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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间，那笑脸汉子渐渐地不再出现，只有这两位石庄主继续带着众人上山，而在山下接手野物之人也变成了穿着官服、提着大刀的县衙差役。
但即使笑脸汉子不来，只是那阴沉的石老庄主就足以挟制这一十七个猎户，更别提一身好拳脚的石少庄主。
更何况，每月都有三两银子的进益，一年下来便是三十六两银子，换做其他活计，却是不能这般稳固。
而且，与先前两位姜庄主相比，这两位石庄主的雁荡山之行则更为迅捷。
除了动作麻利，最主要是省去了祭祀山神这一过程。
只不过一开始时，看到两位石庄主连山神都不祭，众人心里不免暗暗担心，但五年下来，每次上山没有发生异常之事，大家也就放下了忧虑。
二位庄主都不怕，咱们还怕甚么？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哩。
齐三秋也心想，先前那姜姓父子还让蒙上眼睛，想是故弄玄虚，故意吓唬我们乡下人。
直到三日前，便是五月初九的时候，这般稳固日子却是出了岔子，这一天正是该着上山围猎野物的时候，如过去五年一般，两位石庄主在前大步开路，很快便寻到了一片带着水泡子的空地。
齐三秋、姚二喜等一十七个猎户正要散开围住空地时，却听一向阴沉的石老庄主骂道：“又是这甚么破落水泡子！抓了那么多獐子、狍子和鹿，我功力却不见长！今日只怕又是白干一场！”
听到石老庄主在骂，齐三秋等人皆是住了手脚，不知还要不要抓野物。
石少庄主倒是笑了笑，开口劝道：“父亲，别的不说，咱们与那山猫子的交道是打得越来越好了，只看这一处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石老庄主叹道：“你年轻，自是有大把光阴去琢磨这些修炼路子，我却老喽。”
听了这声叹息，石少庄主先怔了一怔，随即笑道：“父亲放心，孩儿今天也会努力打猎。”
这番没头没脑的话，两位石姓庄主近来常说，齐三秋等人自是听不懂，当然也不敢问。
随后，一十七个猎户纷纷站定位置，石少庄主撒了黑沙，显出水泡子周围的獐鹿狍，便与石老庄主一起冲入空地，配合齐三秋等人的铜锣，一阵东奔西走，拳打脚踢，将所有野物都撂倒了。
当然，仍是只伤四足，留其性命。
一十七个猎户一拥而上，一边清点獐子、狍子和鹿的数目，一边拿出麻袋与绳子。
齐三秋一面捆着一只獐子，一面却忍不住想两位石庄主的话。
石老庄主说甚么功力不见长，石少庄主说甚么功法进步。
这些个甚么修炼、功法，齐三秋只觉得听着耳熟，因为原先那两位姜庄主也是常说的。
但到底是甚么意思？
齐三秋是个老实汉子，他心中想知道，嘴上却是不敢问，只得憋住了心思。
不想这时，那石老庄主忽与众人笑道：“诸位猎户兄弟，今日你们辛苦了。”
过去五年光景里，石老庄主从未说过这般道谢之语，众人皆是不知怎么回答，却是停住了手上动作。
石老庄主又道：“说来惭愧，自我父子二人上山来，你等次次辛苦扛下野物，却是再没能分到一块肉吃。”
听得此言，有个口舌活络些的猎户，眼珠一转，当即抱拳施礼道：“老庄主言重了，我等虽没了肉吃，每月却是能领到官府给的三两银子，这也全是倚仗了二位庄主。”
石老庄主似乎不是为了听这套奉承，立即摆手道：“你们的心思我都知晓，但我父子二人确是想要答谢你等一番。”
言罢，石老庄主看了石少庄主一眼。
但石少庄主没甚么反应，似乎没明白石老庄主的意思。
石老庄主以手下压，示意众猎户弓着身子背好猎物，随后他走到众猎户跟前，一手拽住脖子，另一手则将掌心放在这些个獐子、狍子和鹿的腹部。
将手掌放在野物肚子上……齐三秋顿时想起，五年前，那姜老庄主也有这个动作。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姜老庄主便会挑走一两只野物，余下的分给了齐三秋等猎户。
但这都是五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石老庄主突然这么做，还是自打官府接手雁荡山以来的头一遭。
