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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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和花银几乎不分前后的跑进了七里峒的牌楼。

“同时到的,这怎么算?”莱问花银

“下次再比!”花银气鼓鼓得走进了街道。

七里峒是黔国的首府,也是黔国唯一的“城”。依山而造,湘水从城里横穿而过。城中间有着一棵参天的枫树,十来人合抱这么粗。枫树对黔国有着特殊的意义,神话里蝴蝶妈妈与游方在枫树下孕育了十二个孩子,十二个孩子在枫树下繁衍生活才有了现在的黔国。七里峒是繁华的,黔国与中原大国“楚越”接壤。喀乾打·湘就任土司后发布了一系列的民生与商贸政策,街上随处可见楚越的边境商人,他们不像黔国人穿着粗布与蜡染的衣服。他们的衣服薄如蝉翼,风吹过衣摆飘起,就像一层朦胧的雾。他们也不像山里的人一样热情,总是蓄着精心保养的短胡或山羊胡,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到山主们的家佣便堆笑的上去打招呼,看到平民便脸色平淡。

莱和花银在街上走着,路边叫卖声不绝于耳,药材,当季的花卉蔬菜。农户牵着牛抽着烟斗从身旁走过,花银一路走一路逛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莱陪着她逛到一个楚越人的摊位上。

花银看着从楚越运来的布料,仔细得看着一匹绣着彩蝶的蜀锦,眼里掩盖不住的喜爱。

“小姑娘好眼力啊,这匹蜀锦放在我们楚越也是好料子了,通常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才用得上的。看上面的彩蝶绣花,得三个绣娘一月的功夫才能绣这一匹,名贵,精细,又漂亮,最适合你这样妙龄美丽的女孩。”

“这多少钱一匹啊?”花银开口询价但眼睛并没有离开那匹蜀锦。

“不贵不贵,两金一匹,买锦我这里还有楚越来的小玩意,送一个给小姐逗乐。”

“给我送到河边蜡染坊吧,送过去领钱。”

“好嘞,这就差人给您送过去,这个小玩意您收好。”

花银接过摊主递来的小玩意,一个精巧的银簪,上面用楚越文刻着四个小字。花银不认识楚越的字问到:“摊主你这簪子上面写的什么呀。”

“玲珑相思,我是个商人没读过什么书,兴许是赠情人的小礼吧。小姐以后若是有了意中人可以送给他,聊表心意嘛。”

莱在旁边说道:“买好东西就快走吧,今天出来得太久了,一会父亲要是忙完事情找我找不着我可就倒霉了。”

花银揣好了簪子跟着莱向前跑去,摊主看着两人离开感叹:“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吧,少年人说话就是不中听啊。”

两人跑到枫树下,花银向着莱说到:“明天可别逃堂了啊,中原的先生都可难请了,我想学还没机会呢。”

“知道了!明天再找你。”莱喊了一声往远处跑去。

花银看着莱慢慢跑没影向蜡染坊走去,从怀里拿出刚刚拿到的银簪,开开心心的。

土司府修建在枫树北面的山坡上,是七里峒为数不多的有围墙的建筑。府分内外,外层是议事厅,现任土司喀乾打·湘不光崇文且尚武,所以内层不光是土司一家生活的地方,还有校场与书楼。

莱刚从议事厅前过便被叫住了。

“又逃堂了?”

“父亲,今日天好就出去转了转。”莱站在厅前有些心虚。

“去把今日的功课补上。”

“好的父亲我这就去。”莱快步向内府走去,心里纳闷,父亲今日这般好说话?

