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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堡历005044年2月14日”,莱元和大硕在五个月前顺理成章地结成了地堡里的第一对夫妻,那时第四层里他们所在的生活扇区还特地为他俩“天晴”了一回,作为表率和鼓励,他们的登记仪式还在全地堡进行了现场直播,这对恩爱的夫妻在“烈日”下接受了葫芦机器人当面的祝福。
这一天,身怀六甲的莱元在大硕堪比国家元首级的保护下驱赶着另外三个伙伴来到环形走廊,大硕一手扶着莱元的腰,一手护在她的肚子前,他的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宝贝慢点哈!喂,前面的麻烦让让。哎!小心前面那只鞋!喂,谁的脚后跟被踩了都不知道捡鞋,差点绊着我的夫人!……啧,人这么多咱们就不要来凑热闹了啦,管他们三个呢!”,莱元自然地歪头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道:“你也忍心他们一个人啊?”
大硕:“呐,西鹿,曾经是那么期待交换学生,换来换去跟人家交流什么…什么建筑结构抗压设计,这回好了,单身的压力全在自己身上了!”
莱元:“人家想找个有共同话题的嘛!”
大硕:“还有那个陵里,该不会是玻璃吧?他的美男子名号都被传到别层去了,这难道就没有女人动得了他的心?!”
莱元:“哎,可怜了壹礼!”
大硕:“就是,就属这傻姑娘最执着,多少人硬是故意磕得遍体鳞伤就是为了能去医疗中心看她一眼!真是铁石了美人心肠…咳咳,呃……美倒是一般,离你差老鼻子远了!”
莱元:“我都劝过她很多回了,哼…你以为人人都像我这么好骗吗?”
大硕:“这叫什么话……喂,你们三个,打起精神走快点儿,磨磨蹭蹭!”
……
走在他们前面的三个伙伴满脸的不情愿,今天是地堡举办的全体相亲大会,“AI创伯”不允许他们不参加,扬言没有出席者连申请单身的权利都没有。
整个地堡一至五层所有环形走廊上堆满了一圈圈小桌椅,之前经历过20个生活扇区交换学生的互通后,还没有找到意向伴侣的年龄超过16周岁的男女几乎都出现在了这里,眉头紧皱的壹礼乖巧地走在陵里身旁还时不时偷瞄他一眼,平日里喜欢吹牛的西鹿这天像个小偷一样躲避着所有人的眼神。
相亲
相亲活动开始后,所有女生被编排号码率先入座,她们背对着中央竖井坐满几个圆环后,所有男生在她们对面围坐成一圈,每个对话限时10分钟,时间到所有人站起来各自右移一个位置继续交流,机械化的求偶模式活脱脱就是爱情命运的齿轮。他们身后满是看热闹的人群分别支持着自己的好友站在礼貌的距离上加油打气,那些女生尴尬得都想自己修个地堡躲下去。
壹礼在其中不断伸着脖子张望着陵里坐在什么地方,全程她都漫不经心地和她面前流过的男生敷衍交谈,许多男生非但无视她的应付还总会在她这里得到超时提醒,而陵里却把相亲大会当成社会调查,他面对每一个女生都会直接问人家为什么没有心议的对象,每每将人聊得心花怒放之时他又不肯接受对方的号码牌。
西鹿受过打击,曾经自恃教过大硕一招自培玫瑰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情感方面也具备超强的理论知识,而现在他却要强忍教学式的谈话风格跟女生聊风月扯浪漫,活动开始后一轮又一轮长达10分钟的白眼翻得他眼镜直反光,他的信心和尊严在车轮式的相亲大会里备受折磨。
接下来他在一个全程低着头的女生面前坐下,此时西鹿甚至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他看了一眼面前清秀文静的眼镜妹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双方沉默了许久。眼看会话即将超时,西鹿心想来都来了,解放自我吧,于是他在最后剩下30秒时终于鼓足勇气开口说道:
“…你喜欢看《天工铆物》…”
“…你读《天工铆物》吗?”
“……这本书吗?”西鹿吞着口水硬是把最后几个字吐了出来,对面的女生几乎与他同时开口,那本晦涩难读的书名近乎重叠着被他俩读了出来,倒计时五、四、三……,女生红着脸递出了自己的号码牌,西鹿哆哆嗦嗦地接下,他身后的莱元和大硕齐声为他鸣哨欢呼。
陵里四处“留情”之后终于轮坐到了壹礼面前,壹礼把前面省下的所有力气一股脑全激活了起来,她一改过去的羞涩,她把一直暗自喜欢的陵里当成一个普通的痔疮患者,壹礼主动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落落大方地说道:“你好,我叫壹礼!”,陵里看着这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笑嘻嘻地跟她握了握手回她道:“你好,我是你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陵里!”,壹礼缓缓收回自己的小手悄悄放在桌子下面激动地揉搓着,她强壮镇定地快速说道:“你看的什么病…你看得怎么样了?”
陵里:“嗨!走个形式呗,不然回头连申请都不能提交了,哎……”
“申请?你是说暂不组建家庭的申请么?”,壹礼的表情和语气开始慢慢失去了一开始的激情。
陵里:“嗯!我觉得我还没有准备好,而且我认为自己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壹礼:“做什么呢?衣食住行没有一件是需要我们操心的,我们从三岁学到现在专业也都开始实践了,你…你连个职业都还没有定论,你…你想做什么?”
