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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萌经历过许多的磨难，但从未经历过与自己儿子的分离。
一想到从此路途遥遥，不知前方深浅。少年将要承担的挫折和经受的痛苦，刘小萌就开始反悔，曹小水也徘徊不定，最后还是咬牙坚持下来。
苦口婆心地开解了很久，刘小萌总算是答应了。条件是必须每天收到一个电话，实在没有电话，微信也行。
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就得回来。母子俩那么多年都过来了，没道理因为不能上学而过不下去。
曹小水全都答应，打电话或者发微信都是应该的。刘小萌即使不说，他也会做么做。
刘小萌手里依旧夹着一根烟。今晚一包烟，被母子俩你一根我一根的抽光了。
“咳咳……，臭小子，你说你真的不是讨嫌你老妈了，才想着找个理由跑路的吧。”
“妈，你就少抽点吧，我担心你肺出问题。”
“屁话！顶多是支气管炎症而已。老娘的肺健康地像个少女。”
“嘿嘿……，也对，‘萌萌辣女’嘛。”
“找捶是不是！”刘小萌假意去找擀面杖，曹小水浑不在意，反倒是给自己又点了一根烟。
“你应该少抽，最好是别抽。年纪啷个小，抽的啥子烟。”刘小萌此刻心情也放松下来。事情到了现在，该有的应对和结果都有了，好坏不说，只向前看。
“老妈，我不小了，过了十七了。”
刘小萌忽然幽幽地说道：“那个……小妹儿，是你女朋友吧？”
“妈……，”曹小水按着脑门，神情痛苦，“那是我们班长，不是我女朋友。更不是啥小妹儿，你说你都……”
“咋个啊？嫌你妈老了？”
“没、没，老妈你永远年轻。”曹小水举手投降。
女人嘛，无论美丑、无论老少，即便是七老八十，你敢说她老，分分钟翻脸。
“再说了，你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已经不再是学生了，那个小妹儿还能做你女朋友不？”
“妈，你儿子我以后肯定找个更漂亮的儿媳妇给你带回来，你就放心好了。”
“你就空了吹吧。牛棚盖子都盖不住。”
毫无实质性的谈话，却让气氛轻松下来。曹小水跟刘小萌又闲聊了一会，这才收拾好准备睡觉。
躺在床上，脑子更加清醒。
曹小水拿出充好电的手机，给周长风发了微信。
烂眼：长风，我明天准备走了。
长风：走了？去哪？
烂眼：离开林城，出去，目前没目的。
长风：你等到……
曹小水把手机丢在床上，叹口气，起身穿衣服。
周长风动作很快，没一会就传来敲门声。
刘小萌的卧室门忽然打开，“哪个呀？”
“长风，可能是过来找我摆龙门阵。”曹小水对刘小萌说道：“妈，你去睡吧，我跟他摆会儿。”
“嗯，别太晚了。”
其实刘小萌哪里能睡着，还不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摊煎饼。
“小水，你不打算上学了，真的要走？去哪？”
周长风一进门，就不停地开始发问。
曹小水把周长风让进门坐下，找出水瓶给他倒了一杯水，自己又翻出刘小萌的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这才对周长风说道：“我考虑清楚了，打算暂时离开林城，出去闯一闯看看。”
周长风估计是来的太急，口有些干，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顿时呛得不停咳了起来。
“咳咳……暂时……咳咳……是啥子……鬼？”周长风咳了一阵歇口气，又再说道：“小水，你的成绩虽然不太好，但考个一般的大专啥的也没问题。我明天去找老王，跟他说说好话，说不定就给个处分，留校察看也行，只要不开除。”
曹小水抽着烟，没说话，心里很暖。周长风是自己的朋友，不同于麻将、猛子等人。那些是小弟，平时一起鬼混没问题，但没法交心。年纪小、见识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那些屁孩子对自己更多的是依赖，谈不上在精神上的交流。
周长风不一样，像是自己的另一面。从他那里可以看到自己的不足，也会得到一些有益的建议。这是同龄人之间的精神交互，层次要高于那一班小弟。
“长风，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我甚至想直接去找老王谈，后来还是没去，你晓得为啥子不？”
“为啥子？”
“老王肯定很为难。再说把我开除，对这个班的升学率更有好处。老王会权衡利弊的，他在校长那里也没恁个大面子，我不想为难他。”
曹小水停顿了一会，又说道：“长风，你能来我很高兴，说实话，在这个班上，我就你一个朋友。”
“小水……”
周长风忽然有些哽咽。那种离别的心情涌上心头，让自己无法继续说下去。
“好了长风，别煽情了。你也不用再劝我，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走下去。道路越走会越宽阔噻！”
