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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林看着挂断的手机，怒吼道：
“啊——”
不远处堆放着许多垃圾，成了他发泄的物件。
他猛地踢踹，不小心踢爆了什么东西。
闷臭腐朽的泔水溅了一腿，味道恶心惹人反胃，他腹部本就被打了一拳难受得很，现在更是一股酸味味道涌上喉咙口，他吐了起来。
“该死的杨南！拜你所赐！自从你来了，我的生活就没有一天顺心的，你怎么不去死啊——”
接连串的打击让他再也无法保持表面的体面，他疯狂地捶胸顿足，愤恨上天对他的无理安排。
第二天。
计林一身病号服，拄着拐杖，手脚缠着纱布走进办公室。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他这是怎么了？
计林的脸肿得如同猪头，本来眼睛不大，因为淤血臃肿双眼被挤压得如同半颗黄豆。
计林扫过这些人，目光各异，但没有人真的关心他。
他本来就不爽，现在看谁都更不顺眼。
“计总，您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会这样？”
刘孟第一个跑上来了，表情看起来还忧心。
但是有几分是真忧心？
他只觉得烦躁，冷着眼睛道：
“你挡道了，闪开。”
刘孟讷讷地让开道路，任谁都看出来，今天的计林，比往常更加不好惹。
就像一枚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的炸弹，离得越远越安全。
刘孟跟上前去，扶着他走路。
“我说让你闪开，你听不懂人话吗？”计林额头青筋直跳。
“我，我只是怕您摔倒，想着能及时扶着您。”刘孟遭到了斥责，他也很委屈。
“哦？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堂堂经理，现在没有你，连路都走不稳了，没有你的话，我走路会立马摔倒？”
“计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只是关心您啊。”刘孟百口莫辩。
平日里不殷勤被骂，殷勤了还是被骂。
当你面对一个阴晴不定的领导时，察言观色未必管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做什么都是错的。
“要你关心吗？让你滚开，别碍事，懂吗？”计林冷冷地道：“有空还是想想怎么把公务给处理好吧。事情办不好，留你有何用？”
“是，是是。”
刘孟连连点头，低眉俯首。
刚才他看到了同事的眼神，不屑不齿，表情嘲讽。
也是，他是职员们最瞧不起的那种人吧。传说中的领导的狗腿。
但计林啊计林，你总是在办公室里骂我打我也就算了，可是那么多人，为什么总是不给自己一点面子？
就算我确实有时候事情办得不好，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就这么对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吗？
刘孟握紧了拳头。
计林慢慢地往前挪动了两步，又回头，目光掠过所有下属，他在找寻一个人。
忽然，他笑了，表情有点阴恻恻的。
“徐芳。”
“计总，我在。”
“杨南还没来啊？”
“呃，嗯，他请假了两天。”
“好，好，好，请假了是吧。挺好。请假才有空做其他的事情。说不定比上班更有意义是吧？”
他笑了，但因为脸上的伤，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也就显得很搞笑。
有人笑出声来了。
扑哧一声，声音短促，转瞬即逝。
“刚才谁在笑？”
计林拐杖戳地，双眼通红，怒不可遏。
没人回答。
“好哇，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和杨南合起伙来了？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计总还没死呢，我没死，谁也别想爬到我头上！”
他怒意滔天，别人只觉得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难道计总今天这表现和杨南有关？
可是他分明请假了啊？
难道是特地请假找机会去整计总？
不太可能吧。
夏心玲握着手机，唇畔浮现一丝微笑。
不得不说，今天这装扮，其实还挺适合他的。
比他西装领带什么的，看起来顺眼多了。
把臃肿的身体塞进一身窄瘦西装里，应该很不容易吧。所以，她这是帮了他。
他应该感谢自己。
“都给我回去工作！项目任务完成了吗？看来还是给你们的工作太少了是吧？一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能行呢，公司花钱雇佣你们，可不是让你们游手好闲的！谁要是不好好工作，就，给、我、滚！”
“还是对你们太好了是吧，你们难道忘了咱们公司的宗旨和文化了是吗？咱们可是大公司，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废物就该被踢出咱们的精英队伍！”
“今天，所有人必须得把信项目的任务完成了！”
“啊这”
所有人面色不佳，但敢怒不敢言。
徐芳瞳孔地震，压力巨大，她得说实话：
“计总，这不可能完成啊。任务繁重，正常情况下要两个星期才能完成。所有人加班加点，最快最快也要一个星期。”
计林太阳穴突突，因为她的反驳而越加不悦。
最近，似乎自己做什么事都不顺，总有人站出来说不行。
“你说不可能？”
计林的目光锁定她，眼神凶厉。
巨大的压力席卷全身，徐芳身体僵硬，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算要努力工作，也得考虑我们的产能极限。压根不可能完成的目标树立在那里，起不到作用。”
“你说，我的话，起不到作用？”
计林笑了。
刺头还真不少。
都是杨南带起来的风气，他来之前，部门就是他的一言堂！
“我不是那个意思。”
差不多的表达，意思大相径庭。
“我看你就是那个意思！所有人给我听好了！我在经理位置上一天，我就说了算！谁要是反抗或者不服，早点卷铺盖走人！听到没有？”
无人敢吭声。
嗯，这才是熟悉的部门啊。对他们太好都忘记自己什么身份了。
“都坐下来工作吧，已经到上班时间了。”
计林走到办公室内，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今天杨南的手机不停地在响。
他打开群消息一看，999+。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热闹？”