陵里:“还不知道呢,隐隐觉得吧,自己好像会辜负别人对自己的信任!”
壹礼:“可是我很相信你呀!”
陵里:“不,不是指普通的信任托付,我指的是两个人生命的捆绑与寄托。”
壹礼:“不明白……陵里哥,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地堡里哪有生命之忧,何况有我在呢!”
陵里:“哈哈,这倒是,你的医术听说很有造诣。但是奇怪,为什么那些病人总是复发得特别快呢?!”
壹礼:“每个人都有心病的……”
陵里:“也许你说的对,我也觉得自己这是心病,可是总找不到病根在哪儿,自私吗还是别的什么的,我也懒得多想,随心而行了,抱歉我……”
壹礼:“陵里哥,你难道…难道…不…不知道……”
陵里:“我知道你的心,但你不觉得这是一种赌吗?”
壹礼:“赌什么?”
陵里:“我们从小熟识彼此,如果组建家庭后两个人的关系会变得更加亲密,甚至还要生死与共,我总是感觉自己将来要做的事,只能自己一个人,我怕你堵输了自己的未来,唇亡齿寒啊!”
壹礼:“…陵里哥……我不好么?”
陵里:“哈哈哈!怎么会不好,你看旁边那个男生一直在偷瞟着你呢,隔壁那两桌的女生估计早烦透你了吧!”
壹礼:“如果今天大家都没有着落,所有一至五层剩下的人还会被创伯要求再次相亲的……”
陵里:“我反正没想好,也不想耽误了你,想开点妹子,做朋友可能更长远一些!”
壹礼:“朋友?”
陵里:“我总感觉会害了你!”
“我……”,壹礼的眼眶慢慢湿润,接下来的沉默快速地消耗着她最期盼的10分钟,这逝去的时间同样也磨灭了她所有的勇气,故作坚强的壹礼在倒计时开始时切换了一下情绪,她避开陵里的眼神冷冷地说了句:“下一位!”。
当另一个男生迫不及待地坐到她面前时,壹礼一句“你看什么病?”把人问得莫名其妙!
……
车轮相亲大会后很多人都有了新的接触对象,也有人最终还是选择做回了孤独的自己,陵里提交的孤寡申请迟迟没有批复,关于他的职业定位,“AI创伯”需要一些人际关系处理能力强的人辅助社区的日常运作,因此还是给他安排了统筹社区的管理工作,虽然地堡高度自动化的设计没有什么需要他管的。
壹礼的状态则是既不申请拒绝组建家庭,也故意不与任何男生袒露心扉,她把所有时间全部埋在了工作中。西鹿是首界相亲大会里第一个成家的,为此作为宣传和鼓励,他们生活区里再一次出了太阳,在阳光下他俩的合影,四个镜片高度曝光,充满智慧的组合可以说光芒四射。
家庭
在整个地堡类似他们这样特立独行的人还非常多,这些刻在基因里的奇怪属性是“AI创伯”无法理解和处理的。已经成家的人都被分配到了更高更宽敞的居住单元中,每个家庭都有三个育儿指标需要完成,一对夫妻的第一胎如果只有一个孩子,那么还需要兼顾两个人工胎盘里产出的孩子,以此类推直到家中全是自己的骨肉时,他们的帮带义务也随之取消。
各个年龄层的孩子也在慢慢长大,家庭单位越来越多,同时效仿拒婚的青年也越来越多,自然繁衍的人类幼崽和缓慢释放的胚胎小孩无法使地堡的人口基数产生显著的增长。“AI创伯”对独身者所作出的惩罚仅仅只是承担更多帮带小孩的任务,男性还需要去协助“保姆”打杂,可是在地堡这里,人口始终是最重要的指标,整个社区用宝贵的资源白养着一群断代的人类,这些人是要还是不要,在AI这里形成了一个矛盾。
壹礼在医疗中心的工作前期还相对轻松,可各区的医院近期却频繁收治到很多在器械区进行高危作业实践时发生意外的人,地堡的医疗科技里并不具备人造器官的水平,血库受限于人口基数也尚未完全建立,种种客观因素导致许多工伤严重的人最终不治身亡,这让医护工作者们面对与日俱增的重症病患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有因为工伤死亡的人按照地堡条例必须无条件贡献出健康器官,某些从高处坠落导致内脏破裂的伤者急需器官移植时往往又匹配不到合适的贡献者,因此重症方面的死亡率始终居高不下。
那些因意外失去丈夫的妻子会被“AI创伯”要求再次组建新的家庭,传言不接受新关系的单亲家庭将会被限制全家的食物配给,坚持要独自抚养孩子的母亲们顾虑到自己的亲生骨肉不敢反抗,那些尚未从痛失爱人的悲伤中走出来的女人不得不去结识新的男性伴侣。
即使主动调整心态愿意去接受另一个男人的妈妈们也是被动的,能够供她们选择的男性大多来自第一层的“光棍村”,所有人都知道那里要么是一些综合素质低于平均线的别人挑剩下不要的人,要么就是男男相爱的自由忍者,候补丈夫选择一个随时会跟隔壁老王叔私奔的人也是颇为难堪的。
奈何地堡里的人类没有任何主动权,大家都被“AI创伯”圈养着,连基本的食物都要靠“保姆”投喂的人,谈何真正的身心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