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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房间,所谓搬家一词实在攀不上。她的行李很少,拢不过是自己和秋禧的随身衣物,稍微爱惜的还有一幅肖像画,画院处的画师看她心诚,为她精心勾勒成的。与秋禧一同简要收拾了一下,她突然想到给雨果先生去信的地址还是这个酒店,万一他回信地址仍是这里就会造成不便。于是她赶紧修书一封,讲明自己已经搬家,告知新家地址,又赶忙送进了邮筒。
隔日一早,她醒来就发现秋禧细心的将此前雨果的回信置于枕边,她立刻拆开信件,不顾洗漱,直接阅读起来。雨果一如既往的温暖,关照她在巴黎生活的难度,邀请她有空来家中闲坐,喝一杯来自中国的茶。最后,他还表达了对中国瓷器和绘画的兴趣,他说自己也购买了一些瓷器,被精美绝伦的色彩和花样迷倒了,但不懂得其中寓意,也不懂年代几何,产自何处,希望允宁若有空闲不吝赐教。
允宁自是非常欢喜,她最怕的就是无聊,如今能够与雨果先生通信,还能与他交流瓷器和绘画,许多时间都能够被打发。而且作家是一个时代的观察者、写照者,通过与他的交流,她也能深入了解法国社会,就当是给自己的出国任务交差,否则她可能不好要到宫廷补给了。
但信件还来不及写,今日的任务是搬家。虽然东西不多,但距离不少,而且搬七八个箱子属实也很吃力。想着可以去问一下路易是否可以遣派人员前来相助,毕竟他是房东也是朋友。这时候敲门声适时响起,酒店管理人报告说楼下是路易的人在等着帮忙。真是个急性子的男人,和自己碰到的中国男人性格完全不同。也只有这样不拘小节的男人,才能干出让只见过几面的女子住进给女友置办的房子里去吧,想来还是不够可靠。
不过这与自己无关,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毕竟目前他是个热情而得力的朋友。敞开门,让楼下的人上来,结果她再一次被震撼到了,路易居然派遣了十几个人来,他以为她是中世纪的公主吗,需要带着半个城堡的行李?她只是个漂泊的无名格格罢了。于是她想想好笑,又想到自己对着十几个人道歉,“东西没那么多分不过来,不好意思。”更是讪讪地笑,她说这话是傻了吧。
马车拖着行李跟在后面,她和秋禧坐在前边的豪华马车棚中,达达的马蹄声里她们在谋划未来的日子。秋禧提醒她还是不要忘记自己的任务,一是打探国情,二是获取支援,并提醒道路易看起来虽然为人热情和蔼,但经历过不少流亡的艰难岁月,而且很有政治野心,一定要小心他,但也可以依傍他,或许可以将他作为你的支援。允宁点点头,她从未忘记自己的任务,也没有什么别的牵绊能阻碍她的步伐。
路易已经在收拾干净的洋楼里喝茶了,听到了马车的声音,他故意不动声色,只等允宁进来。果然,允宁见到他坐在屋中,假意懊恼,连连抱怨自己的安全难保,外人能够轻易进入。路易哈哈笑了起来,保证只此一回,因为实在喜欢这个房子,要亲自过来交接,日后即使再不舍也不会擅自进来,说着便把钥匙交到了允宁手里。
允宁看到了桌上还存有露珠的一束芍药花,很是可爱柔美,不觉俯下身去轻嗅。阳光中,露珠顺着花瓣滴落,溅起的小水珠化成千百颗看不见的小水纹碰触到允宁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将微微细细的小绒毛轻轻压弯,那模样实在迷人。允宁心中暗暗温暖,想不到这个男人如此细心,胆大心细又长相俊美,不禁让她联想到了项羽。但项羽注定是悲剧,还是不要像的好。
允宁摆了摆头,希望将其他想法消除。抬起头微笑道,“已经快中午了,再不走我这里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哦,严格来讲,我也准备不及午餐。所以您还是先回去吧。”路易嗫嚅道,“我本意又不失来蹭饭的,为了庆祝你的乔迁之喜,我来请你吃饭。就去最近的街边58号吧,吃完饭你可以回来好好休息,先不急着收拾嘛。”
允宁只想安静地休息,拒绝了他的提议,硬是把他赶了出去。路易出门后愤愤不平,从来只有玩政治的男性以武力将他赶出去,这还是第一个女子如此强硬,他摇摇头,自顾自地去吃饭了。又是一套油炸沙丁鱼加一份焗烤蜗牛,吃得满嘴芳香,便忘记了不快。
这边允宁和秋禧刚刚坐定,阳茂章又来敲门拜访。他细心地送来了一堆厨具,一切都是中式的款式,秋禧看了直拍大腿感激不尽。阳说是从乔希那里听说的允宁搬家,又问到了地址,想着她们日后肯定需要庖厨之用,便把一应用具采买妥当,希望能够尽一点心意。果然中国人更懂中国人,允宁将他请进屋,让秋禧帮忙泡茶,与阳闲话家常,并询问当今国内新闻。得知如今是奕詝哥哥即位第一年,宫中主要是为父亲发丧守孝,其他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只是如今沙俄侵入黑龙江,给东北带来了一定骚动;南方以拜上帝会为组织的民众聚首起义,但还不足以成气候,朝廷也就还没有展开大力围剿;近日倒是听说西昌地震,震力巨大,城墙倒塌200余丈。
听到故国尽是悲伤的消息,允宁唏嘘不已,阳茂章、秋禧也都扼腕叹息。允宁自从出宫后反比在宫廷中更为关注民间疾苦,也更加燃烧起为国效力分担的热血,虽然自己是一女子,但希望自己能够效法花木兰的勇气,多少为国发挥些用处。阳茂章这次来,还带了一个坏消息,由于宫廷财帑不足,朝廷要缩减给她的供应。允宁没有什么反应,本来就不敷足用的供给,再少也无非就是让她自力更生了。她并不感到什么不满,王孙女眷生来就是为政治服务的,大多是出卖给不幸的婚姻,她至少还能有自由。
阳茂章小坐了一会儿便离去了,大使馆事务繁忙,他能够抽空来帮忙和表示关心,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允宁感激阳茂章,也珍惜他们的友谊。
到了下午,又来了几个人说是路易雇佣他们来侍奉的。其中一个是中国女性,年纪有45岁以上,主要负责做饭,之前是一家卖座的中国饭馆的厨子,被路易高价挖过来的。两个胖胖的中年女性是本地人,一个负责日常采买,还有一个复杂洒扫。此外还有两个专门的园艺师,要将楼中小院和阁楼花园重新建设。
秋禧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感觉自己的工作全都被瓜分了。允宁拉住她的手,轻轻笑道,这还不好嘛,你也辛苦了大半辈子,以后这些粗活就不必再费心,专心陪我。秋禧听到这话自是欣慰,仿佛是母亲听到长大了的孩子在表孝心。又努努嘴,打趣一定是路易对允宁产生了好感,否则不会如此费心费力,兴师动众还细心有加。允宁捂嘴笑道,“快别乱说,你也听到了的,他说这是给他女友预备的,说不定是拿我作见习,之后讨好女友更是游刃有余”秋禧则一副早已看透,不愿多言的表情,倒叫允宁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