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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黑船港
chapter 14：Black Ship Harbour
审判结束之后，人们的街道在今天夜里回到了平静之中。国民教堂楼顶暴露在建筑之外的铁钟，被躲在黑暗里的白袍教士拉动了钟绳，一声声沉闷的钟鸣抚慰着这座受伤的城市。
人们无法注意到的是，铁钟旁正悬挂着一具尸体，看打扮也是一名教堂里的教士。他悄无声息，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因为他是一个哑巴。或许第二天清晨人们会注意到他悬挂的尸体，但永远没有人会知道他为什么上吊自杀。
他是所有教士里唯一主动和斯蒂芬说过话的人，他曾用手语告诉斯蒂芬这个世界没有预言也没有诅咒。曾用手语，告诉斯蒂芬他希望那个只有十岁的小孩可以战胜这一切。
他和其他教士不同的不仅仅是他又对这个世界表达上的缺陷，更是区别于其他教士，对这个世界有不同的看法。他也觉得这个世界是有上帝存在的，但他不认为上帝会让任何一个人提前看到任何一个人的人生，更不认为这个世界有真正预言的存在，对于斯蒂芬所背负的诅咒，他秉持着无声的反对。他是偷偷看着斯蒂芬长大的，他为斯蒂芬所遭遇的一切感到悲伤，为斯蒂芬悲惨的童年感到惋惜。
在今天夜里他死了，是因为的他的信仰崩塌了。他从别的教士口中得知斯蒂芬杀死了一个小孩，而且在审判上亲口承认的自己的罪行，并在审判现场拔出腰间的黑山对平民的肆意的挥砍。
这一切的发生，代表着预言的印证，斯蒂芬就是恶魔。这不是这位哑巴教士认识的世界，于是无法接受的他，整夜的无声悲泣后，将自己的脖颈套上了绳索，踢倒了脚下的凳子，杀死了自己。
圆月照亮了那具尸体，也照亮了整座城市。灯火在街道里躲躲藏藏，有所畏惧，貌似还未从暴动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过的很好，父亲。”
“时候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
“晚安，我的女儿。”
“晚安，父亲。”
安娜端着茶药来到父亲的房间，今天夜里他没有待着克尔洛堡，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照顾着病倒的父亲。
她在回答完父亲的问候之后，帮父亲把被子往上盖了盖，随后吹灭了床前的油灯便离开了父亲的房间。
斯蒂芬判了死刑，这对安娜来说，也是一件可以让她一直难过的事情。对于昨夜那场审判，她并不知道作为艾丹未婚妻的自己，她该有怎样的看法。她只知道在少年祈祷日之前，艾丹收到了国王的命令，要前去杀死神父。
“斯蒂芬也收到了父王的命令，他在那天夜里，在我之前，就动手了。”
而后昨夜艾丹又告诉她，艾丹没有得手，斯蒂芬抢在他之前完成了国王的命令，所以杀死神父的真正凶手确实是斯蒂芬，这没有错。
难道真的没有错吗？那，那个孩子真的是斯蒂芬杀的吗？预言真的应验了吗？斯蒂芬真的是恶魔吗？安娜不愿意相信。
她离开了父亲的房间，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而是来到了书房，他希望可以在书桌上的那本《首相笔记》里找找关于那些政治家对这两起案件的看法。
《首相笔记》是安娜偶然间发现的关于父亲从政以来记录的一些王国要事，不对任何人公开，包括国王斯凯尔斯。相当于是父亲的日记一般，里面存在着很多父亲主管的看法。也有很多国王的独断，且往往伴随着父亲无奈的文笔。
