，“文予哥哥？”
“崔公公莫推辞。”尉迟容引手示座。
“这……好罢。”崔成叹气应声，还是不死心挣扎道，“老奴这黄土都埋到脖子了，哪里比得世子爷您……”
“哎。此言差矣，有句话怎说来着，”秦飒摁着眉心想了想，“姜还是老的辣。”
崔成牙白的眉霎时耷拉下来，焉焉苦笑，被秦飒顶了一句：“今儿是郡主的及笄宴。”他立马喜上眉梢一拍手：“不醉不归！”
归座，开宴。
“今小妹南枝及笄，多谢诸位捧场。”秦飒一句客套话，但见他身形欣长，十指扣杯敬酒。
从圣旨来的那刻时起，他眼底尽是冷意，就算是方才的调侃嘻笑，也并是真不欢喜。不动声色瞥了尉迟容一眼，这两人的火药味愈来愈重了，或说是秦飒愈来愈重了，而尉迟容，端的是从容淡定的姿态，对比起就是无所畏惧的狂傲。
秦飒究竟想跟尉迟容求甚么？
周遭丝竹轻缓，这不知何时就坐满了人，一列一列地，在我身前，在我右手边尽数铺展。
回过神来，缓缓拉出笑意，举着眼前的酒杯起身道：“多谢诸位，还望多多指教。”
“贺郡主生辰吉祥，长乐未央。”不论是情愿的，不情愿的，此刻也不得不起身与我行礼，这便是权势。
最为憋屈的权势。
一声清冽箫声，旋即胡琴相随，单单两个音，便不是一般梨园班子比得上的，甚至腾玉城颇为有名的清风坊都比不上。
“李家班。”我道，最为有名的班子之一，来自施国天渠。李家班仅是天渠李家名下诸多戏班子中的一个，除此之外，还有千云社、碧水堂等，“那日打了你们马的，就是这李家班的少主子？”
秦飒挑眉笑着，我有些谨慎，时时刻刻注意他的神色变化，生怕他忽然发个没来头的疯，但他此时又恢复了那个轻佻的纨绔世子模样，眼里明净善，就像十年前，那个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猫嫌狗厌的熊孩子，捧着伤了腿的鸟仔细包扎，专注温柔。
“就是他，李远川，单名源，本来是皇伯请来在年宴上闹腾的，我好说好歹闹来先给你开开眼，如何，哥哥我是不是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