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死囚(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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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氏而今的封国疆域仅余下了六郡八十一县。

国中浮岚毒瘴遍布,肆虐地方。

“南貉便应当居于斯。”

在随着晋王室仓皇南下的高门大族眼中,以余氏为代表的南方士族,从雕题黑齿,修炼异术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丧失了中原道统。

南貉。

即代表着野蛮与落后,更遑论种种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的恶行。

是故,升国的地方制度不与晋室保持完全一致。

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窦弼此时要去找的单翁,名为吉,在升国体制中为尾丘乡宰,在晋王室颁布的品级制度中,可列入八品。

“右曹不在县上凝香馆中快活,何以在日暮时分,服着恣意洒脱的青冥散,如此行色匆匆的驾临寒舍?”

单吉年近花甲。

却仍然老当益壮的不时前往县城欢场与人相博,与窦弼是臭味相投的旧相识。

他是北方士族眼中较为典型的南貉。

虽然在会客时将宽袖长袍穿得似模似样,却在说话时露出一口黢黑的牙齿,左脸上更是连片刺着的青色面纹。

“多日不见单翁,今日带着两位好友路过尾丘,怎能不上门来讨几杯‘流香’畅饮。”

窦弼在绵绵细雨中敞开大半衣襟,再迈着六亲不认的螃蟹步伐,不与单吉寒暄几声便领着殷、连二人,步入单氏宛如坞堡一般的乡下庄园。

单吉令奴仆递来几把细篾蒙纱伞。

窦弼挥袖拒绝,斜乜着门口泥泞地面上留下的马蹄印。

“都淋成这般模样了,现在还遮个鸟,饮酒的时候稍费些法力便会干了去,倒是你这乡中出了何事,需要派出如此多的乡骑?”

他在快步行走中不住亢奋的挥着宽袖,一只直立着撒欢的公猩猩也似。

单吉与窦弼相识日久,焉能不知他的行事作风,浑不在意的说道:“小儿辈疏忽大意,让尾丘狱中的一众罪犯,暂时在乡中走脱了。”

待到了廊下。

单吉令宅中下人速去备好佳肴美酒取来,此时方能停下紧追着窦弼的步履,在廊灯的照耀下与连、殷两人见礼问候。

听着从连霓裳口中道出览缳连氏的名号,单吉大为意外的执礼道:“原来是连君当面。”

轮到衣衫染血的殷水流时,亦步亦趋随着单吉迎客的心腹乌宽,从旁凑近过来低声附耳几句。

走入室中的窦弼蓦地回首喝道:“乌仆可是认识我这位兄弟?”

乌宽老态龙钟,虽是单氏仆下,却是尾丘乡无人不知的假乡宰。

晋天子以“长逝次补”的执政诸卿轮流代为治理全国政务,执政卿再以内阁代为治之,由此往下到了地方的各级行政机构,皆有精通律法政务的家宰站立堂前。

便连单吉这种小小乡宰,也上行下效的放权给这个从小便服侍他的家生奴。

他们这些帝国权贵修行不易,岂可为寻常繁杂的庶务缠身。

单吉不动声色的敛去眼中的惊诧,不等他笑容满面的为乌宽将问题岔开,窦弼又已挥袖往前走去。

“我这兄弟叫殷水流,休要将他当作是你们尾丘狱中逃出来的死囚。单翁,烦请你差人即刻去乡寺,为我拿一份死囚卷宗过来。”

单吉诧异问道:“敢问右曹,要哪名死囚的?”

窦弼跽坐在蒲团上催促着酒来,大咧咧的指着殷水流说道:“与我这兄弟的名字一般无二,单翁差的人,万万不要拿错其他死囚的卷宗了。”

乌宽惊诧抬头。

单吉从旁淡淡说道:“还不快去差人。”

乌宽回道:“唯。”

不等他走开,窦弼又问道:“乌仆,那与我兄弟名字一样的死囚,犯的是什么死罪?”

乌宽躬身回道:“犯人殷水流在尾丘卜里,杀害其妻何氏,其妻祖父何叟,以及左邻右舍,二十三人。”

窦弼大是愕然,实在难以相信生得如此金玉其外的殷兄弟,会作出这等丧尽天良的凶行。

不由瞥去一眼在旁边默然站着的殷水流问道:“如何杀的?”

乌宽平静说道:“据犯人的口述,犯人先是拿着牙口咬着何氏不放,再拿着斧头挥砍,直至何氏在房中死无全尸,随后他又持着斧头出外,见人便杀。”

窦弼皱眉问道:“可曾问出原因?”

乌宽说道:“犯人说他患有脑疾。”

窦弼不曾想到会得到这种荒诞答案,指着殷水流问道:“乌仆看我这兄弟是否有脑疾?”

乌宽陪着小心道:“右曹说笑了,殷郎君好端端的怎会有疾。”

窦弼面色不豫的说道:“上述证词,可是乌仆在严刑逼供下,从犯人口中屈打成招得来的?”

乌宽摇头道:“当日在乡寺堂上并未用刑,犯人便对他在尾丘卜里所犯的罪行直认不讳,下愚本也奇怪他一个外乡人,何以在尾丘入赘不过数月便如此丧心病狂,除却脑疾发作以外实在找不着其他理由。”

侍女们此时先行捧着酒水进来。

窦弼拿起酒樽便饮。

“今次入夜来访,便不烦劳单翁作陪了,我们有要事要议,须得不能让他人听见。”

单吉哑然失笑着应承道:“老朽会将附近的下人全都为右曹屏退。”

窦弼回道:“单翁高义,下次去凝香馆的花酒钱,须得我来出。”

窦弼向殷水流邀酒。

酒很烈。

几酒爵下去,便能灼烧得周身滚烫,与青冥散交汇在一起,不过是短短时间,便让他醉态狂发,在房中鬼哭狼嚎也似。

“喝!”

“喝!”

“喝!”

待在流香中愈发醺醺然,窦弼忽地持着酒爵从蒲团上站起来,斜乜着殷水流问道:“被你杀死的何氏,当真是你入赘上门的妻子?”

殷水流不知道单氏的酒水是用何物酿制,以他酒精考验的底子,入腹不过三五爵,便有了几分酒醺人半醉的迟钝感觉。

可惜。

大力强壮丸仍然在他体内灼烧得四处生烟,生生坏掉了他酒酣耳热的大半飘飘然。

“她不姓何。”

他没有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窦弼从旁走来,撑在殷水流面前的几面上,盯着他的眼睛发问:“那她姓什么?”

殷水流平静道:“她在这方人间,叫郑旦。”

窦弼伸出左手五指,在他眼前晃了几晃问道:“水流兄喝醉了?”

殷水流摇头说道:“还差一些。”