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法不容情(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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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故事结束,禾满最后一尾声音也消失在了空旷的大殿内。

不知何时,原本随意坐着的乐丰帝此刻已然端正坐直,一双眼睛空洞涣散,良久,他才从故事中回过神来,哑声询问道:“那最后王村长怎么样了?”

“择日行刑,暴尸荒野,无人祭拜,臭名远扬。”

四个词就定下这位为民操劳大半辈子、临了却误入歧途的可怜人最终的结局。

禾满漠然道:“法不容情,法不阿贵。法无禁地,法无宽私。在王村长找到山贼的那刻起,他就早已知晓自己的结局。”

“那他可有遗言?”

“他说他终于可以与家人团聚了。”

有人为这位积德扬善大半辈子的村长摇头惋惜,有人咒骂这个利欲熏心的极恶之人无德无行,却从未有人想过这位村长的前半辈子过得是如何艰辛:父母皆亡,妻子离世,儿子瘫痪,只有自己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或许每日巡视村庄也不是真的关心村民安危,每日聆听村民话语也不是真的在乎他们生活,不过是因为脚停了、耳静了,心也就空了。

而终于知道自己儿子可以有机会像正常人一样下地走路时,作为一位父亲他是该有多高兴啊。

高兴到愿意放手一搏,高兴到愿意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声名,高兴到抛弃自己守了大半辈子律法良德。

此时的他只是一名父亲,只是一名救子心切的父亲。

然,法终究是法。

法之施行,贵在严明治裁。令必行,禁必止。有违者,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也许他这一辈子,只有在最后行刑的那刻对他而言,才觉释然、才是解脱吧。

又一阵沉默过后,乐丰帝开口:“朕知道了,这个故事很好,朕亦受益匪浅。说吧,你们想做什么?”

若是现在还听不出禾满这则故事中的深意,那他在位多年也是白干了。

为民护民大半辈子的村长,最后为自己的孩子走上不归路。

后世不会记得那位村长的功勋与辛劳,只会记得他的阴损与狠毒;不会有人看到父亲的悲悯与苦心,只会看到村长的残暴与无德。

说来也是可笑,即便前半生勤勤恳恳、一心一意为民着想,但却并无一人知晓他的真正名字,当村长前大家叫他王猎户,当村长后大家叫他王村长。

从始至终,他的名字,活着的人无一人知晓。

更可悲的是,为保护村民,抵抗大半辈子土匪流寇的人,最后却与土匪流寇沆瀣一气,残害自己保护了大半辈子的人。

这与今时的乐丰帝又有何区别呢?

或许在看到禾满这身穿着打扮时,他就应已知晓今夜这对父女的真实来意。

确实是奔丧,为即将因皇帝的糊涂决断而枉丢性命的一众百姓奔丧,为臣子百姓心中的那位仁德帝王奔丧。

“陛下,臣女想……”

听完禾满所言,乐丰帝才真的不明所以,怔愣许久,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字:“准。”

此行目的已然达成,父女俩也不欲多留,于是行完礼后就欣然离去。

宫门口,犹豫片刻,常德对着即将离去的父女俩道:“禾将军其实不必如此煞费苦心,晌午的话陛下还是听进去了。”

“没办法啊,”禾忠良长叹声气,“不灌剂猛药恐怕此事还要拖上几天。我等得起,百姓可是等不起啊。”

“那将军也不必让大小姐如此打扮,实在是……”常德摇头。

太不吉利!

闻言,何忠良瞥了一眼身旁的禾满,见她无动于衷,又收回目光,沉声回应:“猛药还得用猛引子。”

“是是是,”常德含笑:“奴才长见识了,禾将军为国为民,不拘小节,实是我大魏之幸也。”

禾忠良讪讪一笑。

二人又客套一番,禾家父女俩这才坐上马车,缓缓离去。

马车内,禾忠良冷眼瞪向自家闺女:“你满意了,放心了?今夜过后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将军府大小姐为父‘提前守孝’。”

话说,今晚这身装扮可不是禾忠良主动要求的,而是禾满擅作主张,等禾忠良反应过来时,二人已然坐上马车离开。

禾忠良曾要求中途折返让禾满换身别的衣裳,但犟不过自家闺女,最后只得闭目搁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今晚是去做正事的,生气不值当、不值当……

“好了好了,爹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气了,小心气大伤身,女儿不是想万无一失,这才出此下策的嘛。”

禾满嬉皮笑脸凑到禾忠良跟前,伸手替老父亲拍拍背、顺顺气,甚怕他真的一口气提不上来。

禾忠良这次却没有领情,只阴沉着脸,反手拍开她的手,往旁边挪动,想离这个“小气人鬼”远一点。

“爹爹,好爹爹,闺女这次是真的真的真的已知错,你别再跟我计较了,成不成?”

禾满仍不泄气地靠上去,摇着禾忠良的胳膊不撒手,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慢着,”似是想到什么,禾忠良突然发声:“这衣裳是谁给你准备的?”

自家闺女虽然不怎么挑穿扮,但她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款式、什么料子,身为老父亲的禾忠良还是知道的。

今日这衣裳显然不是禾满自己的,而她又是今日才知晓此事,根本来不及准备这身。

是以,一定是有人早早给她准备好的。

见禾满沉默,何忠良只觉有鬼,遂微微颔首,“怎得,不愿说?那好,既不愿说,为父就只好默认此事乃你一人所为,不干旁人。既如此,从明日起,你就……”

“是阿兄,是阿兄给我的!”

