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扣你眼珠子下酒(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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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了自家老四,王永生没有会屋里睡觉。

他从橱柜里抽出个塑料带来,将晚上吃的只剩下个架子的鸡连着汤装进袋子,提着袋子出了家门。

却不知他如今是什么样子。王永生心中想。

已近夜,天幕黑蒙蒙一片,地上的雪却显得越发雪白了,月坠花折,野草被重压在泥土里,忽明忽暗的灯光之下,整个世界仿佛被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灰。

王永生走出门,在通达街上径直走了五六分钟,拐进了一处筒子楼街区,走进一家街道打头的仓买(东北的小型超市的叫法,应该是俄语音译的舶来词)。

店主是一位五十几岁的龅牙大爷,名叫李春生,原是滨城农机厂的八级技术焊工,在97年下了岗。

心灰意冷之下,用积蓄开了这家仓买,聊以为生。因为秃了顶,所以很喜欢戴一顶俄式黑色毡帽。

此时在昏黄的小电灯泡下,正边听着老式310收音机,边喝着黄酒,嗑花生米。

收音机里放的是1999年央视春晚黄宏和句号合作的经典小品《打气儿》。

响亮的嗓音夹杂着老收音机的滋滋杂音,显得有些失真。

“……你就拿我来说吧,过去大小也算个干部。我不是跟你吹啊,十八岁毕业我就到了自行车厂。

我是先入团后入党,上过三次光荣榜,厂长特别器重我,眼瞅要提副组长!领导一直跟我谈话,说单位减员要并厂,当时我就表了态,咱工人要替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

……

“大爷,我来了!来一瓶北大荒。”王永生在李春生面前挥了挥手,打了招呼。

“自己拿。”李春生打了个响鼻,嗓子有些哑。

小店不大,大多是食盐,酱油,大酱等佐料和毛巾,牙刷等生活用品,零食很少,还卖一些米面,王永生在杂乱的货架旁走过,挑了一瓶北大荒,以及一小盒本地产的润喉糖。

“少喝点酒,别浪费了您的好嗓子,知道我们厂的文艺队的刘航不,喝大酒把嗓子喝废了,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现在干啥都得手笔画。”

王永生将一瓶北大荒白酒拍在李春生的木头柜台上,笑着打趣道。

“少特么吓唬你大爷。”李春生抬头瞪了王永生一眼,“老子嗓子好着呢,用不着你小子关心。”

“那现在还吹号子玩儿吉他不。”王永生问。

他知道老春生年轻时还是厂里文艺队的成员,据说是在跟老滨城火车站的大鼻子俄罗斯老外学会了小号,深得真传,一首《义勇军进行曲》吹的那叫个敞亮!

那时候,凡是区里举办要紧的活动,都要将他协调过去。

再后来,李春生不知又从哪得了一把吉他,据他自己说,是一个长头发,蓝眼睛的波兰姑娘给的,那姑娘回了国,就把吉他留给了他。他还说,那姑娘怀了他的孩子,是他对不起她。

这一点王永生不太信,就当他是吹牛,因为眼前这如今秃了顶的小老头实在有些其貌不扬。

不过这小老头打了一辈子光棍,这确实是真的。

“早扔啦。”李春生拜拜手说。

“嘿嘿。”王永生挠了挠头,掏了钱。抓了一把李春生面前的花生米,揣进怀里,然后嫌一把不够,于是索性又抓了一大把。

“走啦,大爷!过两天再找你下棋。”

“快滚,快滚。”李春生笑骂道。

……

王永生告别了李春生,继续向前走,又走了约莫五分钟,终于到了目的地。

只见两栋筒子楼的夹缝处,有一间小门脸,上面没有牌子,门边横放着一块很有年头破旧木板,上面依稀可见“羲和武馆“四个大字。

门没关,王永生推门而入。

只见里面是很小一个房间,在靠门的那边拜访着一台神祠,供奉着王永生叫不出来的各路神仙,在另一边则在地上铺了一张破旧床垫,上面是一个光头青年,正在打坐。

听见有人来,便睁开了眼,当看道来的人是王永生后,呆呆的眼睛散发出亮光,惊喜道:“三哥!”

