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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少年手中那把剑，小声咕哝了一句：
“麒——麟——月——”
……
然后缓缓倒下去，再也动弹不得。
少年手按住剑柄，仰起头，月光洒在他的稚嫩的脸上，他的脸比一个月前轮廓更分明了，似乎一个月时间把他催老了十岁。
唉，天赐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一个月，经历了太多事。
他急需暴风骤雨，风雷闪电，他的肉体需要淬炼，他的劲要使出十二万分才舒坦。
杀人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锋利的剑芒闪烁，在皮肉上面轻轻划过去，割出一道细细的痕，鲜血瞬时喷涌出来，在他的双眼开出了一朵艳丽的红花。
血液流淌如此丰美，血液的韵律如此动人。
一个晚上的杀戮，只不过让他的手心微微出汗，他心跳加速，手上青筋暴起，在手臂上奔腾，弹奏英雄之歌。
他的心颤栗不已，难以自持，心脏轰轰鸣动，像一台发动机，不停向外泵送血液，舒张、收缩，再次舒张，全身每寸肌肤都在暴躁怒吼：我要——我要——
剑刃需要舔血，唯有血能祭剑！
天赐站在月光下面，静静伫立，他在等待——
忽地，他手腕轻轻一抖，随即单腿后撤，下蹲，剑从腋下反手向上一挑。
如行云流水。
如闪电出击。
稳、准、快。
他甚至头也没回，只嘴角似有似无地抽动一下，似乎在嘲笑，一个沉重的身躯“噗”地倒在他身上。
那人双目怒张，死不瞑目。
他“忽”地抽出剑，顺势一推，那个妄图从背后偷袭的人重重摔到地上……
最后那家是被房子失火惊醒的。
这夜正刮北风，火迎风势，烧得愈加猛烈。忽听有人大喊一声：“失火了！”“失火了！”
屋里四五个大汉被烟熏得跳起来，冲出房子就往外跑，这个说“快救火”，那个说“取水来”，有说“烧着我的头发了”，有说“你踩着我的衣服了”。
刚跑出屋子，背上就突然一阵剧痛袭来，原来是一个人正守在屋外，跑一个出来刺上一剑，糊糊涂涂中都当了死鬼，呜呼哀哉了。
村庄又陷入了沉寂。
天赐头也不回，大步离开村子，浓厚的血腥味在他的身后蔓延。
……
雄鸡打鸣，天际曙光出现。
店小二早起，扫地，抹桌，烧水，煮茶。备好早点等候待住店的客官陆续起来。
门口有双目动静，小二挤出满脸笑意，正待招呼：“您来了，客官请……”
他忽然停顿下来，只见门口站立一个细细瘦瘦的人，把门外透进来的光线挡住大半，那人只是站着，却不说话。
小二走上前，却见那是昨夜到店的少年郎，此时，他的神情非常可怖，木木然，浑身从上到下皆浸满鲜血，眼睛通红，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球，手上却紧紧握住一把宝剑，一滴滴血正从剑尖滴到地板上……
少年身后跟着一条高大的狼，狼嘴咬着的……
是一截白生生的胳膊……
“客……客官……”小二吓得结结巴巴，傻眼了。
却见那少年也不答话，一步一挪，机械地往里走，嘴里尤喃喃自语，目不斜视，旁若无人，三魂倒丢了七魄：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小二吓得脸色发白，一迭声胡乱叫唤：
“掌柜的，掌柜的。”
“怎么了？”
掌柜的在二楼探出头，一看这情状也吓了一大跳，心上叫声“不好”，脚上却还急急走下来，轻声嘱咐小二：
“快去烧一大锅热水，再找两身干净衣裳来。”
回头来到少年近旁，亲切地望着少年，一边柔声说道：
“孩子，你可受累了”，一边轻轻取下他的宝剑。
少年闻言，脸色大变，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瞬间缓和了许多，脸上那股杀气腾腾之状陡然消失无踪，似一岁孩童般任由那掌柜的摆布。
半个时辰后，少年熟睡，鼾声轻起。
过了许久，少年醒来，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一张暖和的粗麻布被单，身穿素净的白衫，想起虾姑村的夜战，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到客栈，又是怎样换了衣裳。
想到什么，急忙翻身坐起，伸手去枕下摸索，果然摸到一个剑匣，“噌”一下，拔出宝剑，只见寒光铮铮闪耀，剑气逼人——好一把“麒麟月”。
“客官，你醒了？”小二端着一托盘茶点站在门口，“掌柜的说了，客官爱歇多久都行，不收您钱。”
“为什么？”天赐疑惑。
“这是我家掌柜的仁义之处。”小二咧开的嘴露出雪白的牙齿。
这少年孤身一人深入虾姑村，杀死北境全员，为被杀害的原村民报仇雪恨，南境苦流民者欢呼雀跃，多少人敬他是个义士，又是朗朗少年，他下榻入住的客栈少不得有人前来观光打卡，光这一条能为客栈带来多少人气，添加多少客源，免这几顿饭钱，反赚来岂止十倍之多？再加上平添一个仁义的名声。
掌柜的算盘打的精啊。
天赐哪里知道中间这许多弯弯绕绕，当下不胜感激，不住口地连连称谢。
吃过早膳，天赐收拾行李，便与掌柜的告辞。
出得大路，阳光甚是刺目，顿觉肩胛疼痛，脚下虚软，头晕目眩，差点从狼背上翻身摔落。天赐大惊。
昨夜一战，并不十分耗费体力，如何却这般虚弱？
他闭目凝神，意欲凝聚天魂，缓缓沿五脏运行一个小循环，却觉身心烦躁不安，气根漂浮。
“龙——天——赐——”
平地里猛然一声大喝，如惊雷在半空炸响，震得天赐五脏六腑俱要碎裂，魂气如水中花一样一圈一圈波纹荡漾，散将开去。
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杀气腾腾地跳到路中间，只见他胸前横一把通天锏，站在5步开外：
“想活命的把剑留下！”
“麒麟月，你也配？！”
来人轻蔑地斜视天赐，看不起三个字大大地写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