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木棍(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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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冲突来得突然,去得也是莫名其妙。

第二天,曹小水在急诊室睡得迷迷糊糊,被医院的各种吵闹声吵醒。

急诊室进进出出的医生和护士,没有人搭理他,仅有一个对他说的话,还只是一句“让开些!”

满是浓浓的嫌弃。

曹小水的眼要比犯病之前要了很多,这应该是孙老头那些药水的功劳。虽然还是红着眼睑,眼屎却少了。已经不用清水擦拭就可以慢慢睁开。

曹小水记得孙老头的话,没有用手去揉眼,透过眼缝,在急诊室里找了几块卫生纱棉,就着水龙头的水,沾湿了在眼睛上小心的擦了擦。彻底睁开眼的时候,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浑身的疼痛也松了许多。

摸了摸脑袋和肩上的伤处,有一种紧绷的感觉。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外面还没有看到那个高个警察,昨天的男医生也没影子。曹小水脑袋裹着纱布,直接出了急诊室,外面是林城医院的停车场,走出没多远,就看到猛子和麻将几个人等在那里。

“水哥,没得事了吧?”

“操!那几下也就是给老子抓痒。”曹小水骚包的回应,用力甩了一下膀子,“嘶……”,伤口还有点痛!

“我就说嘛,水哥是哪个,那些破刀片,对你半点屁用都没得。”麻将说着恭维的话,赵胖子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递过来,“水哥,先吃点东西。”

曹小水接过来,是正阳老街的鲜肉大包,咬一口满嘴流油、鲜香怡人。曹小水吃了一个,才看到面前的几个人都在吞唾沫。

“咋个了,你几个瓜儿都还没吃?”

“水哥,这是……专门给你买的,你吃……”猛子又是狠狠吞咽了一下,差点没含住口水。

“呐,都给你了,鸡儿憨包娃儿!”

曹小水把剩下的包子丢给猛子,猛子急忙从袋子里拿出两个递给麻将和赵胖子,剩下的都归了自己。

“猛子,说说昨天啷个回事?”

“哦……,”猛子把嘴里的包子咽下,“昨天去网吧,遇到东城的同学,他说他们东城新开了一家网吧,里头的游戏都是新推的,我就没忍住……”

“啪!”

猛子后脑勺被曹小水毫不客气的拍了一巴掌。

“你个憨包,啥子游戏让你娃儿猴急猴急的去挨打,你有钱吗,咹?”

“他说他出钱……”

“啪!”

又是一巴掌。

“他说你就去,他让你吃屎,你去唛?”

“他没说吃屎,说请我吃正阳大包……”

“你……,还顶嘴!”

曹小水再次扬起手,猛子急忙退了几步,“水哥,我晓得错了还不行么,下次不去了嘛。”

“还下次……”

曹小水正想追上去打,赵胖子拉住他,“水哥,猛子是个没脑水的憨包,你别跟他娃儿一般见识。”

“哼!”

曹小水顺势下台,忽然想起什么,“你们几个,啷个没去上学?”

“我们先来看你,给你拿点吃的,马上就去上学。”麻将伸手拽了拽猛子,猛子嘴里含着包子瞪眼,赵胖子不停点头。

“老子一诈就把你几个瓜娃子诈出来了。现在都放寒假了,你们上啥子学?去哪儿上学?”

“我就想说已经放假了,不用上学。麻将个狗日的还扯我,不让我说。”猛子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包子,喷着满嘴的渣子说道。

“老子还不是为你好,狗咬吕洞宾!”

麻将推搡猛子一把,却没推动。

猛子昨天挨了打,头上起了个包,眼睛有些青肿。这家伙也才十三岁多点的样子,个头却比曹小水矮不了多少,身胚宽大厚实,是个打人、挨打的好料子。

“行了,你们几个都回去吧。”

曹小水挥挥手,准备打发几个憨包。

“水哥,你不走?”

“我不走,我还得等警察来。”曹小水蹲下,说这话很无奈。眼看日头老高,怎么昨天那个高个警察就不来呢?

“水哥,要不我们陪你吧,反正也没逑地方去的。”麻将顺势也蹲下来。

“就是,反正没地方去。”

猛子和赵胖子都蹲下,围在一起。

“干啥子?等着警察来一窝端唛?”

“不会的,水哥。”麻将说道:“昨天警察都没带猛子走,更别说我们了。”

曹小水想了想,说的也是。昨天就把自己带到了医院,本以为缝好伤口就会带去局里,少说也关个三五天的,这还是在范三没事的前提下。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也没见警察来,要不就是太忙,把自己忘了,要不就是范三救过来了,自己没弄死人,那就不怕。

四个少年蹲在医院停车场瞎聊,麻将忽然一指说道:“咦?那不是我们以前的王校长吗?他咋个来医院了?”

几个人顺着麻将的手指看去,一个瘦高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资料袋,走向医院门诊楼大厅。

“狗日的王骚鸡!”

赵胖子低声骂了一句。

曹小水眯缝着红眼,没吭气,目送中年男人消失在门诊大厅里。

“王骚鸡最近在干啥子?”