到了晚上,土司一家一起吃饭。简单的酸汤鱼,一盆素瓜豆和两碗糊辣椒蘸水。黔国少油盐,饭食简陋,先民偶然发现,酸可以开胃,辣可以将食物哄入肚中,后来成为黔人的重要调料品。鱼是稻田鱼,黔国范围内净是山区,开垦农田不易,没有大规模草场大肆饲养牲畜,光靠捕猎与一点点的饲养获得的肉食远远满足不了黔人们的胃口。智慧的先民们发明了获得肉食的诀窍,黔人依赖的主食是稻谷,种植稻谷需要水田,水田多虫,先民便在田中饲养鲤鱼与鸭。鲤鱼和鸭吃田中的害虫,排泄物能为稻谷施肥,这样养出的鱼鸭肉质紧实鲜美,就有了黔国特有的稻田鱼与稻田鸭。

莱坐在桌旁,母亲为他盛了一碗稻米。看着母亲莱的心里升起一阵安心,父亲对莱的学业很是严厉,白天虽然反常但依然害怕父亲突然发难,有母亲在总不至于太过过分。

土司坐下为自己舀了一碗酸汤,吹了吹灌下一口说到:“蒙雌今日跟我说了滇国的状况,大巫祝不看好。”

“要写信让兄长回来吗?”母亲为父亲斟了一碗酒。

母亲是巴国人,年轻时随外祖父祖母行医走遍了巴国的沃土与黔国的大山。来到黔国后兄长与年轻不得志的喀乾打·湘意气相投,不得志的土司儿子与旅者的儿子就这样结识。在母亲的兄长与各方的支持下,喀乾打·湘夺得了土司之位,俩人也在过程中获得了自己的伴侣,游历的少女爱上盖世的英雄,简单又美好的故事。

“不着急,让兄长暂时留在巴国,了解一下那边的状况。”

“父亲,是要打仗了吗?”莱问到。

父亲没有回答莱的话反而问:“你最近逃堂越来越多了,是不喜欢中原的先生教的课程吗?”

“没有父亲...”

土司看着自己的独子无奈得说到:“就算不喜,也要用功,知识是最宝贵的东西。父亲年幼时没有机会读书,后来忙于治理错过了许多,你要珍惜。”

“知道了父亲。”莱敷衍到,心里却嘀咕:“反正最后都一样。”

“先吃饭吧,晚点我去给兄长写信。”母亲开口。

“你和莱吃吧,我还要出去一趟,有些事还是得和大巫祝商量一下,他总是智慧的。”

“楚越国的商人代表问明日你可有时间?他有事想与你商议。”

“见见吧。”

“夜里出门批件衣服,山风冷。”

“好。”

饭后莱趴在二楼的美人靠上看着夜里的七里峒。夜里的七里峒依然热闹非凡,枫树前的广场点起了篝火。黔人们在篝火周围从自家搬来了小桌矮凳,上面放着黔人钟爱的各种美食,三色饭、腌糟辣稻花鱼、烧稻花鸭应有尽有。酒兴一起青年的男女便掏出看家的好活,小伙子们拿起黔人的乐器吹奏起婉转又轻灵的歌曲,姑娘们舞起了传承的舞蹈。

黔国范围尽是山林,黔人与其说是黔民不如说是山民,民风偏彪悍,穿着银饰的妙龄黔女舞姿竟也豪放。黔人钟爱蝴蝶与花鸟,银饰的款式也多为此,火光映在少女们白花花的银饰上,少女们的身上仿佛蝴蝶翩飞百鸟齐鸣山花怒放。

莱静静地看着想着听老人说的七里峒的过去。太阳落山后街道上便安静了,像今日这种几乎日日会有的宴会是在这一代的土司喀乾打·莱上任后才有的。原来的七里峒饱受贫穷与饥饿的折磨,交通的不便,山匪的猖獗,各山主之间的不和让这个山的国度罩上了一层名为苦难的薄纱。

喀乾打·湘上任后励精图治,他与中原大国“楚越”达成了贸易往来的协议,带领黔民们扫荡山匪,开林搭桥修建了往来的栈道。山主们也在贸易带来的巨大利益面前放下了彼此的成见加入到这个新生的国度里。

母亲为莱披上了一件外衣,说到:“夜里凉。”

“母亲,这样的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要打仗呢?”莱轻声问到。

“你还小,你应该好好念书,刚刚你父亲说你最近逃堂很多,你应该用功一些的。”

“母亲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以后你会知道的。”

沉默了一会:“我去补功课了母亲。”

蒲·莉看着儿子进了房里扭头看向了枫树旁的聚会。

“是啊,谁又想打仗呢。”山风微微略过,摇响了屋角的铜铃,也带走了她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