果然，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艾丹撒谎了。一切都要从神父的死说起，国王之所以派两个儿子前去杀死神父。是因为国王与侍女发生关系被王后撞见了，随后王后前去国民教堂做祈祷之时与神父哭诉了这件事情，被国王知道了。而国王是一个不爱做选择的人，他是一个不远背负任何风险的人。神父几乎掌控者人们的信仰，如果这件事情神父向外公布的话，那国王在人们心中仁善美好的形象将荡然无存。所以就算代价是前些天民众暴乱的景象，他也依然选择让神父永远的闭嘴。
而事实证明，为此付出最大代价的是斯蒂芬，经过宫廷会议的商议，一致决定。将杀死神父的罪名定在原法定继承人斯蒂芬的头上。这是现如今对王国未来最有利的选择，一可彻底了结神父之死的命案，平息民众的愤怒。二是民众本就不接受斯蒂芬的继承者身份，人们最终还是不会让“恶魔”坐上他们的王位。
但关于神父的死，真正的凶手是艾丹。因为艾丹是在那天夜里先走进教堂进行仪式的，而两人在整个仪式中只进去一次，而艾丹一定会动手，这一点安娜也很清楚。
安娜从父亲的字迹里明白了，国王一直都在犹豫斯蒂芬的继承权，从小时候的预言开始。就在小时候那场比试之后，国王也依然在犹豫。但作为首相的父亲认为，按照王国发展的走向，最终还是需要剥夺斯蒂芬的继承权。因为艾丹已经成为了人们心中的克尔洛十二世，不管是平民的街道，还是王室宫廷的各层官员。
这也是父亲将自己嫁给艾丹的原因，他早就预见了这一切。嫁给艾丹并不是因为觉得艾丹能给自己的未来带来幸福，其实是为了让帕尼维尔家族与王室家族血脉联合。
“其实抛开那些无关紧要的犹豫与纠结，大王子斯蒂芬早在九岁的那场预言开始，就已经失去继承权了。不管斯蒂芬或其他人接不接受，这就是事实。而事实如今也已经如期上演了。”
这是父王写在书中的，自己对这些事情最直观的看法与立场。这让你感到痛心，为了政治权益，他们不惜毁掉一个孩子的一生。这并不是少年少女们所认识的宫廷，原来表面的美好是他们用这样的手段去维护的。
“国王一退位，艾丹新王登基。安娜成为王后，而将来安娜生下的孩子则是下一任国王。”
这一行字眼，对于安娜来说尤其醒目。原来在父亲眼里，自己也只不过是堆高家族火焰的木材。虽然让人难以接受，但安娜并不责怪父亲。母亲离世的愧疚感一直伴随到她从小女孩变成少女，并且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
但关于斯蒂芬在街巷里杀死小孩的案子，笔记里的父亲也没有头绪。他甚至已经不太在乎预言是否成真了，因为此时的斯蒂芬已经被判死刑。
国王舍弃亲情为国民杀死恶魔的戏码即将上演，王国的秩序也会因此而变得更加稳固。
这一切都太荒诞了，荒诞的甚至让安娜无法接受。今天夜里她无法入眠，她必须为少女时深爱的那个男孩做点什么。
她离开父亲的书房之后，依然没有回到房间休息。而是披上了和夜晚一个颜色的黑袍在人们的街道中行走着。
她有些害怕，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此时已经是深夜，一天中最黑暗的一天，各家各户的油灯已经被吹灭了。街道深处有野狗的叫声，也有酒鬼的呻吟。这些声音总让她打起寒颤，加快脚步。
“把短发的王子带走，把他带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安娜来到了目的地，这里是克尔洛王国边缘处的又一幅黑色的画，这里的船没有姓氏，这里的船不受克尔洛王国的管辖，这里是黑船港，只在夜晚存在。白天黑船商人都会驶离这里，而这里在天亮之后，就是受王国势力管辖的白鹿港了。
她把身上所有的首饰全都去了下来，交给了黑船商人。只保留了致意节买的戒指，她没有舍得给商人。
黑船商人有很多都并不是克尔洛王国的人，所以他们有很多人并不知道预言的事情，即使知道他们大多也都不在乎，因为他们只在乎钱。
安娜吹着夜风，望着看不清的海岸线。今天的夜里，她好像变了一个人，那个通读纲常礼法的乖孩子已经不在乎自己做的事情对错与否了。
“快来悬崖边加把柴火。”