曹小水朝地上吐了口痰,问道。

麻将搓了搓头,低声说道:“最近好像没干啥子,没注意过他。”

“最近东城有几家人请他吃饭,说是那几家人的娃儿要上小学了。”赵胖子回了曹小水的话。

“嗯。”曹小水点点头,“这老王八蛋好像快退休了吧?”

“好像是。”赵胖子说道:“我听班上的成小蔫说过,成小蔫他老汉儿就在教育局,说是领导在研究他退休的事。”

“老狗日的!”

猛子狠狠朝门诊方向吐了一口。

“行了哈。”曹小水制止几个憨包的咒骂,抬头望天。日头已经老高了,警察的影子还没见到,估计是今天把自己给忘掉了。

运气好得跟现在的天气一样。

肚子一阵咕噜响,曹小水觉得饿了。

“走,找个地方吃饭!”

所谓的找个地方,也就是紧邻杀猪巷的骡马巷。这条巷子也不大,住的大多是老户,还有一些外来务工的人。有几个小吃摊子,买点小面、酸辣粉什么的。

几个人也就赵胖子口袋里有些钱,叫了四碗小面,七八个素锅盔。麻将吃的不多,一碗小面一个锅盔就够了。曹小水和猛子、赵胖子都是能吃的货,每个人也就吃了个小半饱。

曹小水吃完起身,手一挥,“走,飞书网吧!”

“水哥,没……没得钱了。”赵胖子摸出兜里几个硬币,加起来也就快把钱。

“操!没钱,没钱你不会抢……”

曹小水停下话头摸摸鼻子,觉得当着几个小弟的面说去抢别人的游戏玩有点跌份,有损自己一贯的正面形象。

“对!”

猛子兴奋的说道:“没钱啷个了,上次也没钱,进去抢了豆子的机子,他还不是在一边干看到。”

“爬!”

曹小水有些羞怒,伸腿踢了猛子一脚。

“水哥,那啷个办?”

麻将小心翼翼的问道。

曹小水又摸着自己溜光的下巴,作出沉思状,心头也没个去处,停了一会说道:“算逑,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哦……”

“好……”

“这样,晚上喊上小炮和瘤子,去江中村搞搞。”说完话,曹小水转身摆摆手,没再理会几个憨包,自己先走了。

“嘢!”

三个屁孩子兴奋大叫,“明天又有烤鸡吃了!”

“你在茅坑头挣扎,你叫我拉你一把。我摇摇头说算啦,吃吧、吃吧,吃饱了不想家……”

几个憨包兴奋的边闹边唱,看曹小水走远了,才慢慢消停下来。

“那现在干啥子?”

猛子叫喊完了问麻将,赵胖子也看着他。

“走,飞书网吧!”

麻将很干脆的挥手就走,猛子急忙说道:“水哥不是说不能抢别个的吗?”

“那是水哥,我们又不是老大,管逑这些。”

“可是……”

猛子还想说点啥,赵胖子在他肩上一拍,“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跟麻将自己去。”

“我……”猛子纠结了片刻,还是抵挡不住游戏的诱惑,咬牙说道:“去就去!呼怕呼!”

“别给水哥讲哈,晓得不?”

麻将转过身叮嘱猛子。

“肯定不说,谁说谁烂屁眼儿!”

猛子赌咒发誓,几个人勾肩搭背,早把老大的话丢进垃圾堆,开心的去抢别家孩子的游戏了。

曹小水转过骡马巷头,向右一拐就进了杀猪巷。

巷子里没几个人,闲人此刻都围在麻瘸子家的茶馆里,听张搞笑瞎聊有钱人和明星的八卦。

走近茶馆,张搞笑正说得开心。从人群缝里看到靠近的曹小水,咧嘴一笑,“曹老大,伤情有点重哦。给说说昨天的战况呗,待会瘸哥给你整猪下水。”

围着张搞笑听他说书的闲人,见了曹小水,胆小的悄悄退后,胆大的反倒是凑过来,想听曹烂眼说点什么新鲜事。

“说个鸡儿!”

曹小水推了推头上包裹得纱布,横了张搞笑一眼,“你狗日的每天逑事没得,就在这儿瞎几把吹,骗瘸哥的猪下水吃。”

“呵呵,曹老大懂得起哈。”麻瘸子听曹小水帮他说话,笑呵呵的回应。

“呵呵……”

张搞笑也不在乎曹小水的呵骂,转过身跟那些个闲人继续说着八卦。

曹小水听了几分钟,觉得没啥新鲜玩意儿,转身离开茶馆。

不远处就是孙老头的诊所,曹小水走过去,正遇见孙老头在卸下诊所的门板。

“孙老头,今天日头好,你老人家是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起来哇!”

曹小水笑嘻嘻的抄着手,在孙老头身后说道。

孙老头卸下最后一块门板,扭头看了看曹小水。眼前的少年头上缠着白色的纱布,吊着膀子,眼神透出的依旧是小地痞本色。

“我这是去给某个批娃儿擦屁股了,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赖床啊。”

“擦屁股?”

曹小水扯了扯没有穿进胳膊的空袖子,慢慢走近,疑惑问道:“哪家黄屎娃儿的屁股要你来擦?他妈、老汉儿都干啥子吃的?”

