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还伞/一次不欢而散的相遇(2/2)

我们马上记住本站网址,www.qcxoo.com,若被浏/览/器/转/码,可退出转/码继续阅读,感谢支持.

不知从何时开始,涟漪女有了一个习惯。无论前一晚演出到多晚,第二天一早她都会在海棠树下坐一会儿。看看新改的戏文,或是在茶案烧上水沏一壶酽茶。

等。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不时向院门张望,不放过任何脚步声,哪怕只是一根枝条折断的声响。

等。

可门口始终没有人走进来。

等水开的时候,她窝在躺椅里睡着了……醒来时,发现原本披在身上的秋斗篷滑落到膝头。

被早春的冷风冻醒的涟漪女一边拽起斗篷拢上身,忽然想起上次这样被冻醒时的情景。忍不住又向门口望去,仍旧只有青石台阶和木纹交错斑驳的木门。不会再有人来了。她心里莫名空荡荡的,她在等什么?

风炉里的炭火被沸腾的热水浇熄,炉子冷了,只剩一堆灰白的残渣,卧在炉底,吹不散,也点不着。

——————————————————————————————————————————

[亭亭&龙川]

不知从何时开始,人们开始偷偷叫桃坞馆里的女人巫女,不祥的女人,老妖婆。

到了晚上,不听话的幼童哭闹着不睡觉的时候,姆妈会板起脸,用“再不睡觉,对面的老妖婆把你抓走喽!”这样的话来吓唬小孩,待这些孩子长大,有了自己的孩子,亦会如此讲给他们的孩子,就这样一代传一代……

总之,经过了这么多年,再普通的事也会被人嘴传来传去,传得走了样。更别说涟漪女这样只有在戏词里才会有的人生,发生在现实中,人们只能用魔法妖术这类神秘事物来解释,才觉得合理,安心。

有些东西,出现在故事里,就让它只存在于故事里就好,跑出来便被人认定为祸害,吓人,不祥的……再加上涟漪女个性孤僻,她从不与人来往的隐居一样的生活,她的事也就由着性任由世人传来传去,愈来愈妖魔化了。

这么多年了,龙川能听到的仅仅只是些面目全非的支离破碎的片段。

这些妖魔化的片段沉入年幼的男孩的大脑皮层的皱褶里,在他不够成熟的想象海洋里化成许多奇怪变形,或美艳或诡异的画面,洒在他的梦境里,搅得他的梦像一片片破碎的镜面……

镜面映照出不成形的光影,有人在这光影里低吟浅唱着婉转的戏词,他只能忧心忡忡的听着,再忧心忡忡的醒来。

清醒的白日里再站在门口望着对面的高墙,只觉得墙里面只怕是这辈子也去不到的遥远之地了。他忧心忡忡的这样想着。

斜对面的一扇墨绿色的窄门紧闭着,老旧的门板上原本鲜亮的墨绿色已经褪色,变成了陈旧的发黑的颜色,如果原本不知道的根本分辨不出灰墙上还镶了一扇小小的窄门。那是桃坞馆的偏门。

门锁已经满是锈迹了吧。龙川暗想,多年以来,再没有打开过那扇门。几年的反复的雨淋风吹日晒下来,暗色的绿漆大部分已经脱离,剩下的大部分也卷起边角,像许多碎纸片粘在门面上,在风里微微颤抖,等着被下一场风雨吹散的命运。

遇见的那一天,巷子里忽然起了雾,白雾在充满了水气的空气里弥散不去,在半空中,在他眼前缓慢的漂浮着,犹如一只半透明而多须的海底生物般,缓慢而优雅的伸展开所有的触角。

隔着那层白雾,他看见对面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一个小女孩。

这面鸦青色的高墙出现缺口便是在这一刻开始的。

女孩的脸庞埋在胳膊肘里呜呜的哭着,白底红花的棉袖子已经哭湿了大半,哭泣仍没有减弱的意思,小辫子搭在两肩,不时随着抽涕晃动一下。

看见亭亭的那一刻,龙川彷佛看见了多日来搅得自己不得安宁的梦境,终于有了出口。

那一年,龙川9岁,亭亭可能只有不到7岁。

此时站在对面的是穿着一身簇新的靛蓝棉袄、千层底条绒面新布鞋的男孩,惦着脚尖走下石阶,刚刚淋过雨的青石板路又湿又滑,他向她走了过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中看见彼此,他们并不晓得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两人会有怎样的关系,或者成为这片灰墙里的下一个故事……

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只是像两个不那么友善的陌生人。

龙川走过去的时候,女孩止住了哭声。低头使劲抹掉眼泪,当听见龙川问她哭什么的时候,猛然抬起头。

龙川不禁的睁大双眼,他看到犹如一池深不见底的湖水般沉静美丽的眸子,美得令他不忍移开视线。可这池美丽湖水很快蒙上了一层冰,目光化为刀锋刺向他。

龙川一惊,身体不由得向后倾,这时,女孩低下头又匆忙抹了抹泪,站起来转过身走上台阶,背对着他将整个身体抵在木门上,用全身的力量推开一条缝,无声的,钻了进去。

唯留一脸诧异的龙川在原地,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