这光头青年正是王永生口中的“小和尚”。

“小和尚!看你三哥给你带什么来了?”王永生将靠在桌角的小八仙桌支起来,将怀里的剩鸡架子,花生,以及一瓶北大荒白酒放在上面。

“鸡,花生,酒。”小和尚嘴里念着,如数家珍。急忙忙从床垫上下来,直接蹲坐在桌子旁。

离得近了,王永生才发现,大冬天的,小和尚只穿了一件白色薄背心,跟光着膀子也没什么区别。

屋里没有暖气,阵阵寒风从门缝里挤着往屋里钻,王永生穿着大衣都嫌太冷,而小和尚却和没事人一样,安然自若。

“我上次给你拿的毛衣和大衣呢?怎么不穿?”王永生问。

“都在里屋挂着呢?”小和尚咧嘴笑着答,一脸纯真模样。“屋子里一点不算冷。”

说完,便撕开袋子,对着鸡骨头大快朵颐。

事实上,这只鸡经过王永生等五人的霍霍,已然不剩些什么,顶多是一副骨头架子,和上面的零星碎肉,可蘸着汤汁,小和尚却吃的很香,将鸡架子嗦了个遍,还抱起袋子,喝起汤来。

王永生则在旁边坐着,一边嗑着花生,一面抿着白酒。

要说“小和尚”是和尚不假,他原名李延鲁,小时候家里穷得吃不上饭,便在老家旁得一个小庙里剃度出家,他是九五年从河南随师傅来的滨城,最开始也是做和尚,可奈何滨城人少有人信这一套。

滨城是个很年轻的城市,至今建城史不过一个世纪有余,又远离中原,所以很难说这座城市的人有什么深刻的宗教信仰。

滨城早期的时候,外来的欧洲避难来的侨民极多,于是建了许多教堂,可却见少有本地人信基督的,至于佛道一类,似乎也不多,倒是萨满教一派的跳大神或是“出马”在乡村地区很有影响力。

于是作为和尚的两人很快便失了业。没办法,两人仗着会点功夫,就想着开一家武馆,起名羲和。

可那时的人们早已不在稀罕所谓的武术,九十年代正值全国的气功热,全国各地都有政府认可的气功组织,上到大学教授,下到小商小贩,工人农民都一股脑的学起气功来。

加上西洋的跆拳道,散打也飘洋过海的来抢生意。

于是可想而知,小和尚这等传统武馆门前可谓门可罗雀。

况且,按小和尚的话来说,他的功夫,那是杀人的技术,中用不中看,而且一练就需要下十年以上的苦工。是早年间从村子里一辈辈传下来的。

切莫小看村子里的武功,早年间,镇村保民,练的都是杀人的真本事,许多人一辈子只练一招,因为一出手也只能是一招。

一招废不了对手,那倒下的只能是自己。

而且功夫大多是偏门招数,用正规刀剑的极少,那种东西体积大,不易隐藏,亮出来别人就知道你要动手。

更多人用的是镖,索,飞刀,匕首,吹箭之类的武器,藏在宽大衣服里,抬手便能伤人。

实用就是真理,七八十年代三棱刮刀的盛行就是个例子。

小和尚练的正是练得一手好飞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说是用飞花落叶即可伤人那是有些过头,但确实不止局限于刀这一种形式,像配重比较均匀的铁质薄片,碎玻璃片子也能在小和尚手里发挥出极大威力。

可这种功夫要想练成需要花不少年头的苦工,于是学者寥寥,纵使是一些人慕名而来,最终还是不免败兴离开。

于是这师徒二人一直是穷困潦倒,勉强度日。

也就是一年前的冬天,小和尚的师傅风雪夜里闭了眼,小和尚背着师傅的遗体不知所措,在街边大哭,被王永生瞧见。

王永生见他是个呆子,心生怜悯,便花钱将他师傅葬了。

自那以后,小和尚便认了王永生这个三哥。

“小和尚,明天一早你去我家楼下等着我。”王永生道。

“干啥去。”小和尚喝了一点酒,脸上有点红。

“带你去挣钱。”

“挣钱?挣多少钱。”

“挣很多很多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王永生一仰脖,将杯子里的酒干了。

“啥是一辈子都花不完?一天吃一只鸡行不。”

王永生微微一笑,“行,一天吃一只羊,一头猪,一头牛都行。”

“三哥你骗我。”小和尚傻乐道“一头牛可值老多钱啦,我小时,两条人命还比不上一头牛嘞!”

“三哥咋会骗你。”王永生说。

“三哥。”小和尚看着王永生的眼睛忽然道。

“咋了。”

“三哥,你眼珠子看起来好好吃,我好像扣下来下酒吃。”小和尚痴痴道。

”你小子,饿疯了吧你。”王永生笑道。

“嘿嘿。”小和尚摸头傻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