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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笑着点点头：“那就好，难为你了。这些年你在府里钱没赚到几个，苦倒是吃了不少，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我倒是想贴补你一些，只可惜钱不由我呀。”
“大太太折煞我了，有您这样宽和仁厚的当家太太，哪怕别家出双份儿钱我也不去，咱们做奴才的不也图个心里轻快么？”宋婶子的话乃是发自肺腑，并不是拍马屁。她原先所在的府里虽说赚的不少，却总是受气，每天提心吊胆的，这沈家的当家太太是个顶好说话不过的人，平常有什么错她也帮着遮掩过去了，宋婶子对她很是感激。
“还有，要是别人问起这酒菜多少钱一桌，你就说十两。咱们沈府也是要脸面的人家，老太太过寿，咱们却只吃五两一桌的席面……听着实在太寒酸。”
“大太太放心，这我还是知道的。大太太您真是为府里操碎了心，人家当家赚钱，就您还要自己贴钱，顾这顾那的。”
“唉，还能怎么办呢？怎么说也是拿皮肉贴了自家人，没便宜了外人。”
赵氏和宋婶子又闲聊了几句后便离开了，路上她的贴身丫鬟忍不住捂嘴笑道：“太太好手段，这一来一去的就赚了二十多两。”
赵氏瞥了她的丫鬟一眼：“你当我愿意这样做么？还不是兴旺最近开销大了，大老爷那边又指望不上，只能我这个做娘的想法子了。”
正如沈老太太所料，尽管沈府并没有对外声张也没有下帖子请谁来，沈老太太寿辰当天上午，还是有不少沈家的老亲赶着上门，诚诚心心地来送礼，给老太太磕头。
说是送礼，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盒点心或者一双自己做的鞋之类，并不值什么钱，可礼轻情意重。人家大老远地来给沈老太太贺寿，沈老太太也不便拿拄拐把他们轰出去，只能勉强挂上些若有若无的笑容，请他们坐在厅里喝茶吃瓜子，一边闲聊一边等开席。
最高兴的还属沈家的女孩儿们了，这是除了年节以外少数能吃饱甚至吃撑的机会，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得到些零用。酒席有两场，中午是主场，客人桌子上的席面是十六菜两汤，自家人的席面再减四样菜。至名贵的菜色乃是一味烧鱼翅，其他的便是鸡鸭猪肉之流，好在客人们大多不阔绰，基本上都是能吃上肉就高兴的主儿，他们都吃得很满意，直赞饭菜丰盛味道好。
老太太久不知外头肉菜物价，二太太冯氏和三太太胡氏却是门儿清，嘴角微微向下撇着，时不时朝对方看一眼，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
这是什么酒席？什么好菜都没有。十两一桌的菜钱，也就鱼翅看得过去，居然连香油拌皮蛋这种菜也上桌了！这么些小家子气的菜拢一堆儿撑死了三四两银子，大太太她也不怕撑死！
沈家的太太们一直是这样一种情况：闹翻与和好的几率是一样的，她们之间向来没有一个稳定的关系状态，时敌时友，随时可以伙同另一个人说第三个人的坏话，这大概就是妯娌间的相处之道。
不管平常有多少矛盾积怨，在管家这方面，二太太和三太太是一致痛恨大太太的。她们坚信赵氏是个嘴甜心苦的假脸精，表面上装得贤惠大方，内地里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油水，实际上她们的猜测也并不怎样算错。
中午的酒席吃完后，大部分来客都告辞了，只有少数和沈老太太关系较为亲近的亲戚才会留下来等着吃晚上的面。晚上的席面宋婶子早已另外安排好，老鸡汤香菇银丝面，八样下面小菜，仅此而已。中午的剩菜按例是由宋婶子自行处理，她是家里的厨娘，在这个时候辛苦做菜又得不到什么额外的厚赏，拿点剩菜天经地义，无人异议。
大太太领着人在厅里收拾，沈老太太则领着她的几位老姐妹们在自己房里喝茶聊天，顺便抽几管水烟，看起来极为亲密。
实际上，沈老太太刚刚嫁到沈家的时候，并没有多瞧得起这几位老太太。那个时候沈家还很兴旺，沈老太太也是身份尊贵的侍郎夫人，这些别说主动留她们下来聊天了，即便平常遇到了也绝不会主动打招呼，正眼都欠奉。
如今沈家败落，其他显赫的亲戚们都断绝了往来，也只有这些人肯过来陪她聊聊天说些家务事。无论性子再怎么高傲别扭，沈老太太也不得不放下架子，对她们和善，互相交流着过日子的苦处。
“如今年成艰难呀！”沈老太太感慨道：“家里的钱只出不进，外头的东西反倒价钱一日比一日贵。就说今天这酒席，你们是亲眼瞧着的，什么菜都没有！要不是厨子是用惯了的老人，我真想把她一顿撅出去。”
一个老太太笑着说：“老姐姐说的哪里话，今儿这席有鱼有肉的，还有鱼翅，怎么叫没什么菜呢？开的多少钱的席呐？”
“十两一桌。”沈老太太皱着眉：“快别提鱼翅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乱七八糟的虾须散翅，宋婶子越来越胆大了，拿这种东西忽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