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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生本不是滨城人，老家在J省白城子镇赉县后溪屯，祖上三代贫农，是根正苗红的农家子弟，家中兄弟有四人，均是男丁。
王永生身世暗淡，在他七岁那年，隔壁邻居家老李补瓦时从房顶上掉了下来，摔坏了腰，这本不关他家的事，只是他那善良的父亲骑三轮送老李去镇里的医院时，三轮卡在铁轨上，两人被飞驰的火车撞死了。
从此家里没了壮劳力，却还要养四个男孩，家里的粮食不够吃，于是同年老大王永乐14岁便辍了学，到城市里打拼，他擦过盘子，给人当过小弟，在大连做过海鲜，在延边卖过山参，四年前在滨城安定下来，开了一家手机零售店，如今刚满三十岁。
老二王永福也早早就开始下田里干活，至今依是。
老三正是王永生，退伍被分配到哈车辆厂，现下岗待业，成了一位无业游民。
老四王永安现在17岁，三年前被王永乐接到滨城读书，在江省实验中学读高三，成绩优异，有望考取吉大，东百师范之类的名牌大学。
……
酒足饭饱，王永生坐回沙发上陪王小东看电视，吴迪在旁边刷碗，王永乐则早早的回屋睡下了，他明日还需早起，到县镇里跑手机订单。
电视中放的是《葫芦娃》，这是经久不衰的动画片子，王永生记得在他小时候，跟一群小孩子，跑到唯一有电视机的村长王纯喜家，倚在乡村火炕头上看的是这部片子，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在彩色电视机里放的，仍是这部。
王永生感觉喉咙里有些痒，他下意识摸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却发现口袋里空空无物，这才想起来，这辈子他还没染上烟瘾。
无奈，他只得从茶几上抓一颗，劣质糖精制成的彩糖，含进嘴里，以打发无聊的饭后时光。
忽然，门锁咔哒声响起，紧接着门被推开，从外面风雪里走进来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瘦高条的身子，有些驼背，鼻子上架了一副厚厚的方框眼镜，穿着肥大的厚灰色棉衣，戴着一件护耳的棕色棉帽，脖子上围了一大红色围巾，上面已经密密麻麻的结上了冰雪疙瘩。
这种红色围巾王永生记得他们兄弟三人各有一件，是远在白城子的母亲亲手为他们缝的。
这少年是王永生的四弟王永安。
王永安先是在门外来回踩了踩，将身上和靴子上的积雪抖落，这才进了门。
看见王永生，道了声：“三哥！”
“永安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吴迪闻声走出厨房，给王永安递上拖鞋。
“今天下了雪，路上不好走，便在学校里多学了会儿，想着等雪小些再回来。”王永安道。
“那好，饿了吧，赶紧来吃饭吧。”吴迪不疑有他。
王永安不再多说话，坐在饭桌旁吃饭，低着头，似有心事。
王永安吃过了饭，按往常一定会回屋学习去了，今天却是反常，在大哥王永乐的房间前探头探脑。
“干啥，鬼鬼祟祟的？”王永生半倚着墙壁问。
“三哥，大哥呢？”王永安小心翼翼问。
“大哥睡觉了，咋了？”王永生答。
“没啥。”王永安好像松了口气。
“三哥，”王永安顿了顿，“我跟你说件事，你可不要生气，而且你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大哥。”
“啥事？”王永生问。
“呃，这周周五你能不能来学校一趟，我们老师……”
“请家长？因为啥？”王永生眉头一皱。
“呃，三哥，你去了就知道了。”
“知道个蛋！因为啥？说清楚。”王永生对王永安这种不清不楚的态度有些恼火。
“因为学习……”王永安低头嘟囔道。
王永生抬头看了看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的王永安，看他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就知道他没说真话。
“因为学习我就不去了，找你大哥去。”王永生面无表情道。
“哎哎哎，三哥，别，我求你了三哥。”真不能找大哥，王永安苦着脸道。
“那你就找咱嫂子去，她上过大专，比我懂学习。”
“嫂子那更不行。”王永安赶忙摇头。
“那因为啥被老师找家长，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清楚，说不清楚就别求三哥。”王永声道。
“哎，”王永安沉默好半晌，重重叹了口气，“三哥，我不跟你说，你自己看吧，看了你就明白了。”
说罢将书包取来，从里面取出一沓纸来，递给王永生。
王永生看了，顿时气乐了，只见纸上面清一色的是用中性笔画的果，体女郎，笔触老到，姿态传神，似乎深得哪些那些港岛或是外国的流氓杂志的真传，只是因为是手绘的缘故，尺度还要更大一些，颇类似后来网上流传的“本子”一类。
别说，这姿态，这神韵，倒真好像得了几分大湿真传。
王永生翻看了几张，又瞧了瞧王永安那张颇具理工男气质的脸，心中有些诧异，上辈子他却没发现，自己弟弟竟还有这种本事。
“真尿性啊，你小子。”王永生拍了拍王永安的脑袋。
也怪不得他不想让大哥知道，王永乐身为大哥，长兄如父，思想很传统，而且脾气爆的很，别看对王永生很温柔，这世上也只有一个王永生值得让王永乐温柔以待。
老王家的规矩，只要没有成年，一律按小孩子对待，不管你是七岁还是十七岁，只若犯了错，一顿毒打是免不了的，不留一点脸面。
“三哥。”王永安脸红了大片，在旁边轻声道。
“怎么卖的。”王永生问。
王永安一愣，他没想到王永生会问这个，随即道：“三块钱一张，五块钱两张。”
一块钱一张？这价钱却不算太便宜。此时，吃根雪糕不过几角钱，一般人家的孩子，一周有十多二十几的零用钱算是不错的了。
“一张要画多久？”
“十分钟，我一个中午就能画好多张。”
“这东西有人买么？”
“当然，买的人多的是，好多人一买就要十多张，说是比那些漫画杂志里画的都好呢。”王永安说起自己的小生意，语气里有些得意，嘴角微微上挑。
“老子让你笑了么？钱呢，把钱拿过来。”王永生眼睛一蹬道。
王永安立时住了嘴，他这位三哥的脾气他最琢磨不透，怎刚刚还是和颜悦色，现在就瞪起眼睛了？
他从书包里翻出厚厚的一大沓零钱来，递给王永生。
“咱家经济情况差了点，大哥每天起早天黑的，挣得辛苦钱，三哥你最近又没了工作，我想着自己干些事，至少将从学校食堂花的饭钱挣出来，我们老师讲过，这叫做艰苦奋斗，自立更生。”王永安怯怯地说。
王永生接过钱，数了数，数目约有五六百，边数边问：“这么多？”他看王永安像小鸡啄米式的点头，心道他老弟应该没有说谎，将钱递还给王永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轻轻一叹道：“周五我过去，这些钱你自己收好，自己买些好的，不要只顾得上省钱，中午食堂里的肉菜一定要打，到时我偷着去看你，若让我知道你不吃饭，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王永安连忙点头。
“去吧。”王永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