不等禾忠良话说完,禾满立即大声喊出,而后意识到自己出卖了亲哥哥,遂又嘟嘴,小声嘀咕:“是阿兄说要有备无患才给我的,还说爹爹不会生气的,其余我一概不知。”

“好小子,”禾忠良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禾满垂眸,在心里默默祷告:对不住了阿兄,爹爹这次不知又要罚我什么,谁让你平日里不帮我,而子钰现在也不在身旁,所以就只好委屈一下你咯。

很快马车回到将军府门前。

车刚停,还未稳,禾忠良怒气冲冲地走了下来,直奔禾沉院落。

“那臭小子人呢?”找了一圈,禾忠良都没找到禾沉的身影。

“将军,”禾沉贴身小厮铭山在旁怯生生回答:“公子说有急事要去秦府一趟,今夜不回府了。”

禾忠良强压住心底怒火,问道:“他能有什么急事,竟是一夜都不归府?”

铭山只死死垂头,不敢多言。

自然是躲自家父亲的怒火。

禾满什么德行,当亲哥哥的禾沉怎么可能不知道,原就没想着她能为自己保密,不主动揭发就已不错。

是以,禾忠良二人刚离开不久,禾沉就快马加鞭躲进秦府,甚怕禾满一上车就全盘托出,禾忠良半路杀回,而他却来不及逃跑。

只要今夜他躲过一劫,明日父亲定会消气,而过后他又是铮铮一副铁骨。

禾忠良冲着院外怒吼:“我倒要看看他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转眼又指着铭山,“你现在去告诉他,明早若还未回,那他就改姓秦吧!”

果然,对待儿子与闺女的区别,一目了然。

铭山得令,旋即赶去秦府,把话连带着语气,原封不动地告诉给禾沉。

……

翌日清早,朝晖初露,霞光破云。

街市上商贩们刚睡眼朦胧地找到摊位准备出摊,就被忽的两股劲风吹得立马精神抖擞。抬头望去,只余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在街道上回旋。

很快两匹骏马停在将军府门前,两名青年男子从马上一跃而下,直奔府内。

来人正是被自己亲爹吓得一夜未归的禾沉,还有大清早被兄弟拽过来当挡箭牌的秦子钰。

很明显,昨晚禾忠良的威胁起到作用。这不,今儿大清早,禾沉顺上秦子钰,一股脑爬起来,跑得比兔子还快,是真怕亲爹让自己改姓。

“爹,儿子回来了,儿子带着子钰一起来给您老人家请安了!”

禾沉一进门就冲进禾忠良院内,大声喊着。

要的就是让他猝不及防,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已然全身而退。

但禾沉还是高估了自己在禾忠良心中的位置。

甫一推门,瞧见禾忠良端坐在椅子上品茶,禾满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站着。

好久,座上人才悠悠开口:“子钰回来啦,正好,师父刚得了包好茶,快过来尝尝。”

却是丝毫不提禾沉,更是对方才的话置若罔闻。

秦子钰只得默默给禾沉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老老实实走到禾忠良跟前坐下,陪他品茶。

禾满则还是乖乖站在一旁,垂着眸,若无其事地扣着手中的小扇子,仿佛对禾沉的归来毫不知情。

见状,禾沉只得抿下嘴,闭口不言,静静杵在门口,不敢妄动。

两刻钟过后,见禾忠良品完盏中茶,禾满立即贴过去,阿谀奉承道:“爹爹,您饿不饿啊,不吃早膳怎成啊,您可千万别饿坏身子……”

“你也给我站过去!”

禾忠良“铁面无私”地打断自家闺女的奉承。

“怎的我也要站,”禾满不乐意,“我明明已经及时检举了……”

禾忠良面无表情道:“他是主谋,你是从犯,你俩都彼此彼此。”

禾满只得乖乖闭嘴,而后不情不愿地挪到禾沉身边站好。

“死丫头,你还真是墙头草啊!”

不等禾满反应过来,禾沉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以示对她作为叛徒的惩罚。

“阿兄,你这话好没道理。”禾满看向身旁人,“难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今日才知吗?我看你就是单纯想找我撒气,难道你对爹爹的处罚有异议?我这就替爹爹打回来……”

说着她想伸手敲回去,但毕竟身高摆在那儿,手还未伸出去却被禾沉一把钳住。

随后俩兄妹你一拳我一脚,打在一起,把方才沉寂的屋子很快搞得乌烟瘴气。

“行了,”见二人闹得差不多了,禾忠良才开口劝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老实不了一点儿。你们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得下,咳咳……”

“师父千万别大动肝火,要保重身体啊。”

秦子钰及时给禾忠良斟了杯茶,以安抚自家师父的心绪,“阿沉和昭昭这次也是为大局着想,虽稍欠稳妥,但到底功大于过,您实在不必揪着不放,”他给禾满使眼色,“他二人已知错了。”

“对对对,子钰说得对,我们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禾满立马会意,脑袋点得跟舂米似的,以示对秦子钰的话深感赞同。

“可以不再追究,不过,”顿了顿,禾忠良视线落在禾满身上,继续开口:“昭昭,你此行去芜州,必须要向爹爹保证,老老实实,安安分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