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九卿子弟又如何(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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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叫万继正的青年衙役见严家坞众骑向着他们拱手为礼,忙也带着几个随从白役在衙署口还礼回去。

而后见严家坞众骑徐徐离去,不禁又将疑惑的目光落到殷水流面上。

“殷不韦,这是你家的大郎?”

郑太易的皮囊卖相实在是过于丰神俊朗,与殷不韦的方正脸庞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万继正再打量几眼,不由得裂开嘴笑道:“我们同衙为役,本不应该在此时说些煞风景的话。”

严家坞众人并未对殷水流表现出毕恭毕敬的神态。

这般关系,他自不会过分放在眼里。

白役们知道万继正惯来会损人取乐,不由得哄笑道:“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道一二。”

万继正一本正经的说道:“正是。”

殷水流见这年岁不过二十四、五的青年衙役,没有半点教养的直呼父亲与前世不同的名讳便也罢了,言语间更是颇多看低与不敬。

顿时心生不悦。

作为从尾丘狱的残忍血腥中走出来的死囚,他的纯净心灵在【罪行】的不断污染下,有时候会混淆他今生的邪恶,便是前世的善良。

他希望此人不要助长他的良善品德。

“殷不韦,且去拿个鉴子来好生看看你的脸长得如何,再比较比较你家大郎的面相,千万莫要被你家娘子骗了,将别人家的大郎当作是自己的。”

万继正戏谑着说完。

便见到殷水流的面上,浮出仿若暖阳照入暗室的温暖微笑,向着他和声细气的说道:“如此口不修德,是因为幼失怙恃,无人教导的缘故吗?”

这般当面辱及父亲,不啻于斧钺及身,便是一言不合,即要血溅五步,也不能怯去半分。

同时间。

殷水流往严家坞众人的背影望去一眼,暗忖着遇到这等欺凌父亲的蠹役,只怕要在缘城借一下连学姐的威风使使了。

衙役们闻言有些错愕。

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得其人既真且善亦美的殷大郎,竟能以这般和煦如暖风吹拂而来的声调,说着万继正死爹死娘的恶毒言语。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郎!”

许他辱人。

却听不得别人辱他的万继正,便要暴跳如雷的下阶打人。

严家坞的部曲们还未走远,其他的白役们赶忙拦住他,防止事态在衙署口将继续扩大。

一个没落的寒素之子,何必此时与他计较。

待过几日。

殷大郎便知道他们缘城役门是如何行事的了。

万继正在劝阻下稍稍压下脾气。

临走前。

阴恻恻的斜睨着殷大郎冷笑道:“缘城喜好你这般颜色的人不在少数,莫要过两日来衙署报案,道是东风无力百花残。”

这方世界有搬、运两公,从万继正的口中听到李商隐的词无须奇怪。

殷水流正要冷笑着以“豪门恶仆”的身份生事。

殷不韦急忙将他拦住,暗忖着年轻人便是如此血气方刚,忍不得半点小人的出言挑衅。

且看他的。

“今日的份子钱,乃翁不随了,有本事,你们便从乃翁的尸骸上来取。”

只是简单的一句护犊怒吼。

众衙役的目光便齐齐落到,殷不韦气得满面涨红的脸上。

“来了几月,终于见到你带着卵说话了。不过,你须得考虑好了,莫要断手断脚时再后悔。”

既是撕破了脸,无须再多赘言。

几人嗤笑着转身入署。

“似这般不修口德的蠹役,迟早会在身上少去一截事物,你年轻气盛,勿要与他一般置气。”

殷不韦在阶下为大郎整理衣襟。

又从腰间的钥匙拿出。

“本想待阿爷下值以后,与你一同回家,现在却是有些不方便了,家中还住着阿爷荫下的佃户,你到了以后,先行叩门,倘若他们不在家再开锁。”

他将住宅的位置讲明,又将佃户的称呼一一说了。

让大郎先回。

“阿爷,他们等会出来,是否会与你为难?”殷水流本想分给殷不韦一些【一方散】,又怕他为此担惊受怕着惶恐难安。

“这些蠹役又非黄假令,阿爷畏惧他们作甚?”

黄假令便是缘城县宰大夫的家宰。

一如乌宽与单吉。

父子二人再言语几句,催促着大郎先行回去的殷不韦并未返回署口,仍在阶下的望着大郎渐行渐远的身影。

“台城的九卿子弟又如何,那些膏粱能及我儿的这番风姿?”

殷不韦蓦地有些怅惘,却与方才的交恶没有半点干系,那些入不得眼的蠹役,岂会过多扰乱他的“磐石”心境。

他想的是从梦中入世的大郎只有短短几十年的春秋。

多年以后会老死而去。

而他。

在彼时大郎的丧礼上黑发未白,却仍然是这般岁月的容颜。

“你从梦中出现到我的真实人间,却穿着这般大袖宽袍,不是士族子弟,却更甚士族子弟。”

“若是和小夭一样,在这人世里没有任何根脚,阿爷定要想办法在这短短数十年里,让你真正成为高冠博带的门阀之主。”

可恨赵仰之现在半点音讯也无。

不然在绣衣台的安排下,以上邪将军的身份投诚晋王室,殷氏的门楣至少能擢升为五、六品,从而列入士族。

“大左师,你何时生的这般风度翩翩的小左师?”

乌鸦悄然出现在殷不韦的臂弯上。

仰起鸟喙询问。

“这是你变成鸟以来,最会说的一句人言。当然,仅限于你对于我儿的形容。”

直至大郎的身影在前面的巷口消失不见。

殷不韦方才低头下去吩咐:“即刻起,你随在大郎身边,他倘若少了周全,小心你的鸟毛全部没了。”

乌鸦领命道:“鸟在人在,鸟亡……”

还未说完,在殷不韦冷冽得将要杀鸟的目光下,忙讪讪闭上鸟喙。

随后又耐不住的聒噪开来道:“大左师,那些蠹役真真是使人憎恶,不若让我将他们全部啄了。”

殷不韦恢复他淡淡然的语气说道:“你是生怕缘城的绣衣使者不知道,你这上邪军的禽方帅,便潜伏在此地么?”

不想再与这蠢鸟说话,挥手道:“去。”

他自有安排。

殷水流持刀走在缘城的街道上,无心浏览异世他乡的繁华。

在【罪行】的影响下。

想要将万继正杀之而后快的戾气在体内越积越盛,再与【大力强制丸】的灼烧交织到一处,委实让殷水流感觉到越来越难以抵挡。

还未走远。

他便险些几次想要折返回去为父亲出气。

“狗币给的【大力强制丸】怎么这般厉害,这样忍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在满腔戾气的助兴下。

殷水流现在张开嘴巴,都能感受到从中喷出来的炽热火气。

倘若不是知道桃源村的人可能都活在世上,他便是在【大力强壮丸】中烧作了灰烬,也不会升起半分享乐之念。

现在则不同。

“览缳的连学姐给了我的黄金,怎样都够那些花花草草的费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