因为从那笑脸汉子来了之后，所有猎下的獐子、狍子和鹿，一下山便被官府差役驾着马车拉走。
齐三秋心中满是疑惑，石老庄主想做甚么？
正想着，石老庄主已来到齐三秋跟前，笑脸盈盈道：“三秋兄弟，让我来瞧瞧这獐子生得好不好。”
齐三秋不由得神情慌乱，却又不敢动弹，生怕背上的獐子沾到了地面。
石老庄主将手掌放在那只獐子的腹部，微微闭眼，随后双目大睁，说出一句痴话来：“妙极！妙极！就吃它了！”
众人皆唬了一跳，连石少庄主都怔道：“父亲……你，你说甚么？”
石老庄主捋着胡须，扫了一眼众人，笑道：“我说吃了这头獐子，怎么？你们不愿意？”
石少庄主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之色，随后又平静道：“父亲，你若非吃不可，我不拦你，只是你也别勉强我。”
听了这话，石老庄主道：“这个自然，总得留一招后手。”
“三秋兄弟，你愿与我一同吃这獐子吗？”石老庄主看着齐三秋，一脸皮肉皆笑，转而又问其他猎户：“诸位猎户兄弟，你们的意思呢？”
石老庄主这句发问，听似商量，实是十足的胁迫之意。
有个胆大些的猎户，想横竖是躲不过了，便开口道：“有老庄主在前，我们自是跟在后头吃了。”
石老庄主笑道：“我知道你们怕担事，这头一口自然是我来吃。”
言罢，石老庄主先是猛地一拳打向獐子头颅，只听一声闷响后，那獐子从齐三秋身上应声而倒，浑身不住地抽搐。
齐三秋赶忙退到一旁。
随后，只见石老庄主一手按住獐子腹部，另一手掣着一把尖利短刀，迎着獐子胸腔刺了上去，顺势往下一剌，直至其尾才停了手。
那獐子的胸腹当即绽开一道血线，随即崩到石老庄主脸上，但他顾不上擦，只是撇了短刀，两手径直插入獐子胸腔，向下用力一分，便是将獐子整个肚子囫囵撕开。
那獐子兀自滚动着眼珠，腹内之物却已是皆尽露出，石老庄主满脸兴奋，伸出双手往一腔血肉中几下撕扯，随后捧出一团东西来。
众人看得仔细，那团东西既非甚么皮肉，也不是甚么下水，而是一枚活胎。
一枚柔嫩嫩，粉夭夭的獐子活胎。
那獐子活胎还没睁眼，只有一层蓝汪汪的眼膜，浑身又覆着一张湿漉漉的胎衣，体格略比成人巴掌大些，头、身、四蹄俱在，分明已经成型。
石老庄主眼中射出两道贪婪之色，转身对众人说道：“诸位，我先请了。”
不由旁人反应，石老庄主大嘴一张，咬住那活胎的头，往下一扯，吞入口中嚼了起来。
“啪叽、啪叽”，石老庄主往下咽着，嘴角溢出些鲜血。
吞下了头，石老庄主又将獐胎的身子与四蹄都吃尽了，这才拍了拍肚子，满脸喜色道：“诸位兄弟，这獐崽子最是滋补，老夫忍不住占了个先，你们吃些亏，便享了这剩下的皮肉吧。”
众人皆看呆了，身上已惊出一层冷汗，却是不能说出一句话来。
“不吃？”石老庄主发出一阵瘆人的冷笑，咂了咂嘴，道：“自有人来让你们吃。”
一语未了，齐三秋便觉眼前一黑，身子也变得软绵，随即瘫倒在地。
也不知多久，齐三秋醒来睁眼一看，只见周围正躺着姚二喜等其他一十六个猎户，或是揉眼，或是打哈欠，皆是一副才睡醒的神态。
而那对石姓父子，还有獐子、狍子和鹿，皆已了无踪影。
正当众人一脸迷惑之际，只听耳朵传来一道厚重的说话声：“醒了？来来来，都来吃吧！”
顺着这道声音，齐三秋往前一看，却看见一个奇形怪状的……人？
说是人，不如说是一个虽有人形却无人样的东西。
那东西身子肥壮，四肢硕大，披着一身斑斓条纹的皮毛，顶着一颗人脸虎相的脑袋，张口说话间，便吐出一股腥腐之气。
这股腥气一下唤醒齐三秋等人的记忆，不会有错，眼前这只虎怪就是五年前两位姜庄主上山前祭祀的山神。
虎怪跟前，又放着一具已被开膛破肚的赤身男尸。
见无人应答，虎怪随即立起身来，口吐人言道：“你们这帮粗野汉子，未经我的示下，怎敢犯我仙境？杀我仙友？”
“啊哟！这还了得！”一十七个猎户中，有人反应过来，转身便逃。
见有人逃，余下猎户也都朝四处奔命，一面跑，一面恨爹娘只生了一双脚。
那虎怪也不来追，只在后头高声喊道：“诶！别跑啊！你们将这肉吃了，不浪费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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