斯蒂芬从一个平静的梦里慢慢醒来，他已经忘了自己梦到了什么，只记得梦的结尾是一处悬崖，悬崖边生着火，燃烧着的火焰里传出来的这句话就是这个梦的结尾。
眼前一片黑暗，银白色的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照在了一盒火柴上。
斯蒂芬点亮油灯，周围没有一个人，你冲出房间大声呐喊，只能听见黑暗中荡漾的回声，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被关进了克尔洛堡早已荒废的附堡当中。
走到今天的斯蒂芬早已在命运的面前声嘶力竭，他也觉得九岁那年的预言成真了，自己昨天如同恶魔一般杀死了很多无辜的人。他躺在床上，回顾着昨天自己在审判日上所做的一切如同回顾一场血腥的歌剧一般。
此时的斯蒂芬，早已冷静下来。他知道克尔洛第十二位国王的继承权已经从手中滑落。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现在的一切了，或许自己会被再次判处死刑或许你将会被终身流放。
“斯蒂芬··斯蒂芬·····”
咚咚咚···
安娜瞒着所有人来到着克尔洛堡的附堡，此时已经快要天亮了，安娜在破晓时分见到了斯蒂芬。
“你还好吗？斯蒂芬。”
“我没事。”
安娜看着这个从小就藏在心里的男孩，又着急又心疼。过去这段时间让俩人隔着的距离越来越远，上一次离斯蒂芬这么近还是在分宜河边。
“我帮你准备好了去到外面世界的船只，你想去哪里，船夫先生都会带你去，只要你不再留在克尔洛。”
“为什么？”
安娜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可以假装不在乎斯蒂芬和别的女孩成婚走向未来，但她没有办法假装不在乎斯蒂芬即将迎来的死亡。
“因为你会死去！你会被判死刑！”
“我早就该死了！从九岁那年预言流传下来那一刻，我就已经被判死刑了！”
“不！那是他们的想法！你死了那些爱你的人怎么办？你必须好好活着！”
“爱我的人？谁？你吗？最后你还不是选择了艾丹吗？你爱的不一直是长发的艾丹吗？”
安娜一边摇着头一边苦苦诉说着。每一句话都尤其的苦。安娜低下了头，眼泪落在暗沉的地板上。
斯蒂芬停止了与安娜的争论，他满脸都是痛苦和伤心，他转身去到了窗户边上，凝视着横摆在窗沿的佩剑黑山。这让安娜感到手足无措感到无力，他已经如此绝望。
安娜不顾一切地冲到他的面前捧住了他的脸庞用力的亲吻着他，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不顾一切。不顾一切的拥抱了斯蒂芬，俩人一直没有松口。直到你们互相褪去彼此的衣服时打翻了油灯，也依然没有松口。
安娜无处安放的手不小心将黑山从窗户上推了下去，但两人并没有在意。他们用力的拥抱着彼此，如两支赤裸相对的白色蜡烛，两支因为燃烧而合并在一起的白色蜡烛，将对与错燃烧至尽。
“脖子上的疤已经消失了，斯蒂芬。”
“你要不还是离开吧，去获得新生。”
“我知道那药是你送的···”
事后斯蒂芬坐在不被照亮的木床上，而安娜站在从窗户外照进来的月光里俯视着他，在安娜的眼里，他已经和少年时期的斯蒂芬一点都不像了。即使俩人刚刚还交换完彼此的身体，但灵魂已经被夜风吹成了两种模样·····
斯蒂芬没有回答安娜的第二句话，安娜冷静过后，在发现在今天夜里做了错事，虔诚的做了一件错事。
今天晚上的虔诚不是爱情从责任那里抢来的，是安娜自愿递交的。
安娜推开附堡大门准备离开，地上是刚刚被自己推下窗的佩剑黑山，剑柄上的红宝石将破碎的月光反射在她年轻的脸上，反射进了她的眼睛里，她没有将剑捡起，径直的回到了家中。
她明白今天夜里发生的温暖，只能存在于今天夜里。
天彻底亮了，斯蒂芬俯视着城堡之下的安娜走进光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