孙老头没搭理曹小水,走进诊所,拿出水壶开始烧水。曹小水屁事没有,闲得蛋疼,也跟了进来。

孙老头拿出一个茶壶,又拿出一罐茶,慢悠悠的把茶放进茶壶里,等着水开。

曹小水抽抽鼻子,眯缝着红眼开始四处打望。

“别看了,昨天在胖婶那儿买了一块三线肉,中午打算弄个红烧肉。”

“哦,胖孃居然卖肉了嗦。”曹小水心里嘀咕,想着胖婶三轮车上绿油油的蔬菜,觉得胖孃已经是个合格的菜贩子,懂得与市场俱进。

假装漠不关心,心里却在暗喜,果然今天来对了,有肉嘎嘎!

孙老头摸出一本旧书,打开后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看了起来。曹小水来回溜达几圈,心里头正在琢磨找个啥理由留下,好混上中午这顿红烧肉。

“你还有啥子事?”

“我啊,我那个……,那啥子,我那个……眼睛,对头,我的眼睛好像又严重了。”

曹小水终于找到个可以多待一会的理由。

“这样儿啊,让我看看。”

曹小水连忙走到孙老头跟前,伸出头、瞪着眼,嘴里还不停说道:“就是、就是,你好好看看,我觉得我快成瞎子了。”

“嗯,是有点严重。”孙老头点头,起身从药柜里拿出平时给他用的那瓶眼药水,“头昂起来!”

给曹小水点完眼药,顺手把药水放在他手里,“给你了,以后回去自己滴。”

“不得行啊!”

“为啥不行?”

“我自己滴不来噻!”

“找你妈帮你。”

“还是不得行!”

“为啥还不行?”

“我妈也不会。”

“很简单啊,一学就会。”

“还是不得行!”

“还为啥不行?”

“反正不得行!”

“嘿!还扭上我了?”孙老头把药水拍在桌上,气鼓鼓的看着曹小水。

“我说啊,本来我这眼睛也就是有点红、有点肿,最多有点眼屎。让你这药水水一搞,现在眼屎是少了,可我也快瞎了。这啷个得行,你得赔我!”

“哟!那我要啷个赔你?”

“恁个嘛……,你晓得的哈。”曹小水两根手指来回搓着,“意思、意思就得行了。给个千儿八百的,我们都是一条街上,我年纪小,吃点亏没啥的。”

孙老头居然点头,“嗯。你说的也对,眼睛是个大问题,是不能瞎了。”

“是嘛,啷个说,也是你不对噻。”曹小水心里乐开了花。吃不到红烧肉,能弄个几百块钱,还不一样去正阳大街吃香喝辣。

“对头、对头。我钱呢?”孙老头一边点头认可,一边在靠墙边的柜子里摸索,手拿出来的却是一根黑乎乎的木棍。木棍约有一尺长,却有手腕粗,不知道是做啥的。

“唉……”

孙老头看着手里的木棍叹气,“好好的捣药杵,咋个就被虫蛀坏了呢?”

“嗯?看起来没得啊?”曹小水下意识凑过去,拿过木棍,手里微微一沉,嘿,看着不起眼,还有点重,表面粗糙,触手感觉很坚硬,不知道是什么木质。但不管怎么,都没有半点虫眼。

“咋个没有,是被虫蛀了。”孙老头从曹小水手里拿过木棍,随手一撅,木棍“咔”的一声断成两截。

在曹小水目瞪口呆之际,孙老头丢下其中半截,双手握着另外半截,左右使劲一拧,木棍在两股力道的交错下,肉眼可见的裂开,瞬间被绞成丝网状。

曹小水忍不住咽口唾沫,捡起剩下的半截木棍,看了看断口,是新的,又试着用力拧了拧,手指生疼,木棍依旧还是半截,一点变化都没有。

惨!

踢到铁板上了!

没看出来,居然是流落人间的大高手!

几品的?超品?血槽无限的那种?

猛地抬头看着孙老头,曹小水再次干咽了一口唾沫,“那啥子……,都是左右邻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和谐社会,钱不钱的就算了。我有事,先走了哈。”

抬脚就准备开溜,孙老头喝道:“等会儿!”

“孙老头,哦不,老孙……,哦不,孙老。”曹小水定住身回头,“你要咋子嘛?”

“眼睛的问题很严重。”

“不,不严重!”

“严重。”

“不……严重。”

“我说很严重。”

“好吧,很严重。”曹小水知道这次自己栽了,鬼使神差的跑这来敲诈孙老头,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啊。

哦,也不对,今天是从医院出来的,医院没有黄历。

走回诊所,曹小水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很光棍的问道:“行吧,你老人家说啷个治,就啷个治。”

“没二话?”

“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

“要得!”

孙老头心情大好,看了看手腕上手表的时间说道:“还有时间,我教你几个动作,你今天开始跟我做,对治疗你的眼疾很有好处。”

“好嘛,你敢教,我就敢学!”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反正已经输掉了裤子,还留着裤衩子干嘛,都给了呗。

那几个动作很累人,可中午的红烧肉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