周长风站起来，走近曹小水，“小水，不管你以后在哪，混得啷个样，都不要断了联系，要得不？”
曹小水掐灭烟头，也站起身说道：“放心！林城我还是要回来。我在这里还有你、还有我妈，还有很多的兄弟伙。”
“不是，你等等，应该还有一、两个人吧？”周长风忽然狡黠地眨眨眼，看着曹小水。
“还有哪个？”
“还有两个美丽的女娃儿，你不会故意忘了吧？”
“唉……，”曹小水摆摆手，“注定不会在一条路上走的人，我也不会再去打扰人家，你就别多想了。”
周长风似乎心情好了些，也有心情开玩笑了，“我都没说是哪个，你就不打自招了，呵呵……”
“我也没说哪个啊，有啥子招不招的。”曹小水笑嘻嘻回应。
“你我心知肚明。话说回来，你就不跟她们打个招呼？”
“我没给她们说。这样也好，少些牵扯，对大家都有好处。”曹小水转移话题说道：“长风，等你考上大学，我可能已经是大老板了。我去你学校看你，等你毕业了，就来我的公司，我给你一个总经理干干。”
“去逑吧。”周长风手一挥说道：“还不晓得那个时候你混得啷个样呢。说不定要饭要到我那儿，我还得包你吃住，亏大了。”
“嘿嘿……”
“嘿嘿……”
两个少年的交流，不会总是沉浸在离别悲伤之中，说着说着就走偏了。开始一些不着边际的想象，气氛轻松，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半夜。
“长风，你也别回去了，今晚就住我这，我两个好好摆一摆。”
周长风想了想，“反正我也是偷跑出来的，明天早点起来回去，家里也不会晓得。今晚就跟住你这，我两个很久没有好好摆了。”
两个少年在深夜交谈的时候，李楚音躺在床上辗转，脑子里都是曹小水坏坏的憨厚模样。
憨厚和混不吝，两个很不搭的性子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让李楚音在某些时候总有一种虚幻的感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越来越关注这个成绩很差、在班上的存在感很低的不良少年。或许是那个夜的一碗抄手，或许是书城里认真的表情，或许是化解校门危机的云淡风轻，也或许是面对企图侵犯自己的人的凶恶样子，更有被诬陷后坚强的目光。
李楚音睁着眼，在黑暗中转动，找寻一丝亮光。
自己不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当中的吗？努力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才是自己应该坚持的事。可是眼下，怎么会因为一个男生的事情而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一会把毛巾被遮盖在头上，一会又掀开。李楚音感觉到羞意，心里开始埋怨，“不行、不行，不能乱想，赶紧睡觉，明天还要去找老王……”
…………
清晨第一声鸡鸣的时候，骡马巷就开始有了人影。
勤劳在很多时候是被逼出来。无论是谁都向往衣食无忧的日子。所谓的追求更多是在精神层面，而不是为了生存。只不过没有生计所迫，是感受不到起早摸黑的痛楚。
曹小水娘俩起得都很早。
农历丙戌月丁亥日，宜出行、造车器、造畜椆栖、解除、雕刻、移徙、会亲友……
忌嫁娶、动土、破土、修坟……
今天是远行的日子。可能是因为今天的远行，昨晚都没睡好，曹小水起来的时候，刘小萌已经在做早饭了。
“妈，今天不去店里了？”
“晚点再去吧，等你吃好了，妈送你去车站。”刘小萌在厨房里，把熬好的粥盛出来，还有几个大肉包子和荷包蛋，几碟小菜，俩人坐下来边吃边聊。
“你带的东西太少了，就几件衣服，入秋了天气转凉，那些不够。”
“妈，我现在没确定出去做啥子事，带的东西多了不方便，等安定下来再置办也不迟。”
刘小萌点点头，又说道：“你的钱够用不？妈再给你些？”
“够了。我也用不了多少。”
最后还是刘小萌应给曹小水塞了伍佰块钱了事。
林城每天都有发往省城的大巴车。吃过早饭收拾好东西就叫车去了车站。
周长风本来说今天要来送行，被曹小水死活拦住没让来。就是见不得那种分别时依依不舍的模样，特别骚情。曹小水把那一帮子小弟都瞒着，不然肯定是个大场面。
既然决定了离开，走得悄无声息最简单也最轻松，还有一点，不会引起曾强的注意。
刘小萌不再说话，眼睛里有些湿润，晶莹剔透。
车子开动后，曹小水从后窗看到了刘小萌消瘦孤单的身影。
有一股酸楚从心里升起，眼睛开始模糊，之前那份伪装出来的洒脱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曹小水不在意今后，但是在意现在，在意被大巴车扬起的灰尘包裹的、只剩下一个朦胧身影的刘小萌。
“老妈，我会回来的！带着光环和财富。”曹小水在心里默默承诺，给刘小萌，也是给自己。
凡是过去，皆为序章！
岁月漫长，值得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