看了下历史消息，杨南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被打了，以为是我找人打他的。”
“有意思。”
“该不会是他自导自演的吧，为了栽赃给自己？”
“不会，看照片下手挺狠的。他不可能对自己下手那么狠，装装样子意思一下也能栽赃。”
“所以说，最大的可能是——”
“他真的被人袭击了。不是我，那是谁呢？”
“是偶然，还是说，有人在帮我？”2150
杨南手背敲击着桌面，看着电脑消息，一眼不发。
办公室里。
休息时间。
众人围着夏心玲不放。
“小夏，你知不知道什么内幕消息？计总到底为什么又突然发疯？”
“跟杨南有关吗？”
“不管有没有关系，我都讨厌死这个光头。”
“他跟别人的矛盾，为什么要压榨我们普通员工。干活就已经够累的了，还得天天受这些窝囊气！我们是人，又不是什么很下贱的东西！”
“就是就是，总不能像机器一样不眠不休地工作吧？”
“让我们完成不可能的事情，拿我们当什么？”
“我们好歹都是高材生，好不容易这么多年读书读出来，却天天被骑在头上欺压。能不能尊重我们一点啊？”
“我看这事跟杨南也没什么关系，是他自己发疯，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发疯了。”
“还是职场老人呢，我看也不过如此，人家都还没怎么样呢，一点都不能容人。做的那些肮脏事，以为我们真看不出来吗？”
“原本以为忍忍就好了。没想到他越加疯癫，也越变本加厉了。”
夏心玲听他们疯狂吐槽计林。
其实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
如果只是针对杨南，所有人都可以假装看不见。
但是现在已经危害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没有办法装聋作哑，怨气甚嚣日上。
甚至能共情杨南的处境了。
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压迫，生活中处处都存在。
“不管怎么样，咱们得想想办法，总不能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们真成案板上的鱼肉，想怎么宰就怎么宰了。”
“不行！咱们是聪明人。一定有什么办法对付他！”
“要我说其实也简单。他虽然是部门老大，但也只是部门老大。”
“此话怎讲？”
“官大一级压死人。有比他官职更大的，我们可以去告状。前提是，必须得有证据。而且最好是咱们联名一起告状。”
“这真的能行吗？当年的事，就是和徐姐竞争的事，还历历在目呢。”
“什么事？我来的晚，不知道。”
“哎，就是他和徐姐是平级，但各方面都不如徐姐，但最后升职的是他。大家都说，他是有背景有靠山的。你也知道，升职看工作能力，但绝不仅仅只看工作能力。还有很多事，水深着呢。”
“深？有多深？再给我讲讲呗。我好好奇。”
“哎，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就知道有靠山。我要是知道他有什么靠山，也不至于一天天的这么怕他。模糊的东西可比具体的东西可怕多了。”
“哎，其实还是希望他能早点清醒过来，不要逼我们撕破脸是最好的。否则，逼急了，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就是说啊。”
声声入耳，夏心玲听着，却没什么表情。
这些人的气愤，似乎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
现在说的多气愤，但没人想做出头鸟。
也不想得罪计林，不想担责任。
凉薄，但这确实是职场自保之道。
今天消息这么多，他一定已经看到了吧。
大家反应都这么大，他肯定也可能感到不安吧。虽然他一直都没回复任何群消息。
她按了下开机键，屏幕亮了。
“你知道了吧？今天发生的事？”
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回复。
他果然正在看消息。
但群里那些艾特他的人，他似乎全部视而不见了。
只回复了自己的消息。
她抿了抿嘴，唇角弯弯，不知为何，心情好像有点好。
“看到了。真是戏剧性啊。我觉得我们办公室可以拍个电视剧，名字就叫做《总裁为何那样？》，我觉得收视率一定会很高的。”
“你心情好像不错。”
“是啊，我心情特别好。不像那个炸弹领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爆炸了。”
杨南抿了抿嘴，笑得很快乐。
他继续打字：
“昨天晚上还打电话骂我来着的。”
“骂你什么？”
“他认定我找人打他。你说这不是很搞笑吗？我这人在家里躺，锅从天上来，杀的我猝不及防。最后我骂回去了。”
看着收到的消息，夏心玲愣住了，足足十秒一动不动。
他应该不会知道点什么吧？
夏心玲干笑了两声。
不会，怎么会呢。
没错，她伪装得这么好，简直没有一点破绽。
任他怎么想也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
是的，没错！一定是这样！
滴答。
消息又来了。
“你说这事奇不奇怪。我被他外甥打了，然后马上他又被人教训了，实在有点太巧了，这一来一往，像极了——”
像极了什么？
看到关键内容，忽然戛然而止了。
他怎么话说一半啊。
夏心玲心里痒痒的。
半分钟后，后半段消息终于来了。
“像极了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像是在帮我啊。只是，不知道是谁在帮助我。”
“嗯，也许真是巧合。”
“嗯有道理，不过这巧合也太巧合了。我更觉得，像是我的某个朋友，在暗中帮我。”
“你有猜想了？是谁在帮你呢？你这兄弟还挺义气的。”
夏心玲意有所指。
杨南看着笑了。
她把这朋友限定在了男生那一类中。
“也有可能不是兄弟。”杨南道。
“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所以只能瞎猜。哎。真希望这朋友能自己告诉我。不然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老天都护着我，那我也太幸运了吧。”
夏心玲看着消息，这段时间，她和杨南逐渐熟悉了，也培养了某种默契。
说这话的时候，他大概眼角眉梢都是嘚瑟。
挺臭屁的，但不让人讨厌。
她怀中搂着抱枕，软软的，暖暖的，她把下巴搁在上面。
忽然想起那天午睡的场景。
滴答。
杨南收到了消息。
“计林发来的，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